王家龍

摘 要:《西京平報》是民國時期西安的主要報紙之一,其副刊經歷了停刊、重命名后,內容體裁也變得多樣。本文通過對副刊的歷史背景、特點和其中的文學作品內容進行分析,深挖在抗戰時期陜西地區報刊文學的特點,解讀當時的報刊在時代潮流下發展的趨勢,深入認識陜西地區報紙副刊的貢獻和局限性。
關鍵詞:《西京平報》;抗戰;報紙副刊;陜西地區
1937年7月7日,全面抗日戰爭爆發,日軍的暴行激起了社會各界的憤怒,中國需要更多輿論平臺對全民抗日進行宣傳。1937年12月4日,《西京平報》由當地政府官員主持發行,刊載的作品反映了文學在政治大背景下的創作特點以及民眾對抗戰的熱情。
一、抗戰時《西京平報》副刊歷史概述
“七七事變”后,文學作為抗戰動員與宣傳工具的責任愈發增大,各大報社開始大量刊登抗日相關文章。陜西地區為了加大對抗日的宣傳力度,動員更多的人加入抗戰中來,在1937年12月4日,命李芝亭為主編發行《西京平報》。
《發刊詞》上,《西京平報》提出其發行目的有三:促伸國際正義、擁護持久抗戰、喚起民眾。在這三個要求下,《西京平報》在內容上具有新聞性強于文學性的特點。在副刊層面,文學性便成了主要特點,報紙編輯認為:“我們在后方搖筆桿,等于在前線拿起武器去沖鋒!”遂以《沖鋒》命名首次副刊。除《開場白》外,首期報紙還刊登了兩篇緊貼抗日主題、鼓勵民眾發動自身力量積極地與日本侵略者進行斗爭的評論,它們分別為苑如的《孟子的大勇主義》、士真的《戰云》。
《西京平報》從1937年12月至1938年2月停止了對《沖鋒》的發行,將原有四版的報紙改為兩版,且不再刊登讀者所投稿件。對于此次轉變,《西京平報》未作出說明,即使在《沖鋒》最后一期仍刊登了約稿事項。1942年2月9日,《西京平報》副刊直接以《平報副刊》命名,只在周日發表四版。1943年9月10日,《西京平報》又以《平旦》為名發表了新副刊的第一期。在這一階段,副刊對刊登文章的選擇有了新的方向:“選材以短小精悍為上,文字采取半莊半諧亦莊亦諧的體裁,舊典也好,新事也好……有助于抗戰建國,增加讀者興趣……便利青年進修言皆錄取之。”長文章或者小說則在《文藝周刊》上發表。1944年,《文藝周刊》不再發行。1944年11月《平旦》休刊,至抗戰勝利未再設立副刊版面,《西京平報》的副刊歷史也隨著《平旦》的結束而一同結束。
二、《西京平報》副刊刊載的文學作品
(一)作品的體裁和題材
《西京平報》作為當地政府的機關報,具有政治宣傳的職能,這也讓《西京平報》與淪陷區報刊有著根本的區別。例如與“充斥著大量的殖民文化觀念與文化信息,具有強烈的煽動性和鼓吹性”[1]的《大同報》相比,《西京平報》對日本侵略者的態度是堅決斗爭與絕不留情的。但《西京平報》并不完全是宣傳工具,報刊的盈利需要也在要求它考慮民眾的閱讀需求,所以不同階段的《西京平報》,它的副刊會因大眾的閱讀選擇而有不同特點。
1.《沖鋒》時期
《西京平報》創刊之初以抗戰文藝為中心,在體裁上更偏向于論文、小說、雜感和詩歌。以小說為例,表現更多的是日寇的暴行以及軍民抗日的事跡,如吳淵的《逃難》,講述了在日本侵略者的暴行下,天成一家以難民身份進行逃難,見到的中國百姓遭受的苦難;毅人的短篇小說《邯鄲機場夜襲記》,用內視角為讀者們描繪了一場異常驚險刺激的突襲日軍機場的故事。在詩歌和論文方面,為了鼓舞全民積極抗日,激發人們的斗志,在副刊上往往發出“只要我們不自甘屈服,世界上沒有可以使我們屈服之敵國”等聲音。《沖鋒》在體裁選擇上更為豐富,題材卻比較單一,主要起到宣傳抗日、調動陜西民眾抗擊侵略積極性的作用。
2.《平報副刊》時期
在《沖鋒》停刊后,《西京平報》在副刊方面經歷了長時間沉寂,終于在1942年重新發行副刊,并直接以《平報副刊》為名。相比《沖鋒》以抗戰文藝為中心,《平報副刊》作出了更新:“本刊為一綜合副刊,凡對于抗戰建國文化建設之論文,小說,詩歌,雜感,隨筆,游記等為所歡迎;但以短小精干活潑加高永者為上乘。”其主編李芝亭在發表的《刊頭語》中說明:“一方面在供給讀者精神食糧以盡我們之職責,一方面在拋磚引玉借以觸起作家之興趣……而作文化運動以及西北各種問題之探討。”這也表明了《平報副刊》關注的焦點將不局限于抗戰,開始關注國內外文化、政治等相關的一系列問題。
在體裁上,《平報副刊》增設了詩歌與隨筆的欄目。在題材上,《平報副刊》更加多樣化。以論文舉例,在《沖鋒》中,論文主題只有一個——抗日,但是在《平報副刊》中,論文的主題不限于此,如:張俊豪的《吾儕青年目前的擇業問題》對當時青年人擇業觀進行了分析和引導;宗韜的《國文教學上的我見》以及白書允的《科學化與科學化教育》則對當時政府所實行的教育政策進行評論;以程香泉《回教源流考》為代表的論文,對民國時期民俗宗教文化進行了考察。同時,《平報副刊》還開設了以《前代故事》為名的版塊,其主要內容是為表現不同朝代的“佳話”,在表現中國傳統優秀文化的同時大大豐富了副刊的內容。在小說層面,副刊開始出現外國文學作品的譯本與形式更為多樣的通俗文學,如名為《煙斗破案》的偵探小說和名為《唐興與小紅》的愛情小說。在詩歌方面,詩歌表達的情感也趨于多樣化,有許多詩歌開始表達對家鄉友人的寄托與思念。
3.《平旦》與《文藝周刊》時期
如果說《平報副刊》與《沖鋒》在題材選擇上具有大差距的話,那《平報副刊》與《平旦》《文藝周刊》之間可以說是差距甚微。《沖鋒》與《平報副刊》間隔了近四年,其間社會時局變化之劇烈必然會影響報刊文藝的發展方向,而《平報副刊》與《平旦》《文藝周刊》間隔不過數日,所以形式上不會有巨大的變化。
在刊登作品的題材選擇上,《西京平報》出現了一種轉向:完全與當時民眾的世俗生活接軌。“抗戰期間,一般人是最感苦悶的,是缺乏精神食糧,而堂皇富麗的莊正文字,實不足以打破這個苦悶”就表現了這種轉向。其轉向首先呈現出宣傳抗戰的作品比例開始減少,以《黎明前的黑暗》為代表的討論抗戰或者表達對抗戰未來充滿希冀的文章出現次數逐漸減少,甚至連續幾期不刊登與抗戰相關的內容,轉而連載愛情與表現中下層人民生活悲劇的小說。而這些表現中下層人民生活悲劇的作品并未對悲劇的成因進行更深層次的挖掘,只停留在滿足大眾茶余飯后的娛樂需求層面。此外,《平旦》的版塊設計類型更加多樣化,出現了《世界珍聞》《居官格言》等短小專欄以及以《西笑》《噴飯錄》等命名的笑話專欄。同時,說理性論文開始要求縮減內容,導致所刊論文沒有實際的論述內容,道理淺流于表面,后出現被散文和游記所替代的趨勢。
(二)《西京平報》副刊文學內容的演變
1936年12月12日發生的“西安事變”得到和平解決,抗擊日本侵略者成了全國上下的主要目標,《西京平報》副刊在設立初期主要關注抗戰,所刊發文章也緊密貼合抗戰這一要求,人們在當時確實意識到了聯系群眾抗日的必要性,所以《沖鋒》上的文章主題皆為鼓勵民眾積極抗日。但受到自身局限性的影響,陜西當地政府“在動員組織民眾進行抗日活動的同時又怕民眾脫離控制……”[2],因此,他們轉變了原有鼓勵民眾積極抗日的政策,變成了脫離人民群眾的“片面抗戰”,報刊宣傳抗日戰爭的有關內容逐漸減少,這也就解釋了《西京平報》副刊在抗戰中后期鼓勵和發動民眾抗日的文章逐漸減少直至消失的原因。
《西京平報》副刊實際上一直朝著大眾化與通俗化發展,所刊文章也開始剝離自身政治性因素,這與當時的社會生活密不可分。隨著抗戰進入反攻階段,人們看到了抗戰勝利的曙光,精英階層不再用抗戰的作品來滿足個人精神需要,各層民眾也不只想了解最新的政治、經濟以及社會生活的動態,人們開始追求通過報紙等傳媒來獲得精神上的休閑與娛樂。抗戰中后期的《西京平報》副刊開始追求作品內容的通俗化。
《西京平報》副刊作品的轉變反映了文藝發展受政府政策與大眾需求的影響,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抗日戰爭時期整個陜西地區的報刊內容的發展趨勢。
三、《西京平報》副刊對文學的貢獻及其局限性
郭武群認為“民國報紙文藝副刊支撐起了中國近現代文學的半壁江山”[3]。《西京平報》的副刊雖然不能起到撐起半壁江山的作用,但它對陜西地區文化發展的作用是顯而易見的。
首先,《西京平報》的副刊在體裁上是多樣的,散文、詩歌、小說等都有涉及,在內容上,在傳播知識的同時也滿足了人們精神消遣的需求,推動了新文化運動在陜西地區的發展,對當地文學發展起到了推動作用。其次,《沖鋒》的存在時間盡管不長,但揭露了日寇的罪行,展現了前線士兵的作戰勇猛,極大地鼓舞了后方人民對抗戰勝利的信心,使更多的人積極加入抗戰。
《西京平報》副刊也有自身的局限性,它始終避免宣揚馬克思主義等先進的內容,這導致其在進步性和人民性上大打折扣。通俗文學一直是報紙副刊刊登的重點,但是就《西京平報》副刊而言,尤其是在抗戰后期,過度刊登娛樂性的通俗文學,過于迎合大眾讀者的閱讀口味,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文學的審美性,阻礙了該地區進步文學的發展腳步。
總的來說,抗戰時期《西京平報》的副刊仍有效開拓了陜西地區文學發展的路徑,還原了當時陜西地區的文學圖貌。對于《西京平報》副刊文學史料的有效發掘仍是當今報刊研究不可或缺的內容,它讓人們對不同環境與語境下報刊的發展有了更為全面的認識,對抗戰時期文學的研究大有裨益。
四、結 語
《西京平報》的副刊,其刊登的作品或多或少展現了中國民眾的抗戰精神。隨著時間推移,刊登作品開始滿足大眾的需要,也表現著民眾對精神文化需求的變化。研究者在肯定《西京平報》副刊對文學的貢獻的同時,也要注意《西京平報》副刊作為陜西地區文學報刊自身的局限性。可以說,以《西京平報》為代表的陜西地區文學報刊所呈現的特點,實際上反映的不僅僅是它自身的文學發展軌跡,更表現著抗戰時期與陜西地區所類似的報刊在政治環境下的文學發展軌跡。
(新疆師范大學中國語言文學學院)
參考文獻
[1] 高云球.東北淪陷區反殖文學實踐:以《大同報》“文藝”副刊為中心[J].文藝理論與批評,2019(6):111.
[2] 李曄曄.抗戰時期國民黨民眾政策與機構演變探析[J].民國檔案,2020(3):116.
[3] 郭武群.打開塵封的歷史[M].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