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

楊志強

十八歲，她上高中，看不出有那么多的高考壓力，蹦蹦跳跳，散亂的頭發隨著不安分的行走而飛舞起來。

二十八歲，她上班了，在一家網絡公司。下班后她喜歡行走，一會兒匆匆忙忙得像跑一樣，一會兒又悠閑得慢走，或停在一個冷飲店門口，買個冰淇淋，邊啃冰淇淋邊走，腳步散散亂亂。走著走著，走成了兩人，兩人行走時，她把男的拍拍打打，然后笑一陣。

三十八歲，她創辦了自己的電商公司。大多時候，她先開車送孩子上學，再到公司，走路風風火火。公司經歷了幾次起落，她的腳步急促而有力，高跟鞋敲擊著地面，發出咣咣的聲響。消閑的時間少，只是偶爾走路，有時兩人，有時一人。

四十八歲時，她微胖了一些，不得不走路，她患過一次心跳過速，住了20多天醫院。她走路的腳步變得沉穩。她喜歡簡單，走路時并不換運動裝，大多時候是闊腿的長褲，鞋也是半高跟軟底鞋，并不是運動鞋。這時，她徹底成了一人走路，沉穩中略顯悠閑、放松。這個年齡，什么都能放下。

她走著，走出了一段風景，走出了一線陽光。

說不出她哪個階段的行走最好看。光陰荏苒，腳步不同，但在上了年齡的人眼里，四十八歲時的行走似乎更好看一些，更耐看一些。

她從農村走到了城市，從上高中的鄉村小道走到了摩天大樓下的寬闊街道，從沒個正形走到慢條斯理，從一根單挑的線條，走出了豐滿的曲線，從一個人走，到兩個人走，再到一個人走，但她走出了陽光，走出了從容。

人生，都踩進了步子里。

走得像夢幻一樣。

五十八，六十八，七十八……她走路該是個什么樣子？她會心血來潮，重新走回家鄉的田園？走著走著，會不會步履蹣跚？會不會走不了步？會不會坐上輪椅？

她喜歡花，家里滿院的花，四季次第綻放，凌霄的枝蔓爬上屋檐，開得密密麻麻。

把四十八歲的行走定格，該是多好呀！

她說，管那么多干什么！現在能走，就多走走。要走，就要走得優雅一些，燦爛一些，就權當走進了一個偌大的花園，或許就是想象中那個秘密花園！走到層層疊疊的田野，周圍盡是鋪天蓋地的花海，有油菜花、梨花、桃花、櫻桃花、玫瑰花、茱萸花、玉蘭花、石榴花、丹桂花、蘆葦花，走著走著，又成了雪花、冰楞花。誰說雪不是花，落在樹上是花，落在草上是花，落在地上是花，凍成冰還是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