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池
晚秋的風倔強地搖晃著枝頭的葉,好像在說:“你快點下來吧!”這飄飄落落的過程,讓我想起落葉歸根,想起生命的謝幕,不免令人傷感。
佳布望了望即將光禿禿的樹枝,又看了看散落的枯葉,不由自主地將米色的風衣領口緊了緊。
這風衣還有一個可拆卸的兔毛領,可現在不知道躲哪里去了,還有一個腰帶她是記得的,和一些連衣裙的腰帶擠在一起,掛在衣柜最里面。
此刻的佳布一心著急去接孩子,沒有心思欣賞路邊的景色。只覺得腳步已經從春走到了秋,從年輕到暮年。
好幾次整理衣柜,佳布都想將這件風衣丟棄,可每次都是從不要的衣堆里再拿過來,抖開看看,撫摸著面料,她能嗅到風衣里藏著的丁香茶的味道,不是完全的苦澀,而是夾著絲絲甘甜。很多重要的時刻,她都穿著她,想著想著就不由自主地掛回衣柜里。
20年了,這件風衣整整陪伴她走過了20年,不離不棄。買風衣的場景還很清晰,大差市要擴路,兩邊的商鋪都被醒目的黃色廣告單、宣傳單貼滿。
佳布走進這家小店,小姐姐熱情地介紹,現在都虧本賣,價格是超級劃算。佳布的手剛搭上這件米色的風衣,售貨員就說:“您的眼光真好,這款式是再穿也不過時,這面料是毛呢的,只要120元,要不是拆遷絕對不會這么賠錢賣的。”
佳布的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她的包,里面有今天剛領的580元工資。120元,確實不貴,可自己買了不知道能不能撐到下個月;不買吧,自己還真是喜歡,也沒有風衣,買不買呢?
“試試吧,買不買沒關系,喜歡就是緣分。”小姐姐說道。
佳布看了看鏡子中自己水汪汪的眼睛、被兔毛簇擁著的臉龐,不再糾結,萬物皆有靈性,買了!
現在生活好了,可佳布依舊勤儉,日子也是精打細算。乳膠手套用破了,她也會給孩子剪成皮筋,牛仔褲短了,索性改造成牛仔短褲來穿。就像她一路走來的每個過往,雖然苦澀,也不忍舍棄。小時候,洗衣做飯的用水需要費力氣壓出來,好像沒有不快樂。現在這樣抬手間水便嘩嘩流出,寒冬依然能吃到西瓜,可她近來總有抱怨的理由。
佳布抱怨的理由中有感嘆歲月的匆匆,有賺錢的速度追不上父母白發的速度,有生活的柴米油鹽填充了她的每個時間。
不,不是這樣的!
佳布突然覺得,現在就是自由的,她閉著眼睛感受秋風的頑皮,想起了李叔同的話:“不如意的不是生活,而是你的心。心若被困,天下處處是牢籠;心之所安,漏風茅屋亦天堂。”
佳布想著,解開了領口,與秋風相擁。你一定在我看不到的叢林間,把楓葉涂抹成火紅;回眸一笑時順手幫杏葉換上金色的衣裙。
這個火紅的秋,金黃的秋,在她的心間馳騁。原來不是不幸福,只是自己丟掉了感知幸福的能力。當佳布再看枯葉時,都化成了一只只金色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