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活（組詩）

黃小線

新生活

老房子垂危，只有父親心疼

他在外面站立了很久

偉大建筑的影子，被陽光推到了他跟前

他注意到了這個變故

我跟在他后面，進屋收拾舊物

這是最后一次掏空它了

過不了多久，這里將被夷為平地

長草，長雜木，長出蟲鳴

我能想象出那個場景

就是一把銹刀，二十幾年前的豁口

摸上去還能讓父親的手指

有生生的涼意

我 們

飯后，在右江邊散步

我無法形容，晚風中輕微的動蕩

我們并排走，轉過頭就看到對方的側臉

偶爾我故意走慢一點

仿佛遠去的背影又回到我面前

真是無意義的小動作。除了我

沒有人會察覺世間多了一場內心戲

除了我，也沒有人看到走到橋邊時

有一片樹葉悄然落進夜色中

它不愿再和其他事物挨著

它那么確定

偏暖卷

十一月后，陸續下了幾場雪

你在看不見母親的地方

艱辛卻自由地生活

有時想起，曾經去過的城市和小縣城

認識為數不多的小人物

他們很多次站在你面前

講著方言，或者帶有口音的普通話

他們的樣子都變得模糊，就像時代的縮影

也像一粒雪悄然落在院子里

窗外涌動著的寒冷，也仿佛是錯覺

只有想起某一個在乎的人時，溫暖才是具

體的

殘荷卷

孩子們還不懂殘荷，鋪滿大半個池子的美感

他們雀躍，捏著小片面包喂魚

一條又一條鮮艷的魚

搶食著。水波蕩漾，閃著光

偶爾有魚碰到孩子的手指

惹得他們大聲驚呼，害怕又興奮

我自然懂得他們的快樂

就是我已經失去的。但沒有了色彩的殘荷

產生的意境，又及時平衡了我的生活

二月卷

你的窗外沒有什么秘密了

——大雪，再一次覆蓋目之所及的空地

連同瘦了一圈的枯枝

你關窗，拉上窗簾

不讓任何一粒雪飄進來

更像是，不讓隱秘的想法走出去

二月的風是春風，但它以為自己不是

它的身體冷，還沒有從寒冬的教育里清醒

過來

現在，你躲在屋子里

聽雪，聽風：它們正在肆意妄為

……現在，你置身于二月

不斷的流逝里：它沒有少了一兩天的短暫

它只有奔赴在世間的慌張

歸根卷

照片里，幾座山被薄霧籠罩

看不見的地方其實我們都看到過

此刻卻被賦予更多想象

我記得，老家的冬天多霧

河水已經很細了，寒風中偶然聽到的鳥鳴

仿佛微弱而痛苦的呻吟

這是我見過的最普通的山村了

不管是照片里，還是偶爾回去一次

都不能給我任何驚喜

它那么偏僻、貧窮

這里的每個人都羞于表達愛

但愛卻一直在這里住著

患得卷

七點半后，我的孩子和小伙伴們踢足球

我在不遠處散步

偶爾，球會滾到我腳下

我輕輕踢回去

這是一天中最慢的時光，我緩緩穿身而過

這里面有種神秘的力量帶來

堅實的平靜，和莫名的心安

但也不是長久的。有時一盞路燈突然閃爍

就會打破我的心境

作為生活的弱者

我對愛的到來和失去

會更加敏感一些

責任編輯 王子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