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美學視域下歷史文化紀錄片的文化傳播創新

【摘" "要】歷史文化紀錄片作為“中國故事”的重要視覺影像載體，其豐富的人文美學和文化內涵引人深思。紀錄片《歷史那些事》中年輕網感化敘事風格、多文本形式融合重現歷史情景，使它有著后現代語言藝術與傳統歷史文化故事交集的藝術魅力。在接受美學視域下，把握這部紀錄片的敘事結構及藝術特征，追求以緊跟時代創作的思維構建我們的民族歷史和文化記憶，給歷史文化紀錄片講好中國故事和傳承優秀傳統文化帶來啟示。

【關鍵詞】接受美學；紀錄片；文化傳承；創新研究

歷史文化紀錄片用細膩真實的紀實影像，呈現了中國傳統文化的博大精深，同時，它也成為“中國故事”國際傳播的重要載體，以生動的視聽藝術向觀眾傳遞源遠流長、璀璨奪目的中國歷史文化。由嗶哩嗶哩出品的紀錄片《歷史那些事》第一季播出就收獲大批忠實粉絲和較高的熱度，該紀錄片自我定位是“實驗性”的歷史文化紀錄片，用后現代語言藝術為經典歷史故事開個“腦洞”。在傳統紀錄片的紀實性、真實性和客觀性基礎上，這部紀錄片強調以年輕化、幽默化的方式傳播歷史故事。在敘事形式上大膽創新，以故事化形式增強和觀眾之間的互動，空間建構符合新媒體環境大眾的審美需求，做到傳統文化的年輕化表達。接受美學源自文學理論研究，其中“接受者中心論”“期待視野”和“召喚結構”等理論觀點有助于學者明確研究的問題方向，對文藝創作的受眾主體、美學意蘊和文化傳播有更細致的分析角度。

一、接受者中心論：針對性人際傳播講好中國故事

接受美學理論起源于以姚斯和伊瑟爾為代表的康斯坦茨學派，在德國于20世紀60年代提出。接受美學理論強調文本最后生產的意義取決于讀者（受眾）的理解與興趣，也就是“接受者中心論”，受眾的興趣愛好、審美特點以及日常作息都是作品創作的前提。《歷史那些事》以接受者審美為中心創作傳播，以一種幽默網感化的敘事風格，獲得了青年受眾的喜愛和好評。

（一）增強平臺互動性，擴大文化圈層

羅杰斯在談論傳播渠道時提及了同質性這個概念，也就是進行交流的個體相似程度，包括信仰、受教育程度和社會地位。[1]在新媒體時代，占據主導地位的接受者大都具有較強的互動意識，他們根據愛好興趣在不同的社交平臺自主進行群體傳播。嗶哩嗶哩作為多元文化的聚集地，是我國擁有最多社交文化群體的平臺之一，UGC的生產模式以及彈幕實時互動的特點使其受眾之間有著高度黏性。《歷史那些事》在2018年由嗶哩嗶哩出品獲得巨大熱度后，2019年播出第二季，在節目傳播過程中接受者通過彈幕和評論區進行情感的表達，在這種面對面雙向信息交流的過程中，群體之間的價值和情感形成新的歷史文化社交圈，基于平臺實時互動的真實性和時效性，人際傳播中產生有力的信任基礎，受眾通過彈幕尋找身份認同和信息差異，促進了《歷史那些事》的熱度和影響力提升。嗶哩嗶哩除了擁有《歷史那些事》紀錄片的完整播放權外，還匯集著站內大量用戶進行二次創作，對紀錄片進行與其他類型作品混剪或者加上二次元音樂進行創新剪輯，影響其他圈層用戶對歷史文化紀錄片的關注，構建關于歷史文化的討論社群，更好地實現紀錄片中文化的傳遞與接受。

（二）后現代語言藝術，貼合年輕化表達

B站自制歷史文化紀錄片具有明顯的后現代文化的特征，在立足于歷史史料的真實性上，追求貼近“網生一代”，注重融合互聯網文化的生產邏輯。《歷史那些事》結合歷史史料和新媒體傳播語境對歷史文化加以闡釋，紀錄片在創作中尋找傳統歷史文化和網絡文化間的互文關系，以年輕、創新的形式傳播中國歷史文化。在《戲精的誕生》中伍子胥與勾踐互懟時，也用了一系列的現代語言，比如老板、保潔、奧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等網絡流行語；《請叫我易安大人》在展現李清照與各位著名詩人點評詩詞時，用現代通俗易懂的點評話語代替典籍中的文言文，比如李清照在《詞論》中點評蘇軾的詩詞“蘇子瞻學際天人，作為小歌詞，如酌蠡水于大海，然皆句讀不茸之詩爾”，在紀錄片中李清照的話語變成“不協音律，只能算作長短不一的詩句啊”的解讀，直白易懂的臺詞讓觀眾更清楚了解古籍的含義。中國電視劇制作產業協會秘書王鵬舉對“網感”的評價是對市場、對年輕人的思維和欣賞習慣的敏銳追蹤，紀錄片《歷史那些事》通過網感化的語言對中國歷史故事進行更加有趣生動的呈現，切實貼合90后、00后等年輕人的觀劇愛好，推動歷史文化紀錄片受眾范圍的擴大。

二、期待視野下的人文審美與大眾訴求

“期待視野”是姚斯所提理論的核心，他對其解釋為“對文學的期待、記憶和預設所組成的、生發意義的視野之總和。”[2]讀者先前建立的期待和作者設定的故事情節相似度高，則會促使讀者更加喜愛，這種作者設定和讀者期待之間的差異，就會在閱讀過程中使讀者與文本產生互動，所形成的理解即為“讀者期待”和“作者視野”之間的融合。《歷史那些事》中創作者的設定不僅滿足受眾的期待，并且因為節目的創新超越受眾的期待視野，所以該節目脫穎而出。從接受美學來看，影像中的“美”和“真”往往能夠更容易傳遞紀錄片的豐富情感和人文意蘊，在《歷史那些事》中依托精致的服化道以及樂曲的意象生成美學情境滿足大眾審美期待，以多文本形式融合講述經典故事和塑造歷史人物，營造全新審美體驗。

（一）精心打造音畫意象，滿足受眾期待視野

接受美學提出的“期待視野”，是圍繞受眾在接受文本之前因為自己的興趣愛好、個人經驗和文化認知等因素產生定向性心理期待，作者會根據這種心理進行文本創作和設計，從而使得定向期待和創新期待融合。紀錄片《歷史那些事》從意象期待到意蘊期待等層次都做到精心設計，在打造現代化節目質感的同時也彰顯出紀錄片濃厚的人文氣質和歷史底蘊，滿足了受眾的審美想象空間。例如在第二季第二集《請叫我易安大人》中解說“秋千上的白衣少女，正是有著千古第一才女”之稱的李清照，通過一襲素白的服裝看到了一代才女的清雅氣質，李清照在得知丈夫趙明誠不戰而逃的事情后，畫面中《夏日絕句》的悲涼曲調，一人一行李一船漂泊在暗綠的湖面上，透露著李清照深沉的悲戚和失望。《在下東坡，一個吃貨》中講述著名的歷史事件烏臺詩案，時任湖州知州的蘇軾原本想感恩皇恩浩蕩，但是卻被人污蔑被關押至落滿烏鴉的御史臺，影像色調灰蒙暗淡，蘇軾在獄中穿著灰色衣衫，頭發凌亂，解說配音也娓娓道來，訴說著蘇軾三次貶謫歷程的悲情。《歷史那些事》在挖掘歷代史料的有趣故事中，精心制作人物角色的服化道，貼合受眾文化認知中歷史人物的形象，同時通過細微的背景音樂變化和設計，走進觀眾的內心世界，增強鏡頭畫面的生命力和情感渲染力，為觀眾營造出音畫交融的情境，迎合著觀眾的審美期待，做到紀錄片藝術性的表達。

（二）多形式文本空間，填補受眾期待視野

姚斯結合“審美距離”和“視野變化”等理論，提出“超出自己期待視野的作品能夠給人審美的新鮮感，有時甚至校正讀者的期待視野，拓展了一種新的審美標準。”[3]紀錄片《歷史那些事》除了史料資料以外，其很多影像構成是以搬演和動畫再現為主，《在下東坡，一個吃貨》圍繞蘇東坡講述了他與吃貨之間的“冷知識”，創作者在紀錄片中設置“歷史小劇場”的環節，并采用單元化的形式，采用尼采、薩特、莎士比亞等哲學家和文學家的名言進行轉場，東坡居士蘇東坡出現在現代空間中，在車水馬龍的街道尋找美味的東坡肉；《請叫我易安大人》中李清照、趙明誠、蘇軾、王安石等人圍坐在一起點評詩詞歌賦，《原來你也是貓奴》中各古代代表人物因為“貓”展開了辯論賽；《戲精的誕生》中將吳國重臣放在了創建的微信群場景中，展現勾踐與伍子胥之間的關系。《歷史那些事》這部紀錄片融合著新媒體時代的其他影視的形態，如綜藝、新聞、廣告、動畫等情景的嫁接，多維度的場景探尋著古與今之間依舊存在的聯系，多種視聽元素豐富了紀錄片的意蘊和內涵，這種文本景觀營造出獨特的觀賞體驗，重建了受眾對中國歷史文化的好奇心。

三、召喚結構下受眾與歷史故事的良性互動

“召喚結構”由1970年康斯坦茨學派另一個代表人物伊瑟爾在其著作《文本的召喚結構》中提出，進一步對“文本”與“作品”加以區分，他認為“文本”只有經過讀者的閱讀和闡釋之后才能稱為“作品”，讀者是實現作品意義的最后一個環節。[4]伊瑟爾認為一篇故事不可能被敘述得完整無缺、面面俱到，文本是作者提供給讀者加工的預結構。[5]受眾會結合個人經歷或趣味來對其進行填補，當觀眾以想象的方式參與作品再創造時，將使作品獲得更豐富的意義。[6]作品在保證完整性的基礎上還需要兼顧藝術性，作者在文本中造成的“留白”和“否定”是提升作品審美價值和精神價值的重要元素，不僅在紀錄片中保留了歷史的神秘色彩，同時也給觀眾留下遐想的空間。

（一） 留白藝術創意延伸，召喚受眾記憶想象

《歷史那些事》每一集都會選擇我們耳熟能詳的歷史人物和經典故事進行呈現，紀錄片中畫面和解說詞的留白藝術共同引發受眾的想象，并使其產生集體的文化記憶和情感認同感。歷史文化紀錄片中，吸引受眾的是一個個有血有肉有情感的古人及他們置身于當時特定時代環境所發生的故事，受眾期待看到歷史人物的模擬、歷史場景的復原。《歷史那些事》中講述蘇東坡故事時，以他的歷史故事和著名美食為切入點，關注背后蘊含的人文故事和潛在的美食文化，將蘇軾顛沛流離的貶謫歷程、情感精神在畫面中進行豐富，在講述蘇軾被貶湖北黃州，游歷赤壁作一詞兩賦，紀錄片用水墨畫的畫面渲染整個故事，讓觀眾不是在單調的搭建場景中觀看而是進入畫中想象蘇軾的境遇；在《原來你也是貓奴》最后的彩蛋中，主持人詢問嘉賓是否有問題詢問無情先生，但是轉鏡頭人已經消失了，以這種沒有答案和反問的方式留下的空白，不僅讓觀眾產生意猶未盡的感覺，并且吸引他們在評論區留下自己想問的問題，并且通過與網友交流尋找自己的答案。在原有的歷史故事中通過畫面和解說詞制造相關的“空白”，在此空間上，觀眾可以根據自己以往對相關歷史人物的知識儲備，適當的為藝術作品作出補充和想象。

（二）否定藝術創意敘事，打造文化審美新感官

留白是專注于本文內部的聯系，保證真實的同時根據對內容的細微設計引發觀眾與故事的交流，但是否定是強調本文與外部的聯系，創作者通過對敘事結構、鏡頭技術的把握嘗試新的形式。“它既包括文本通過重整劇目否定現存的秩序和規范，也包括讀者喚起熟悉的主題和形式，然后對之加以否認。”[7]《歷史那些事》打破了觀眾對歷史文化紀錄片的思維經驗，突破觀眾認知中歷史文化紀錄片的結構形式，具有創意性，他在一開始就以“實驗性”定位自己的風格基調，在敘事中插敘歷史小劇場以表演的方式將歷史人物的特點展現得淋漓盡致。在鏡頭藝術中也不局限只拍宏偉的歷史景觀，在拍攝蘇軾制作東坡肉的鏡頭時，用了大量的特寫和慢鏡頭，看到豬肉肥瘦相間的肥美，加上專業播音主持的聲音解說和錯落輕快的配樂，讓觀眾瞬間覺得移動到了《舌尖上的中國》這部美食紀錄片的場景中，以一種現代化的鏡頭感畫面感受到“東坡肉”這道中華美食從古至今的延續。“否定”藝術不是一味地否定，是辯證地否定，引發紀錄片創作的創新，讓歷史變得有溫度有趣味，完成紀錄片與觀眾的良性互動。

四、結語

歷史文化紀錄片中有著我國歷史發展的縮影以及中國優秀傳統文化的傳承，《歷史那些事》是歷史文化紀錄片的一次探索與創新，在新媒體時代給紀錄片創作者的創作思維帶來了深遠的影響。這部紀錄片在傳統紀錄片拍攝手法的基礎上以創意插入小劇場的形式進一步發掘史料中有趣的故事，使歷史人物更加生動飽滿，這種方式連接著歷史與現實，讓紀錄片的樣貌有了“年輕化”的狀態，并且輔以多個場景形式滿足觀眾的期待。從服化道和音樂渲染提升紀錄片的審美意蘊，通過畫面的留白想象和鏡頭藝術的拓展，召喚觀眾認知中的文化記憶，打破了傳統歷史文化紀錄片曲高和寡的狀況，讓歷史故事變得妙趣橫生，以一種年輕有創意的方式構建我們的民族歷史和文化記憶。它的熱播給歷史文化紀錄片的創作帶來了一些啟示，歷史文化紀錄片能夠更好地講好中國故事和傳承優秀傳統文化。

注釋：

[1]劉海龍.大眾傳播理論：范式與流派[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8：178-179.

[2]H.R.姚斯，R.C.霍拉勃.接受美學與接受理論[M].沈陽：遼寧人民出版社，1987.

[3]張巍，徐文爍.古今共情與價值期待：《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的現實主義話語新篇[J].電影評介，2021（20）：11-15.

[4]任衛東.西方文論關鍵詞：接受美學[J].外國文學，2022（04）：108-118.

[5]胡經之，張首映.西方二十世紀文論選[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9.

[6]姚文放.重審接受美學：生產性批評范式的凝練[J].社會科學戰線，2020（05）：156-167.

[7]胡經之，王岳川，李衍柱.西方文藝理論著名教程（下卷）[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400.

參考文獻：

[1]侯素琴.姚斯和伊瑟爾的接受理論與文學批評異同析[J].理論導刊，2009（04）：111-112，83.

[2]陸敏，陳燕.國際傳播中的文化共享、文化折扣與解讀偏移——基于中國歷史文化紀錄片海外觀眾解讀的分析[J].現代傳播（中國傳媒大學學報），2022（12）：65-69.

[3]邵雯艷，高小冉.紀錄片的邊界漂移及其思考——從實驗紀錄片《歷史那些事》說起[J].中國電視，2021（11）：85-90.

（作者：河南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廣播電視編導研究生）

責編：周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