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一卿?胡秀峰


摘 要:在中國畫論中,雅與俗都有著豐富的內涵,且內涵意義都在隨著時代的變化而變化,因此人們對中國畫的審美也不斷發展變化。雅俗觀念看似對立,但是對于雅與俗并沒有一個特定的審美標準,從古至今,從雅俗分流走向雅俗共賞,是中國傳統文化的多元發展。本文從雅俗觀念入手,分析在中國傳統文化中,何為雅以及何為俗;再以明代仕女畫和揚州畫派為例,論述雅俗共賞才是當今中國傳統文化的主流,也是欣賞中國畫的審美標準;最后論述對中國畫審美采取雅俗共賞的價值與意義。
關鍵詞:中國畫;雅俗共賞;審美
中圖分類號:J2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0905(2024)09-000-03
一、中國畫中的雅與俗
(一)雅與俗的含義
在古時,諸位學者對“雅”的解釋各異。《毛詩序》里提及此字代表著“正”,視作《詩經》歸納的六藝中之一,是對天子的勉勵,告誡其要勤懇從政。《論語》中談到的“雅言” 是指那個時代廣泛受眾肯定的通行語。而“儒雅”二字的根源同樣關聯著雅的文化。雅與俗之辨,最初旨在判別人的良莠,人之“惡”則表現為對感情與欲求無所節制。而把琴藝、棋術、書法、繪畫等歸為雅興,這些藝術門類及其意蘊均契合了主流準則與道德規范。除此之外,結合其他審美范疇衍生出的新形態如高雅、典雅、優雅等,這些延伸意義彼此相通且互為滲透,進一步豐富了“雅”的內涵[1]。
在先秦時期的音樂審美觀念中,“俗”呈現為“鄭聲”樣態,形成了與“雅樂”對立的狀況。劉熙于東漢時期在其著作《釋名》中闡釋了“俗”的概念,將其界定為人之所欲。隨著時間的推移,“俗”逐漸涵蓋了更廣泛的內涵,如與大眾相關的、粗俗的風俗習慣以及庸俗等多種意義。在其中,“大眾相關的”和“風俗習慣”這類含義的“俗”并未包含評價的成分。反之,“惡俗”與“庸俗”所代表的“俗”則顯現了負面評價。在古代的文學與美學領域中,“俗”指的是民眾文化層次,描述的是那些與世俗相關的庸俗的文化現象。在社會與文化的層次上,“俗”所指的是世俗人群和一般民眾。此外,“俗”的體現還包含了媚俗、狡猾、滑稽等特征。在中國文人畫的演進過程中,“媚俗”和“狡黠”這兩種特點作為“俗”的體現,被視作文人筆下應避免的大忌。而“俗”與“雅”的對比,則體現在風俗的、平常的以及大眾文化的內涵中[2]。
(二)雅俗共賞審美的確立
“雅俗共賞”出自唐代詩人白行簡所著《天地陰陽交歡大樂賦》之中:“唯迎笑于一時,惟雅俗之共賞。”而到了明代,孫仁儒在《東郭記·綿駒》篇章中進一步擴展了這一概念:“聞得有綿駒善歌,雅俗共賞。”
中國畫的鑒賞者在賞識中國畫時,若要秉持高雅與通俗并蓄的評價準繩,他們務必注意以下幾點:首先,不應劃定高雅與通俗過于明晰的界線。所謂“高雅”往往顯現出精致的韻味,而“通俗”則顯現與群眾文化的貼近性,即便如此,高雅并不是美的唯一代表,通俗亦不等同于丑陋;這些大都依賴于不同鑒賞者在品鑒時所采納的個人準則。在欣賞中國畫的過程中,若要以高雅與通俗共存為審美的標桿,鑒賞者需跳脫把二者割裂對立的看法。其次,評價一幅中國畫是否高雅或通俗,金錢并非衡量高低的標準。
朱自清《論雅俗共賞》:“然而又出現了‘雅俗共賞這一個成語,‘共賞顯然是‘共欣賞的簡化,可是這是雅人和俗人或俗人跟雅人一同在欣賞,那欣賞的大概不會還是‘奇文罷。[3]”
自古以來,中華儒雅群體孕育出對“高雅、清淡”生活理念的渴望,并由此鑄就獨特的藝術審美觀念,催生出所謂的雅俗之分。隨著文人繪畫的興盛,這些學者畫家對非專業的街頭畫者輕視置之,堅稱繪畫應作為提升生活品質的手段,倡導追尋那份悠然自得、淡于世事、擺脫塵囂的精神風貌,認為僅有這種源自內心的作品才堪稱高雅。但隨時間的推移,這種分野被逐步沖破。以齊白石為例,他的國畫不拘泥于舊俗,力圖創新,在花朵與墨綠葉子的對比中展露非凡魅力。再比如,他觀察昆蟲而繪制的蟬形象,其脫俗風采獲得了書畫迷和普羅大眾的厚愛,在人們心中激起共鳴,實現了藝術上的雅俗交融。
二、中國畫藝術中的雅俗并榮
(一)以揚州畫派為例
宋代民間文化的興起讓許多原本不符合統治者審美規范的繪畫也獲得了廣泛傳播,一直到明清年間,民間文化愈發壯大,這顯著地作用于國畫審美取向,逐步引發了國畫中對雅與俗認知的轉變。這樣的轉變在揚州八怪時期達到了飛躍,以通俗化趨勢在當時的畫作中表現得尤為醒目。
清代藝術的發展初葉及其后,揚州畫派的相繼出現也幾乎徹底地打破了他們對以往傳統的崇尚與陽春白雪式的社會現實評價的體系。揚州畫派畫家的人物繪畫視野中也會更能注意并貼切到當時之社會現實,在描繪人物題材形式上的筆墨和選擇的形式手法上向中國民間社會生活之題材靠攏,關心時事,憂思著天下之萬民。畫家思想本質追求的根本性轉變,為揚州畫派摸索出另一條能平衡出畫家審美旨趣追求與藝術贊助者價值要求關系的正確道路。隨著歲月流轉,傳統美學中高雅與通俗的區別不停地刷新換代。時代的呼喚塑造了藝術的進程,揚州畫派藝術家的思維轉變催生了揚州畫派藝術創新,形成了高雅與大眾皆宜的全新格局[4]。
揚州畫風以其民間色彩聞名,取材于生活中的平凡瑣事。不論多小的事物點滴,均可成為揚州畫師的創作靈感,他們擅長捕捉平民百姓的生活瞬間,用繪畫技巧重現人與自然的融洽關系,體現了樸素的民本美學。揚州繪畫不帶俗氣,反映了藝術家時刻關注底層民眾生計與苦難,其作品的風格憑借其雅俗共賞的特質,受到各界人士的贊賞。這些畫家摒棄了僅為上層階級裝飾的創作傾向,轉而用畫作表達個人情感、映射世界。在他們的作品中,傾瀉了“安貧樂道、守己安分”的人生觀;還有些經歷過仕途坎坷、才藝無用武之地、深知夢想與現實交織辛酸的畫家,他們的作品透露出淡定離世的內在魅力。在選材上,花鳥畫尤其受到推崇,不只囊括了傳統的梅蘭竹菊,甚至連普通的果蔬也常成為他們筆下的主角。這樣的繪畫作品生動新穎,充滿生機。
揚州畫派的藝術家,不論他們是否出身低微,又或在仕途中受挫折,均投身繪畫營生,追隨藝術的潮流,孕育出眾多貼近大眾、具有世俗特色的藝術作品。
(二)以明代仕女畫為例
到了明代,提倡高雅與輕視通俗的舊觀念遭受了一些美學家的批判。例如,徐謂提出了一個刷新人們觀念的雅俗理念:“越俗,越家常,越警醒”,他強調平實無華即真正的美。他認為,愈是日常的事物愈顯真誠,愈是樸素的事物愈顯得質樸。明代社會的商業繁榮和平民文化的廣泛傳播,促使了仕女畫的題材飽含世俗風貌,并由此誕生了一些帶有異樣風情美感的形象。
備受贊譽的仕女畫作映射了現代社會在追求藝術層次的同時也著重于愉悅眼球的藝術效果,催生了一種兼顧兩方面的審美情趣。明仕女畫類別特別繁多,如吳偉繪制的《武陵春》、陳洪綬畫的《水滸圖》以及唐寅的《秋風紈扇圖》(如圖1)、仇英的《漢宮春曉圖》(如圖2)等。在眾多的仕女畫中,以其風格突出可供欣賞的日常場景居多。明顯地,在明朝,畫師們更傾向于刻畫與俗世生活相關的題材,導致以往的賢女志畫題材所占的比例下降,而反映大眾生活的仕女畫作則得到了藝術家和普通市民更加廣泛的喜愛,這凸顯了明代與過去仕女畫風格的顯著變化[5]。
明朝文震亨所撰《長物志》記載,江南涌現的富紳士人飽享強勁購買力,積極投身藝術品市集,沉醉于追求物質奢華及審視之美,從而催生了仕女畫作的大量需求。與往代相較,此時仕女畫的作用發生顯著變化,由昔日的教化引領轉化為純粹的觀賞。隨著商業化步伐的加快,社會文化逐漸絢爛多彩,崛起的市井階級越發渴求各類平易接近的文娛活動以慰藉心靈,而文學、書畫、戲劇等藝術門類的商業化特征日益凸顯。豪奢之風與頹廢社會氛圍共同孕育了暢銷一時的通俗文學與藝術作品。在這樣的環境下,生計所需驅使諸如唐寅、仇英等眾多仕女畫工匠,紛紛創作出符合市場美感的作品。當代的仕女畫多以供人賞玩審視為主,搭配市井美學,形成了雅俗共賞的繪畫風潮[6]。
三、雅俗觀念對中國畫審美的價值
(一)弘揚地域特色文化
文化是一座城市的靈魂,是城市最深層的底蘊。歷史悠久的城市必然孕育出獨有的風貌,必然孕育著有趣的人物軼事、繁榮的貿易商業及文化底蘊,它們是這個時代的縮影,也是居民日常生活的見證。比如,在這五米余長的《清明上河圖》(如圖3)畫幅中,無論是遼闊的綠野、汪洋的江水、屹立的城垣、豪華的官邸住宅、簡陋的草屋村落,還是橫跨的橋梁、茶樓、酒鋪、寺廟和舟船,均生動地展現了市井生活各個層面,洋溢著地方的民俗風情。實可稱之為“接地氣”的藝術作品[7]。
不接地氣的抽象寫實美術作品,因為它本身缺少大量現實受眾而又漸漸開始變得單調而蒼白了起來;但有時又得反過來,如果覺得它顯得過于簡單,就是“看圖說話”了,也就是它同樣也會失去另一種抽象藝術本初就應有的某些獨特精神格調和藝術審美的魅力。藝術創作本身既要寓有中華民族“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之精神,又要寓有內容扎根現實社會生活,來自底層農民群眾,淺顯通俗又易懂;還要能時時地叩擊著一個人的內在,給人以某種精神文化之啟迪。這些作品的內容應該確保廣大普通文化受眾能夠充分地理解迸深入掌握其意義[8]。
(二)推動藝術多元化發展
在這個文化繁榮、藝術多樣的黃金時期,社會已廣泛認同繪畫的多樣性。中國繪畫正在向著多樣化、分層次、多方向、多角度的藝術風格發展,呈現出一種前所未有的豐富多彩的藝術領域。傳統與流行文化在時間的推移中不再割裂,而是漸漸融為一體。然而,如果要刻意去衡量文雅與通俗的比例,那就失去了它們融合的本意。
身為中國繪畫藝術領域的工作者,我們有責任竭盡全力使國畫被廣泛欣賞,在藝術創作的途中應傳遞積極向上的精神,其作品不單是在視覺上展現出的真、善、美,還應涵蓋身心的美感和靈魂的力量。在繪制人物畫時尤其要體現對人的尊重,生動描繪出普通勞動者的優秀形象,這樣不僅展現了藝術家自身的深厚功底,也使得普羅大眾能夠廣泛地認可和喜愛,達到藝術與大眾的雙向共鳴。
四、結束語
自古至今,繪畫的風格隨各個歷史時期的變遷而各異,孕育了獨特的藝術派別。繪畫的豐富性迎合了層次各不相同、興趣迥異的大眾的審美需求。畫家的創作追求和技巧上的革新造就了作品間的高低之分。大眾化藝術貼近普羅大眾,如同通俗易懂的大眾曲調,吸引著眾多平凡觀眾;而深奧且非凡的藝術則與資深研究者相契合,宛如高深莫測的雅樂,僅有少數鑒賞者能領略。雖然兩種觀賞者在同一藝術作品前可能實現雅俗共賞的場面,但實質上是每個人都根據自己的審美偏好來享受藝術,因為藝術鑒賞本身極其主觀。正如:平易近人的藝術之所以容易被大眾所接納,是因為它簡單直觀;而高深的藝術作品因其深奧,廣泛流傳于民間則較為困難。
再者,中國畫的創作者應致力于達到“雅俗共賞”的中國畫審美目標。這意味著在作品創作的過程中,藝術家需向觀眾傳達出積極向上的力量,這不僅限于視覺上的真實、善良與美好,還要觸及心靈深處的美和精神鼓舞。深入挖掘作品展現真、善、美的內涵,對于實現“雅俗共賞”這一審美準則來說,是畫家肩負的重大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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