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邊花園（組詩）

一顆干枯的石榴

時間和我，都越來越喜歡一顆

已經(jīng)干枯的石榴

干枯的石榴才像一顆石榴

石榴籽因為失去鮮活的

水分，才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不至于內(nèi)部爆發(fā)的力量

將脆弱的石榴皮崩開

多么類似一位小心翼翼的

老母親，有著柔弱的健康

溪流一樣緩慢的年齡

多的是慈祥，少的是痛苦

干枯的石榴，色澤穩(wěn)定而成熟

每一句話，都小于每一顆石榴

完全是思想萎縮的象征

才保證了它在大地上的存留

機場偶遇

走出熟悉的環(huán)境，能讓人

封閉的內(nèi)心裂開一條縫隙

不經(jīng)意間，就會有光亮

從遠處照進來，幾位中年婦女

扎堆的歡笑聲，像硝煙中的

榴彈炮，穿過人群，引爆了我

讓我也禁不住，開懷大笑

我的快樂，就這樣被點燃

別人偶然打開了你隱秘的開關(guān)

給你快樂，你才快樂

猶如戀愛中的男女

無疑是快樂的互相點燃者

純粹來自自己的快樂太少

我們不妨轉(zhuǎn)向，就是自己讓

自己在他人中落伍

讓自己找到囚禁自己的

鐵門，然后打開這道門

一種抽象于人與人之間的快樂

就會在你身體的地平線上

仿佛一輪紅日，緩緩升起

街邊花園

這霜殺的葉子，燦爛至極

它用它的滄桑，羞辱了

時間的輕浮，它最終又

知趣地隱藏了自己的傲慢

它似乎懂得，在未知面前

所有的事物，都具有

一律平等的脆弱

雖然這脆弱，每年要反復(fù)

下午大片的陽光，奢侈地

為麻雀們急躁的叫聲

做了無聲的伴奏，草叢中

多余的種子，終于愜意地

在鳥嘴里，找到了暫時的

歸宿。一些具有硬殼的

籽粒，會僥幸地穿過寒冬的

腸道，被帶到稍遠的空地

然后在來年的春天，重新

成活。我看著它們，將

天地當(dāng)劇場，不斷在上演

讓我們嘆為觀止的大戲

但豈不知它們眼中的我們

卻只有一生一次的表演

石厲，本名武礪旺，甘肅蘭州人。曾任《國學(xué)論衡》副主編、《三月風(fēng)》主編。著有詩集《幻象集》《夢幻集》《走向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