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于敏(1926年8月一2019年1月),核物理學家,中國科學院院士。在氫彈原理突破中解決了熱核武器物理中一系列基礎問題,提出了從原理到構形基本完整的設想,起了關鍵作用,其所提出的氫彈結構被稱為“于敏構型”。長期領導并參加核武器的理論研究、設計,解決了大量關鍵性的理論問題。1985年、1987年和1989年各獲一項國家科學技術進步獎特等獎。1999年被授予“兩彈一星”功勛獎章。2015年獲2014年度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2019年獲“共和國勛章”。入選“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周年大型成就展”1970—1979年英雄模范人物。
離亂中尋覓一張安靜的書桌,未曾向洋已礪就了鋒鍔。受命之日,寢不安席,當年吳鉤,申城淬火,十月出塞,大器初成。一句囑托,許下一生;一聲巨響,驚詫世界;一個名字,蕩滌了人心。
不為物欲所惑,不為權勢所屈,不為利害所移,寧靜致遠,淡泊明志,終成一番大業。他就是中國科學院學部委員(院士)、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獲得者、“共和國勛章”獲得者于敏。生前面對榮譽,于敏始終淡然處之,他說:“一個人的名字,早晚是要沒有的,能把微薄的力量融進祖國的強盛之中,便足以自慰了。”
肩負重任,祖國的需要高于一切
非寧靜無以致遠,是于敏生前特別喜歡的格言,也是他事業和人生的寫照。
其實,于敏自己也沒想到這輩子會與氫彈結緣,更沒想過個人與國家的命運會緊緊聯系在一起。當時,正在中國科學院原子能研究所工作的他,原本以為會在鐘愛的原子核理論研究道路上一直走下去。然而,一次與時任二機部副部長、原子能研究所所長錢三強的談話,讓他的人生發生了重大轉變。1961年1月的一天,雪花飄舞,于敏應邀來到錢三強的辦公室。一見到于敏,錢三強就直言不諱地說:“經所里研究,報請上級批準,決定讓你參加熱核武器原理的預先研究,你看怎樣?”
對于一個剛剛嶄露頭角的青年科學家來說,這次轉身意味著巨大犧牲,核武器研制集體性強,需要隱姓埋名常年奔波。盡管如此,于敏不假思索地接受了任務,從此,于敏的名字“隱形”長達28年。驚天的事業,沉默的人生,這句話濃縮了于敏與核武器研制相伴的一生。
在研制核武器的權威物理學家中,只有于敏未曾留過學。一個日本代表團訪華時,稱他是“土專家一號”。于敏對此頗多感觸:“在我國自己培養的專家中,我是比較早成熟起來的,但‘土字并不好,有局限性。”于敏說,科學研究需要各種思想碰撞,在大的學術氣氛中,更有利于成長。
由于保密和歷史的原因,于敏直接帶的學生不多。培養的唯一博士藍可畢業時,于敏親自寫推薦信,讓她出國工作兩年,開闊眼界,同時不忘囑咐:“不要等老了才回來,落葉歸根只能起點肥料作用,應該開花結果的時候回來。”
百日會戰,拿出中國自己的氫彈構型方案
在國際上,氫彈是真正意義上的戰路核武器,氫彈研究被核大國列為涉及國家安全的“最高機密”。沒有任何經驗可以借鑒。于敏雖然基礎理論雄厚,知識面寬,但對系統復雜的氫彈仍然陌生。
1965年9月底,于敏帶領理論部幾十位同志一起去上海華東計算技術研究所做計算物理實驗,計算哪一個氫彈原理是可行的,創造歷史的“百日會戰”開始了。當時計算機性能不穩定,機時又很寶貴,不到40歲的于敏在計算機房值大夜班(連續12小時),一摞摞黑色的紙帶出來后,他卸在地上看,仔細分析結果。
核武器的結構有很多層,各種材料爆炸以后,每一個時間點、空間點上,都有它的溫度、速度、壓力、加速度等物理量。于敏突然發現,某個量從某個點開始突然不正常了。大家馬上去查原因。杜祥現去查方程、參數,沒有發現錯誤;做計算數學、編程序的人去查原因,也沒發現錯誤。最后檢查發現,原來一個加法器的原件壞了,換掉這個晶體管,物理量馬上就正常了。最終,于敏挑出了3個用不同核材料設計的模型,并且剝繭抽絲,讓氫彈構型方向越來越清晰,他帶領團隊形成了從原理.材料到構型完整的氫彈物理設計方案。
爆炸成功,創下中國速度
于敏從事的是武器理論設計,但他對實驗相當重視。為了研制第—代核武器,于敏八上高原,六到戈壁,拖著疲弱的身子來回奔波。
1966年12月28日,我國首次氫彈原理試驗,為確保能拿到測試結果,試驗前于敏頂著戈壁灘零下三四十攝氏度的刺骨嚴寒,半夜爬上102米的鐵塔頂端,檢查和校正測試項目屏蔽體的擺置。西北核武器研制基地地處青海高原,于敏高原反應非常強烈。他每餐只能吃下一二兩米飯。食無味、覺無眠,從宿舍到辦公室只有百米,有時要歇好幾次,吐好幾次。即便如此,他仍堅持到技術問題解決后才離開基地。
1967年6月17日,羅布泊沙漠腹地,一朵巨大無比的蘑菇狀紫色煙云產生的強烈沖擊波卷起沙塵,以雷霆萬鈞之勢橫掃戈壁灘。我國第一顆氫彈爆炸成功了。那一刻。于敏并沒有在現場,而是在2500多公里外的北京。一直守在電話機旁的他得知爆炸的威力和自己計算的結果完全一致時,長長地舒了口氣。
從第一顆原子彈成功爆炸到氫彈爆炸成功,我國僅用時26個月,創下了全世界最短的研究周期紀錄。這對超級大國的核訛詐、核威脅是━記漂亮的反擊。
敏銳嚴謹,讓核武器科研少走彎路
1999年,《紐約時報》以3個版面刊出特稿:中國是憑本事還是間諜來突破核武發展?
當時接受記者采訪時,于敏指著報道中的一句話——“不用進行間諜活動,北京可能已經自力更生實現了自己彈頭的小型化”對記者說:“這句話說對了,重要的是‘自力更生,我國在核武器研制方面一開始定的方針就是‘自力更生,艱苦奮斗。”他話鋒一轉,繼續”說: 是‘可能,是‘已經實現了小型化。”
20世紀60年代以來,于敏承擔的全是體現國家意志的科研任務,不能有絲毫的疏漏和馬虎。他的治學作風極為嚴謹,這不僅是科學家的基本素質,也源于他對事業的高度負責精神。第一顆氫彈只是試驗裝置,尺寸重量較大,還不能用作導彈運載的核彈頭,屬于第一代核武器。要與運載裝置導彈適配,核裝置還必須提高威力并小型化,發展第二代核武器,難度大大增加。
20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因為種種原因,一大批優秀的科學家和科技骨干相繼調離,于敏被任命為核武器研究院副院長兼核武器理論研究所所長,全面負責領導突破二代核武器初級和次級原理,發揮兩個至關重要的作用:決策、把關。干著第一代,看著第二代,想著第三代甚至第四代,于敏對核武器發展有著獨到的眼光和敏銳的判斷。
相比美蘇上千次、法國200多次的核試驗次數,我國的核試驗次數僅為45次,不及美國的 1/25。運一步往版上應歸功于于敏。核試驗用的材料比金子還貴,每次核試驗耗資巨大,于敏選擇了既有發展前途,又踏實穩妥的途徑,大多時間是在計算機上做模擬試驗,集思廣益,保證了技術路線幾乎沒有走過彎路。
(摘編自《于敏:驚天事業,沉默人生》,陳瑜,原載于《科技日報》,2019年9月24 日。由崔靜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