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近年國產動畫電影的制作技術與藝術表達

陳雪 蔣峰

近年來，以《西游記之大圣歸來》《大魚海棠》 《長安三萬里》等為代表的國產動畫電影取得了票房和 口碑上的雙贏。仔細梳理來看，其成功的背后，離不開 技術和藝術的革新。首先，創(chuàng)作者在制作理念上的成熟， 以及對一系列制作軟件和技術的研發(fā)與運用，為提高了 國產動畫電影的制作效率和質量奠定了深厚基礎。其次， 在藝術思想表達上，也凸顯出創(chuàng)作者注重對個體生命意 志的勵志書寫，對人倫親情關系的生存關照，以及對天 人合一的超越性精神的贊頌。

21 世紀以來，隨著中國經濟的快速發(fā)展和文化產 業(yè)的繁榮，國產動畫電影的創(chuàng)作也日新月異。尤其是近 年來，涌現出一批優(yōu)秀的動畫電影，如《西游記之大圣 歸來》（2015）、《大魚海棠》（2016）、《白蛇：緣 起》（2019）、《哪吒之魔童降世》（2019）、《白蛇2·青蛇劫起》（2021）、《深海》（2023）、《長安三萬 里》（2023）等，這些作品雖然大多都是在傳統(tǒng)神話故 事的基礎上進行改編，但卻呈現出鮮明的時代氣息和文 化內涵。顯然，國產動畫電影的成功離不開技術的進步 和藝術觀念的躍升。如《大圣歸來》采用先進的 3D 制 作技術和特效制作手法，將中國傳統(tǒng)文化元素進行了一 次淋漓盡致地展現，開創(chuàng)了國產動畫電影的新貌?！洞?魚海棠》也采用了多種藝術手法和表現形式，創(chuàng)造了獨 特的藝術風格和視覺效果，為國產動畫電影的藝術創(chuàng)新 提供了新的思路和方向。鑒于此，本文基于《西游記之 大圣歸來》《大魚海棠》《白蛇：緣起》《哪吒之魔童 降世》等影片在技術和藝術上的進步，嘗試歸納國產動 畫電影的技術革新和運用，并探究其藝術思想的表達。

國產動畫電影的制作技術革新

毋庸諱言，隨著技術的不斷發(fā)展和進步，國產動畫 電影的視聽呈現有了顯著提升。在過去，國產動畫電 影對特效技術的應用比較有限，主要集中在爆炸、火災 等一些簡單特效場景的制作。但當下，特效技術已經被 廣泛應用于角色建模、場景搭建、光影效果等諸多方面。 例如物理引擎、全息成像等技術，就能夠讓特效場景和 人物動作表現得更加逼真和生動。除了借鑒國外的特效 技術，國產動畫電影的特效制作團隊也在不斷研發(fā)自己 的技術，這一切都在不斷加速國產動畫電影在制作技術 上的革新。

首先，國產動畫電影在制作技術上的革新體現在創(chuàng) 作理念的成熟。比如，在影片《哪吒之魔童降世》中， 創(chuàng)作團隊依托新技術打造魔幻“云層”效果，最終創(chuàng)作 出的“混沌體積云”在視覺效果上讓人大為驚嘆。其中 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結尾的大戰(zhàn)場景，敖丙化身巨龍， 與哪吒展開激烈的戰(zhàn)斗。在這個場景中，混沌體積云被 用于創(chuàng)造巨龍的氣勢磅礴的龍卷風，與背景中天空的閃 電、云層等元素相結合，營造出一種氣勢磅礴的視覺效 果。這些先進的技術引入與令人耳目一新的動畫效果設 計，顯然體現出了創(chuàng)作者的豐富想象力和在創(chuàng)作上的 成熟。

當然，國產動畫電影的制作技術革新離不開對相關 軟件和工具的運用。多年來，中國的動畫電影產業(yè)正 不斷引進、開發(fā)和應用新的制作軟件和工具，旨在提升 動畫制作的效率和質量?！洞笫w來》的制作團隊運用 了 Maya 這一強大的三維制作軟件，通過角色建模、場 景布置、動畫制作等方面的工作，成功地打造出了一部 精美絕倫的 3D 動畫電影，展現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獨特 魅力和現代制作技術的精湛運用。另一款數字雕刻軟件 ZBrush，則可以在電腦上模擬出物體表面的真實感，為 角色、場景等提供更加真實的細節(jié)表現。例如，在電影 《姜子牙》中，設計師們使用該軟件為姜子牙角色添加 了豐富的細節(jié)，比如衣物的皺褶、頭發(fā)的紋理、肌肉的 變化等，使得姜子牙的形象更加立體、生動、細膩。

此外，由 SideFX公司開發(fā)的三維動畫和視覺效果軟 件 Houdini，則可以實現復雜的粒子、煙霧、流體等效 果。例如，《深?！肥褂迷撥浖M行物理演算，最終呈 現效果比我們看到的大多數游戲預告片都復雜和精確， 比如參宿撕破屏障時擁有海水、布料和頭發(fā)的共同作用， 使得影片具有強烈的寫實感；其次團隊還使用該軟件將 中國傳統(tǒng)的水墨畫三維化，團隊發(fā)現傳統(tǒng)水墨畫本身的 線條充滿顆粒感，于是決定利用粒子來實現水墨的動態(tài) 效果，為了整體畫面的厚重感，有些鏡頭特效的制作層 數甚至能達到上百層，加起來就是幾十億粒子。除此之 外，在國產動畫電影的創(chuàng)作中被廣泛運用的軟件還有 3ds Max、Adobe Photoshop、Adobe After Effects、Toon Boom Harmony 等。這些制作軟件和工具也都極大地提升了國產動畫電影的制作水平和競爭力。

最后，國產動畫電影在制作技術上的革新還體現在 對新的后期處理技術的運用上。近年來，國產動畫電影 在制作過程中就廣泛應用了全景渲染技術、實時渲染技 術和多層渲染技術。比如，電影《封神三部曲》是一部 以封神演義為藍本的國產動畫電影三部曲，其中《封神 第一部：朝歌風云》就采用了實時渲染技術。該部電影 中有很多場景需要大量的特效，如神話中的神獸、妖魔， 以及戰(zhàn)爭場面等，傳統(tǒng)的后期制作流程需要較長的時間 來呈現。然而，采用實時渲染技術后，制做人員可以實 時看到場景的效果，并且可以根據需要隨時進行修改和 調整，大大提高了制作效率。再比如，在多層渲染技術 的運用上，影片《白蛇：緣起》就首先通過建模和紋理 處理得到基礎場景，然后將這個基礎場景渲染成多個不 同的渲染層次。例如，在渲染人物時，可以將人物的輪 廓和陰影單獨渲染到一個層次上，將人物的顏色、紋理 和細節(jié)單獨渲染到另一個層次上，最終將這些層次合成 為一個逼真的場景效果。多層渲染技術的應用不僅能夠 提高動畫畫面的逼真度和細節(jié)，還能夠提高制作效率和 靈活性，使得動畫制作更加快捷和高效。

可見，這些新制作技術的運用，能夠極大地提高國 產動畫電影的制作效率和質量，同時也為中國動畫電影 產業(yè)積累了大量的技術人才，為未來的動畫制作提供了 更加多元和豐富的技術手段與人才儲備。

國產動畫電影的藝術思想表達

國產動畫電影在技術上的顯著進步，能夠為觀眾帶 來愉悅的視聽體驗。但它還需要在藝術觀念上，能夠講 出精彩的故事情節(jié)和引人向上的故事主題。在近年的國 產動畫電影中，就體現出來了這種藝術觀念的表達。

首先，國產動畫電影在藝術思想表達上，能夠凸顯 個體生命意志的勵志書寫?！拔乃囎钅艽硪粋€時代 的風貌，最能引領一個時代的風氣?！眱?yōu)秀的國產動畫 電影能夠反映出當前中國人的審美觀念和精神內涵。譬 如，當下國產動畫電影就通過創(chuàng)造有生命力的個體形象 和故事情節(jié)，向觀眾傳達出一種積極向上，重視生命意 志，弘揚勵志精神的時代價值追求。在《白蛇：緣起》 中，許仙的角色定位就不同于原型故事中的柔弱書生，而是著重塑造其堅定、剛毅的一面。片中，阿宣得知小 白是妖，非但沒有害怕，還堅決地說出“人間多的是長 了兩只腳的惡人，長了條尾巴又怎么樣？”這種超越人 妖對立、追求萬物和諧一體的話語表達宣誓了人物內心 對純真情感的渴望與篤信。無疑這更容易引發(fā)人們的情 感共鳴。正如有學者所指出的，“所以我們在這部電影 中看到的是平等的愛，而不是一方盲目的付出，這也符 合現代社會價值觀”。在這部電影中觀眾也可以看到人 物經歷各種挫折、遭遇各種困境，但在自我奮斗和他人 幫助下，最終克服困難、實現自我價值和人生目標的過 程，這種精神鼓舞著觀眾。

其次，國產動畫電影在藝術思想表達上彰顯出圍繞 人倫親情關系的生存關照。動畫電影作為一種視聽藝術， 如果能以飽含情感共鳴的敘述方式展現大眾生活，必將 喚起觀眾內心深處的共鳴，留下難以磨滅的情感印記。 《大圣歸來》中，創(chuàng)作者們運用不同類型的敘事策略來 構建故事框架，從而使影片具有獨特的美學價值與社會 意義，對于江流兒和孫悟空的形象設計，打破了以往的 角色定位。在以往的西游題材影片中，唐僧始終扮演者 師長的角色，其不但在人物造型上要比孫悟空成熟，還 在行為處事中處處扮演者教育者的角色。而在《大圣歸 來》中，承替唐僧角色的江流兒卻是一個乳臭未干的孩 童，而孫悟空變成了一個備受崇拜的大哥哥。這種倒置 的身份設置，也讓故事的敘事有了極大的創(chuàng)新，從以往 的唐僧在成佛之路上感化孫悟空，變成了江流兒在崇拜 英雄孫悟空的境遇中激勵當下落魄的孫悟空。在兩人紛 紛落難的生命歷程中，江流兒與孫悟空之間也漸漸產生 了人倫親情。影片結尾部分，孫悟空因為看到前來拯救 他的江流兒被惡魔混沌“殺死”，才在親情隕滅的關鍵 時刻，激發(fā)起強烈的意志力，最終沖破封印，恢復元神， 戰(zhàn)勝了混沌。令人驚喜的是，最終江流兒大難不死，這 對在原型敘事中的師徒，片尾也在如同家人般人倫親情 敘事中走向新的征途。可見，影片通過細致的情感描繪， 將角色的日常生活和情感關系呈現得栩栩如生。

在電影作品《哪吒之魔童降世》中有這樣一個鏡頭 凸顯了李靖和哪吒的親情關系，當哪吒陷入魔性變成了 一只兇猛的妖獸對村莊和人民都造成了威脅時，李靖并 沒有選擇放棄他。相反，他毅然決定留在哪吒身邊，無 論哪吒變成什么樣，都堅信他的內心仍然是純潔的。這 一場景中，李靖不僅是一位堅定的父親，而且是一個理 解和包容的父親。他明白哪吒的困境，并深知哪吒并 非本意，而是被迫陷入了這種狀態(tài)。李靖的堅守和信任 在這一刻顯得特別感人，他在哪吒最困難的時刻支持他， 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會動搖，這表達了無條件的父子之愛， 以及李靖對哪吒內心善良的堅信，影片中深厚的親情關 系觸動了觀眾，讓他們感受到了家庭和父子之間的特殊 紐帶，也傳達了希望和改變的信息。該片以“父子之 情”為切入點，用細膩、生動的筆觸刻畫了一段令人動 容的動人故事。片中出現的許多小細節(jié)更是將這些溫馨 感動與人性之美完美結合起來，使整部作品充滿著溫情 色彩。

最后，國產動畫電影在藝術思想表達上，也體現出 追求天人合一的超越性精神表達。在動畫電影的故事情 節(jié)表達中，個人利益與集體利益的沖突和協調是慣常性 的矛盾設置。且在最終的人物精神層面，也常表現出個 體為了集體、社會利益而英勇犧牲的崇高獻身精神。比 如，在影片《哪吒之魔童降世》中，哪吒作為一名被天地 所拋棄的魔童。他一開始對世界充滿了憤怒和不滿，認 為自己的存在沒有意義。然而，通過一系列的事件，哪 吒開始認識到自己的使命，他決心拯救人間和天界的生 靈，也拯救自己。片中，為了拯救人間和天界，哪吒與 敖丙展開激烈的戰(zhàn)斗，擊敗了一直被龍族仇恨裹挾的敖 丙，但哪吒自己的生命此時也將走到盡頭。雖然哪吒最 終被復活，但他的這次犧牲體現了他為拯救世界而不惜 犧牲自己的英雄精神，也表達了他對世界的深深熱愛和 責任感。電影通過哪吒的故事，也間接地影響和培養(yǎng)觀眾要有拯救世界的勇氣和責任感，并在面對困難和挑戰(zhàn) 時，勇于承擔責任，擁有決心和執(zhí)著，不惜犧牲自己的 生命，為了創(chuàng)造更加美好的未來而奮斗。

同樣，在電影《深?！分幸脖磉_出主角南河為了拯 救他人而不惜自己的崇高精神。片中，南河義無反顧地 跳下波濤洶涌的大海去救企圖自殺的抑郁癥女孩參宿， 在茫茫大海上，坐在救生圈里陷入昏迷的參宿在南河不 斷的故事講述中留有意識最終存活下來，而南河卻因長 時間的海水浸泡和體力耗盡沉入深海死亡。南河為了一 個陌生女孩甘愿付出自己的生命，展現出了他充滿正義、 勇氣、善良和慈悲的高尚人物品格。如有學者指出的 “影片正是在主人公無懼犧牲、奉獻的崇高情境中，使 人們得到了精神的洗禮和內心的凈化。從倫理教化上看， 它一方面讓觀眾感受到幸福感和榮譽感的同時，另一方 面也深刻地體會到自身具有的義務感和責任感”。

可見，國產動畫電影要體現出中國人文關懷和正能 量的溫情，才能最大程度滿足觀眾的情感需求。在這些 溫馨的動畫故事中，通過對親情、愛情、友情等人類真 實情感的生動表達，喚起了觀眾的情感共鳴，引領他們 進入深刻的情感升華之旅，共同體悟其中的情感含義。

綜上可見，中國動畫電影行業(yè)的技術瓶頸已經被打 破，在藝術觀念上的躍升也值得肯定。但我們亦要深刻 地認識到，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是國產動畫電影蓬勃向上 的重要力量。動畫制做人需要深入學習和融合中國傳統(tǒng) 文化，對原始文本進行創(chuàng)新改編，彰顯出民族精神和民 族審美觀念，同時與時代精神像契合，形成具有時代特 色的人民文藝。只有將傳統(tǒng)故事與當代精神緊密聯系起 來，才能更好地實現對觀眾的精神洗禮。隨著市場需求 的不斷擴大和觀眾的需求不斷提升，相信國產動畫電影 在未來會呈現出更加成熟、豐富、多元的發(fā)展態(tài)勢。

（作者單位：陳雪，四川電影電視學院，19 級本科 生；蔣峰，四川電影電視學院，電視學院副教授；基金 項目：本文系四川電影電視學院 2023 年度校級教育教 學改革與研究項目《〈藝術與美學概論〉教學方法改革 與教學內容整體優(yōu)化研究》（項目編號：2023JG105） 的階段性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