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高』報告文本變遷背后的法治深意

“就是頭拱地也要把人民的事辦好”“把屁股端端地坐在老百姓的這一面”……如此接地氣的大白話，居然來自在今年全國兩會亮相的最高人民法院工作報告和最高人民檢察院工作報告，許多人為之驚訝之余，更倍感驚喜和親切。綜觀此次“兩高”報告，可謂數據翔實、案例豐富、金句迭出，以通俗生動的表達方式，書寫了形象直觀的司法記錄，贏得會場內的陣陣掌聲，也激起會場外的如潮熱議。

事實上，今年“兩高”報告極為鮮明的通俗化特征，正是其文本不斷變遷的最新呈現。司法本身高度的專業性、技術性，意味著司法話語極易產生高深晦澀的認知障礙，使大眾理解面臨天然的鴻溝。曾幾何時，“兩高”報告主要通過“曬數據”展示司法面貌，以致不少代表委員認為“過于枯橾，不具觀感，難以評判”。正因此，如何在保持嚴謹規范傳統的同時，將專業信息轉化為易于普遍接受的通俗話語，就成為“兩高”報告的必然改革方向。

具有突破意義的是，2015年的“兩高”報告一改以往鮮少提及具體案例的慣例，首次大規模引入了30多個典型個案。此后，案例成為“兩高”報告的標配，其數量不斷增多、細節逐漸豐富、緯度日益擴展。以今年為例，僅最高法報告就列舉了62個案例、109組數據。現身“兩高”報告的案例，既有轟動社會的大案，也有日常生活的小案，案例不分大小，無不是從司法實踐中提煉的典型樣本，或以點帶面，或以小見大，不僅為眾多司法大數據提供了最富說服力的印證，更使紙面上的抽象法律化身為活生生的司法故事，真正成為公眾可感可知的公平正義。

除了援引大量案例，“兩高”報告通俗化的又一個突出表現是語言風格日趨鮮活樸實，法言法語與大眾語言相輔相成，共同塑造了既嚴肅又生動的嶄新文風。尤其是今年的“兩高”報告，各式金句更是頻上熱搜，令公眾品味到了史無前例的語言盛宴。從“讓正義雖久必至、雖遠必達”的硬核立場，到“是黑惡犯罪一個不放過、不是黑惡犯罪一個不湊數”的法治思維，再到“司法當好民營企業‘老娘舅’”的真誠關懷，直至“個人可破產、可重整，更可再創業”的信心加持……一句句力透紙背的新法諺，或擲地有聲，或動人心弦，以直抵人心的力量，昭示著言近旨遠的司法精神，點亮了微言大義的法治光芒。

日趨通俗化的“兩高”報告，猶如全民皆宜的法治教材，讓全社會得享普法的洗禮。一個個解析法理、事理、情理的案例，一句句傳遞立場、理念、精神的金句，勝過萬千法條的灌輸，展示個案正義的同時，也在樹立守法用法的行為規范、引領公平正義的價值導向，將法治意識、觀念和信仰潛移默化地植入民眾的心靈。可資佐證的是，今年春節期間熱映的電影《第二十條》，引發了關于正當防衛的公共討論熱潮。今年的“兩高”報告，不約而同對此作出了回應，不僅以權威數據亮明支持正當防衛的立場，還以3個案例詮釋其法理邏輯和權利邊界，“法不能向不法讓步”“‘第二十條’已被喚醒”等金句更是與民眾樸素的正義觀深深契合，格外振奮人心，激起強烈共鳴。而由此凝聚的法治共識，亦為正當防衛的理念重塑和司法適用，奠定了最堅實的社會基礎。

案例也好，金句也罷，最終抵達的是司法的初心和使命。從今年“兩高”報告列舉的眾多案例看，觸及多個緯度、覆蓋各色人群的民生小案占了極大比重，幾乎每個人都能從中找到與己相關的權益切入口，領悟司法對平凡人生的溫暖關懷。“公權力要為受害者撐腰，網暴行為必須付出代價”“讓婚姻始于愛，讓彩禮歸于‘禮’”等金句，則直指社會問題的難點、熱點和痛點，宣示了以司法推進社會治理、改造社會陋習的責任和決心。司法，并非冰冷的規則，而是貼心的力度和溫度；法治，亦非飄渺的理想，而是身邊的公平與正義。在其背后所蘊含的，正是“能動司法”的理念，也是“如我在訴”的情懷，更是“司法為民”的擔當。

從更深的層面而言，“兩高”報告通俗化也是司法公開的必然要求，更是接受監督的意識自覺。讓人看明白、聽得懂的“兩高”報告，才能更好地接受兩會的檢閱，也才能更好地接受人民的監督。而司法話語與百姓認知的不斷拉近，司法機關與社會大眾的良性互動，也必將促進司法正義與民間觀念的日益融合，助推司法公信與法治信仰的共同成長。“社會在發展，司法須前行”，來自今年最高法報告的這一金句點明的，正是民眾的殷殷期待，也是法治的美好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