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紅英教授湯治療慢性萎縮性胃炎伴腸化的臨證經驗

*基金項目：云南省第五批中醫藥師帶徒項目（云衛辦中醫發展發［2020］5號）；云南省聯合專項面上項目［2019FF002（-048）］；云南省教育廳科學研究項目基金（2022Y338）

第一作者簡介：陳小芳（1997-），女，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腫瘤疾病的中西醫防治研究。

△通信作者：蔡政，E-mail：caizheng999@163.com

摘要：慢性萎縮性胃炎伴腸化是常見的消化系統疾病，現代醫學治療手段有限且療效欠佳，中醫藥在因人制宜、辨證施治的基礎上逆轉萎縮和腸化方面發揮重要作用，取得了較為顯著的臨床效果。劉紅英教授認為脾胃虧虛、升降失調、熱毒結聚是本病的主要病機，故以益氣清熱，調和肝脾之法治療該病，取得滿意的療效。

關鍵詞：劉紅英，慢性萎縮性胃炎；腸化；參蓮愈萎湯；益氣清熱；調和肝脾

中圖分類號：R573.3"""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2349（2024）04-0012-03

慢性萎縮性胃炎（chronic atrophic gastritis，CAG）是指胃黏膜反復遭受損害導致固有腺體減少，伴有或不伴有腸腺化生和（或）假幽門腺化生。臨床主要表現為上腹痛、惡心、噯氣、飽脹、燒心等［1］。胃黏膜腸上皮化生（intestinal metaplasia，IM）是指由于長期慢性炎性損傷，導致正常胃黏膜上皮細胞被腸型上皮細胞所取代的一種病理形態學改變［2］。CAG伴IM具有明顯的癌變傾向，被公認為胃癌癌前病變［3］。及時治療IM對于預防胃癌的發生發展具有重要的意義。目前現代醫學尚未找到特效藥物，雖能緩解相應的癥狀，但不能逆轉萎縮、腸化。

劉紅英教授為云南省名中醫，從事中醫內科疾病臨床、科研、教學30余年。擅長運用中醫藥治療脾胃系統相關疾病。尤其對CAG伴IM具有獨特的見解且療效顯著。劉紅英教授在臨床診療中發現，CAG伴IM本質大多是本虛標實，以脾胃虧虛為本，以氣滯、熱毒為標，臨床上常用參蓮愈萎湯加減以益氣清熱，調和肝脾。

1" 探討CAG伴IM病因病機

中醫古籍中未見CAG伴IM的記載，但根據其臨床表現，可歸納為“痞滿”、“胃痛”、“嘈雜”等疾病范疇［4］。劉紅英教授重視“治病必求于本”，強調“先察其源，先候病機”，根據多年的臨床經驗，認為該病的中醫病機為脾胃虧虛、升降失調、熱毒結聚，多屬本虛標實、虛實夾雜之證。

1.1" 脾胃虧虛是發病之本" 《黃帝內經》［5］中言“滑則病脾風疝，澀則病積心腹時滿”，認為澀是由脾胃虛弱所致，故見病脾積和心下胃脘脹滿不適。《脾胃論》［6］：“脾胃俱損，納化皆難，元氣斯弱，百邪易侵，而飽悶、痞積、關格、吐逆、腹痛、瀉痢等證”；李用粹在《證治匯補·痞滿》［7］曰：“大抵心下痞悶，必是脾胃受虧”。皆闡述了脾胃虛弱是發病的先決條件，脾胃受損，生化乏源，津液虧虛，胃體失養，導致黏膜組織萎縮，為CAG發生奠定了病理基礎［8］。此外，劉教授主張“脾胃為五臟六腑之大海”、“脾主身之肌肉”，若脾胃虧虛，生化乏源，不能“生養肉”，就會導致黏膜變薄、萎縮，病變日久，加劇胃陰虛耗，陰不制陽，陽亢煎灼胃陰，從而形成“陰愈虛、陽愈亢”的惡性循環。因此脾胃虧虛是發病之本。

1.2" 升降失調是發病之因" 《素問·六微旨大論》云“升降出入，無器不有”，說明臟腑升降氣機出入，是人體生命活動的具體體現。《醫學求是》［9］中指出“中氣為升降之源，脾胃為升降之樞軸”，脾主升清，為陰土；胃主降濁，為陽土，一陰一陽，一升一降，相互為用，強調治脾必知其欲升，治胃必知其欲降。“出入廢則神機化滅，升降息則氣立孤危”，脾胃位居于中焦，是氣血津液滲灌的重要場所，脾胃升降功能失常，脾不升清，胃不降濁，痰飲、血瘀等病理性產物生成，加劇局部氣血阻滯，影響氣血生化，出現“因滯治病”。“土得木而達之”、“木之性主疏泄，食氣入胃，全賴肝木之氣以疏泄之，乃水谷化生”等論述均說明脾胃升降、納運與肝之疏泄關系密切。正如“腦-腸軸”的相關研究表明，中樞神經系統與腸道之間關系密切，CAG與情志不遂互為因果［10］。劉教授認為CAG伴IM除了人們飲食結構不合理之外，情志因素也是其發病的重要原因。“憂思傷脾”、“思則氣結”，思慮過度，肝氣不疏，橫逆犯脾，導致脾胃升降失常，氣機壅滯于中焦而發病。因此認為氣機升降失常是發病的重要原因。

1.3" 熱毒結聚是腸化之因" 《金匱要略》云“毒者，邪氣蘊結不解之謂也”，王永炎教授［11］認為邪氣亢盛，敗壞形體皆轉化為毒。李昆陽等［12］認為“邪”是慢性萎縮性胃炎病理演變的物質基礎，邪阻胃絡，日久導致萎縮腸化；龐利偉等［13］認為“脾虛毒損胃絡”是慢性萎縮性胃炎的重要病機。查教授［14］認同脾胃虛弱是發病之本，血瘀、熱毒是重要的致病因素。以“益氣化瘀解毒”為治療大法。劉教授認為脾胃虧虛是本病發生的根本，脾胃虛損，導致納運失常，氣血生化乏源，氣不化津，血不養經，導致胃陰虧虛，日久化熱，毒邪盤踞于胃，黏膜失養，腺體萎縮、黏膜變薄。此外，脾胃升降失常，肝失疏泄，氣機壅塞中焦，影響水谷津液輸布，聚液成痰成飲；氣行則血行，氣滯則血瘀，瘀痰膠結于胃，化毒化熱，刺激胃黏膜以錯誤的形式進行修復，導致萎縮、腸化、異型增生等癌前病變。因此熱毒盤踞于胃是CAG伴IM的“啟動因子”.

2" “益氣清熱、調和肝脾”為主要治則

劉紅英教授認為CAG伴IM以脾氣虧虛、胃陰不足為本，以氣滯、熱毒為標，以“益氣清熱、調和肝脾”為主要治則，以“補氣以防壅、清熱兼養陰、治萎以防變”為指導思想。基于“虛不受補”理論，提出“補氣防壅”理論，認為在補氣基礎上適當配伍行氣之品，以達補氣以防壅，恢復脾胃升降功能。“滋陰清熱”是指一方面脾虛不化津，導致胃陰不足而產生虛熱，因此強調滋陰與清熱并舉；另一方面脾喜燥惡潤，脾虛運化失常，水濕、瘀血之邪阻脾胃，日久蘊毒，宜加用清熱解毒、抗腫瘤的藥物，從而到達益氣清熱，治萎防變的目的。

基于此思想，劉紅英教授自擬參蓮愈萎湯治療CAG伴IM，該方以柴芍六君子湯加減而來，方中以太子參、白術為君藥，重在健脾益氣；北沙參、烏梅、延胡索、川楝子、白芍、柴胡為臣藥，北沙參、烏梅以養胃陰，滋養黏膜；“見肝之病，知肝傳脾”，脾胃病勿忘梳理肝氣，延胡索、川楝子有“左金丸”之意，在于疏泄肝火；“柴胡、芍藥”可取“四逆散”之意，重在梳理肝氣，滋養肝陰；茯苓、陳皮、半夏、厚樸、紫蘇梗、半枝蓮、蒲公英、山慈菇、黃連共為佐藥。茯苓、陳皮、半夏、厚樸都有化痰濕之功，改變脾虛濕困之態，協助君藥恢復脾胃運化之功；紫蘇梗擅長于理氣寬中。半枝蓮、蒲公英、山慈菇、黃連都具有清熱解毒抗腫瘤功效。現代藥理學表明，半枝蓮可以多通路、多靶點起到抗炎、抑制腫瘤血管生成的作用［15］；蒲公英削弱癌細胞活性，抑制增殖［16］；黃連能有效控制消化道炎癥［17］，發揮抗腫瘤的作用［18］；山慈菇能直接殺死癌細胞，抑制細胞增殖［19］。甘草為使藥，起到調和諸藥的目的。因此全方公奏益氣清熱，調和肝脾、治萎防變的功效。

3" 典型病案

患者周某，女，59歲，以“胃脘脹痛2年”為主訴首診。患者自訴慢性胃炎10余年。首診癥見：胃脘部脹痛不適，噯氣，納食不佳，神疲乏力，大便不暢，時干時稀，口干舌燥，舌紅，苔白燥，脈沉細。胃鏡檢查提示慢性萎縮性胃炎；病理提示：（胃竇部）慢性萎縮性胃炎伴腸化（+），辨證為脾胃郁熱證，治以益氣清熱，調和肝脾。方用參蓮愈萎湯加減。藥用：太子參15 g，白術15 g，炒川楝子15 g，酒黃連10 g，延胡索15 g，北沙參15 g，烏藥15 g，柴胡15 g，白芍15 g，茯苓15 g，陳皮15 g，甘草5 g，法半夏15 g，半枝蓮15 g，蒲公英15 g，山慈菇10 g，紫蘇梗15 g，佛手15 g，代赭石20 g，煅龍骨30 g，白及15 g。7劑，水煎服，1劑2日，每天3次，每次150mL。二診后患者納食較好轉，胃脘部脹痛較前減輕，仍感口干、大便不暢，舌紅，苔薄白少津，脈沉細。劉教授認為患者胃陰尚未恢復，腸道失養所致，前方基礎上減煅龍骨、佛手、烏藥，加烏梅10 g，檳榔15 g。繼服7劑，服法同前。三診患者胃脘部脹痛不適明顯好轉，納食明顯改善，大便條暢，偶有口干、噯氣，舌紅，苔薄白，脈沉細。劉老考慮患者目前癥狀較前明顯好轉，欲鞏固療效，調節腸道微環境，逆轉腸道萎縮，防止癌變，前方基礎上減代赭石、蒲公英、延胡索、川楝子，加丹參20 g，白花蛇舌草20 g，八月札15 g。繼服7劑，服法同前。3月后患者復診，患者癥狀好轉，偶有飲食不節時偶發胃脘部脹滿不適，精神好轉。復查胃鏡提示：慢性非萎縮性胃炎。病理檢查提示：胃竇黏膜慢性炎癥（輕度）。囑患者清淡飲食，少食多餐，避免生冷、辛辣刺激之品，調暢情志，適量運動。治療后隨訪半年患者癥狀無復發。

按：劉紅英教授認為CAG伴IM要掌握核心病機，因此治療上強調益氣清熱、疏肝和胃。患者素體脾胃虧虛，升降失調，氣不化津，導致胃陰不足，胃黏膜萎縮。加之患者病變日久，陰虛陽亢，蘊久成毒，最終導致腸化。因此劉紅英教授根據多年的臨床經驗總結出自擬參蓮愈萎湯治療該病，療效顯著。

4" 小結

目前現代醫學治療CAG伴IM缺乏具有針對性的特效藥物，主要采用根除HP、抑制胃酸、保護胃黏膜等治療，僅停留在針對病因及對癥治療的層面［20］。而大量研究均表明，中醫藥在治療胃癌前狀態甚至胃癌前病變方面具有獨特優勢，能明顯改善胃黏膜病理，逆轉萎縮狀態，且更易被患者所接受［21-22］。劉紅英教授根據多年的臨床經驗不斷總結，認為該病本質屬本虛標實，虛實夾雜，治療上強調益氣清熱，肝脾同調，從而達到“未病先防、既病防變”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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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3-07-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