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更加充分、更高質量的就業是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應有之義。文章采用中國2000—2021年的季度時間序列數據,基于時變參數向量自回歸(TVP-SV-VAR)模型,實證檢驗財政政策與貨幣政策對就業質量的時變及動態影響。研究發現:落實減稅降費政策、優化財政支出結構在短期和中長期均有效地促進了高質量就業。面對國際金融危機沖擊時,財政政策在短期內實現了對就業質量的保障,而在長期內政策效果受到削弱,這說明高質量就業的實現并非“斯須之作”。數量型貨幣政策對就業質量的調節作用較為平穩,其影響具有滯后性,而價格型工具更能有效熨平外部沖擊對就業質量的影響。相較貨幣政策,財政政策對就業質量的調控具有更強的拉動作用與抗沖擊能力。
關鍵詞:財政政策;貨幣政策;高質量就業;TVP-SV-VAR模型;協調配合
中圖分類號:F812.0;F249.2;F822.0;O212.1 "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5097(2024)05-0090-13 ]
Fiscal Policy,Monetary Policy and High-Quality Employment:
Dynamic Analysis Based on TVP-SV-VAR Model
XU Mengboa,b,KOU Yib
(a. China's Public Sector Economy Research Centre;b. School of Economics,Jilin University,Changchun 130012,China)
Abstract:Fuller and higher-quality employment is a proper way to achieve high-quality economic development. This paper empirically examines the time-varying and dynamic impact of fiscal policy and monetary policy on employment quality,based on the TVP-SV-VAR model,using China's quarterly time series data from 2000 to 2021. The study finds that the implementation of tax and fee reduction policies and the optimization of the fiscal expenditure structure have effectively promoted high-quality employment in the short,medium and long term. In the face of the impact of the international financial crisis,fiscal policy has been able to safeguard employment quality in the short term,while its effect has been weakened in the long term,suggesting that the realization of high-quality employment is not easy. Quantitative monetary policy is smoother in regulating the quality of employment with a lag,while price-based instruments are more effective in ironing out the impact of external shocks on the quality of employment. Compared with monetary policy,fiscal policy has a stronger pull and shock-resistant ability to regulate employment quality.
Key words:fiscal policy;monetary policy;high-quality employment;TVP-SV-VAR model;coordination and cooperation
一、引 言
就業質量是高質量發展的基礎。自黨的十八大報告首次提出“推動實現更高質量的就業”以來,關于就業類型由數量擴張型向質量提升型轉變的議題已成為政府工作的重要內容。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實施就業優先戰略”“強化就業優先政策,健全就業促進機制,促進高質量充分就業”,體現了黨中央推進就業工作“量”“質”雙提升的鮮明導向。在此背景下,如何穩步提升就業質量并實現高質量就業成為現階段關注的重要問題。2019年的政府工作報告強調“必須把就業擺在更加突出位置”,首次將就業優先政策置于宏觀政策層面。財政政策和貨幣政策是宏觀調控體系框架的兩大工具,二者有效協調配合是健全宏觀經濟治理體系的基礎條件,對推動高質量就業至關重要。2022年國務院常務會議中提出,財政貨幣政策應以就業優先為導向,穩崗位穩就業。可見,財政政策與貨幣政策的出臺要綜合考慮其對就業可能產生的影響,從更深層次整合財政和貨幣政策功能、加強二者的協調運行,在促進高質量就業方面有充足的理論依據和現實需求。一系列重要文件都表明,科學運用財政政策與貨幣政策各自的比較優勢,進而充分發揮兩類政策對就業質量的調控效應,將成為發展趨勢。
近年來,受到經濟下行壓力增大及新冠疫情等因素影響,我國就業質量問題嚴峻。性別歧視問題嚴重,就業機會不均等;勞動力市場長期處于城鄉分割狀態,戶籍制度壁壘等限制使得農民工就業機會匱乏、福利保障不完善;勞動收入份額持續下降,工資增速慢于GDP增速,收入差距不斷擴大;勞資關系領域問題多發,人社部公布的數據顯示:2021年全國勞動爭議受理案件為263.1萬件,涉及勞動者285.8萬人,涉及結案金額576.3億元。以上事實充分說明我國就業質量問題不容小覷。并且,伴隨經濟波動現象頻繁出現,就業質量的影響因素也變得錯綜復雜,如果不能在政策設計中提前防范,會在日積月累中形成較大風險。我國的財政政策和貨幣政策目前分別處于財政體制改革和“量價轉型”的關鍵階段,但現有研究更多關注就業的數量和結構,而缺乏二者對就業質量影響的本土化研究。另外,政策之間的協同評價不完善,對就業質量影響機制和路徑的研究不夠深入,降低了宏觀經濟政策的實用性。隨著中國經濟結構變遷和宏觀經濟政策的轉變與調整,財政和貨幣政策在不同時期對就業質量的影響效應也截然不同。如何從理論上解釋不同時代背景與政策影響下的三者互動關系,關系到實現更高質量就業的政策選擇,具有理論和政策上的迫切性。
與既有文獻相比,本文的邊際貢獻主要體現在:第一,在研究視角方面,本文在同時包含財政政策和貨幣政策的理論框架下,探討二者對就業質量的影響機制與作用,有助于擴展已有文獻對政策效果的協同評價,厘清政策調控的著力點。第二,在研究方法方面,本文構建了包含財政支出、財政收入、貨幣供應量、利率及就業質量的TVP-SV-VAR模型,以解決傳統計量模型參數不變和靜態分析的缺陷,有利于從歷史演進視角識別財政政策、貨幣政策對就業質量的影響,并分析三者之間關系在短期、中期及長期所呈現的差異性特征,從而為維持就業質量的基本穩定提供經驗支持。第三,在研究對象方面,本文橫向擴展就業主題的研究,構建高質量就業綜合指標體系,據此遴選“高質量充分就業”目標下最優的財政、貨幣政策組合,以便實現多重目標的動態平衡。
二、文獻綜述
就業質量概念最早源于國際勞工組織提出的“體面勞動”(decent work)概念(ILO,1999),指的是勞動者在自由、平等、保證安全和個人尊嚴的前提下,獲得體面、高效的工作機會。國內對就業質量內涵方面的研究起步較晚,一般認為,就業質量可以全面反映勞動者與生產資料結合并取得報酬或收入的具體狀況之優劣程度(劉素華,2005)[1]。我國學者通常從宏觀和微觀兩個層面對就業質量進行定義。在宏觀層面,就業質量建立在社會主義市場運行分析框架之下,包括就業環境、勞動關系、社會保護及就業能力等可以影響某一行業、地區或國家就業的相關經濟社會因素(賴德勝等,2011;張抗私和李善樂,2015)[2-3];在微觀層面,通常從個體勞動者的角度出發,涵蓋勞動者的職位匹配程度、工資發放情況、就業的穩定性及勞動合同的簽訂情況等多個方面(蘇麗鋒,2013;謝勇,2009)[4-5]。
近年來,有關財政政策對就業質量影響的研究不斷涌現。就業質量的綜合性決定了財政政策影響渠道的多樣性,國內文獻大多從就業質量的一個或幾個維度出發。如王百強等(2020)基于宏觀經濟政策與微觀企業行為互動的視角,發現積極的財政政策可以促進企業擴大勞動力規模,從而增加就業機會[6]。Wolff和Zacharias(2007)認為,政府凈支出可以極大地減少收入不平等,并且政府支出比稅收更具有減少不平等的作用[7]。董萬好等(2011)研究發現,保持財政支出總量一定,通過改變財政支出結構,如降低行政管理支出的同時,增加科教文衛等財政民生支出對各產業部門勞動報酬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8]。但是,把財政政策直接與就業質量指數相結合的研究并不多見。目前,學術界大多已認同就業質量概念的多維性與混合復雜性,對就業質量的全面評估需要依托完整的指標體系,才能更好地量化財政政策對就業質量的影響,從而對公共政策的制定起到理論上的指導作用。例如孫慧玲等(2022)研究發現,財政政策對實現高質量就業起到一定的正向傳導效應,財政收支與高質量就業之間具有長期穩定的相互影響關系[9];田丹(2022)基于地方政府收支的行為選擇,得出財政壓力對就業質量有顯著的負向影響,并提出穩就業的財政政策應重視地方財政壓力變化對就業質量造成的影響,規范地方財政支出結構調整的行為[10]。
在貨幣政策方面,我國的貨幣政策目標為“維持幣值穩定并以此促進經濟增長”,已有眾多理論和經驗文獻將促進與穩就業目標納入貨幣政策框架進行討論,并肯定其理論可行性(范從來,2010;吳立元等,2023)[11-12]。目前,雖然我國貨幣政策尚不具備將就業目標納入框架的條件,但貨幣政策要發揮好總量和結構調節的雙重功能以支持改善就業。我國學者基于不同的研究方法探究貨幣政策對就業的影響,其結論呈現出明顯的差異性。部分文獻認為,緊縮性貨幣政策會對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的就業水平產生短暫的拉動作用,但隨著政策效果的不斷顯現,總體就業水平在長期內會呈現下降態勢(馬孝先和劉清,2019)[13]。還有一些學者認為,擴張性貨幣政策在擴大產出與投資的同時無法有效提振就業(楊柳等,2022)[14]。也有學者認為,貨幣政策對城鎮就業具有非對稱性效果,且在不同規模企業的就業中,非對稱性效果存在差異(馬軼群和李曉春,2016)[15]。進一步地,王春平(2012)發現,我國貨幣供應量M1和市場利率對就業規模有顯著的促進作用;在就業質量方面,貨幣供應量促進工資總額提升的效果明顯,但存在一定的滯后期,市場利率則在整體上沒有起到明顯作用[16]。Epstein和Heintz(2006)認為,貨幣政策主要通過金融部門影響實際經濟成果,貨幣政策應該與金融部門的改革相協調以改善就業,金融部門可以進行轉型以促進就業的質量和數量的提高[17]。綜上,現有關于貨幣政策對中國就業問題展開的研究不夠深入,且大部分停留在定性分析層面,缺少理論模型與實證分析。另外,國內學者普遍認為,相較于獨立的財政政策,貨幣政策與財政政策的協調配合更有利于提高宏觀調控水平,增強政策可持續性(陳小亮和馬嘯,2016;賈康和孟艷,2008)[18-19],并且我國的制度優勢有助于政府和中央銀行制定協調一致的財政政策與貨幣政策(李戎和劉力菲,2021)[20]?;诖耍恍W者探索財政和貨幣政策組合對中國就業的影響路徑及影響效應,并認為二者的作用機制和政策效果存在較大差異(牟俊霖和王陽,2017;牟俊霖和閆里鵬,2017)[21-22]。
綜上分析,現有文獻在理論和實證檢驗方面仍存在不足之處:第一,以往文獻通常單獨分析財政政策或貨幣政策的調控效果,但較少考察二者的搭配效應,并且對財政政策與貨幣政策影響就業質量途徑的探索相對零散,使得政策實施效果不明晰。第二,不同時期就業質量問題的成因各不相同,且與該時期的宏觀經濟政策直接相關?,F有文獻主要采用相對傳統的計量經濟學方法,將三者之間的相互影響,放在不變參數估計的框架下展開研究,不能體現三者關系的時變特征,亟待運用科學的方法深入地研究財政與貨幣政策對就業質量的影響。第三,以往文獻大多基于就業的“數量”層面,聚焦財政政策和貨幣政策的就業數量效應,對二者就業質量效應的研究還比較缺乏,且多從就業質量的一個或幾個維度出發,忽略了就業質量的綜合性。
本文嘗試分析歸納財政政策與貨幣政策影響就業質量的機制,隨后在實證層面構建了包含隨機波動項的時變參數向量自回歸模型(TVP-SV-VAR)來檢驗財政政策、貨幣政策與就業質量的關系,進而為財政政策與貨幣政策的制度建設提供參考。
三、財政政策、貨幣政策與就業質量關系的理論分析
(一)財政政策影響就業質量的理論分析
財政政策的種類眾多,但大多可分為財政支出政策和財政收入政策,不同類型財政政策工具對就業質量的影響存在差異。
根據政府職能的不同,本文將財政支出劃分為維持性財政支出、社會性財政支出及經濟性財政支出,并參考賈俊雪和郭慶旺(2008)[23]、中國經濟增長與宏觀穩定課題組等(2006)[24]的界定標準來捕捉這三類財政支出對就業質量的作用機制,如圖1所示。在不同的支出結構下,財政支出對就業質量具有差異化影響:①社會性財政支出主要包括教育、醫療、社會保障及就業支出。教育和健康是形成人力資本的兩大途徑(Schultz,1961)[25],教育和醫療支出有助于構建全面的人力資本積累體系。人力資本是影響我國就業質量的關鍵因素,有效的人力資本積累是實現高質量就業的重要前提。人力資本水平的提高,意味著勞動者擁有更強的工作技能和就業能力,也意味著勞動力與工作崗位的匹配程度提高,從而可以獲得更高的勞動報酬。作為與民生問題直接相關的財政支出類型之一,社會保障及就業支出可以有效擴展社會保障的覆蓋范圍,有助于增加勞動者的就業福利,并提升勞動者的就業積極性。②經濟性財政支出一般以基本建設支出為主。經濟性支出是促進經濟增長的原動力,經濟增長需要增加勞動投入,有助于擴大勞動力就業規模,從而對就業數量產生直接影響。此外,經濟性支出可以引導產業結構調整升級,催生出新興產業,影響不同部門間的勞動力配置,進而對就業總量產生間接影響。就業涵蓋就業數量和就業質量兩個維度,就業數量的保證是就業高質量發展的前提(張抗私和韓佳樂,2022)[26]。經濟性支出對就業數量的作用更為明顯,地方政府應杜絕過度依賴經濟性支出拉動經濟增長等行為,以達到充分就業與高質量就業共同發展的良好狀態。③維持性財政支出可以分為行政管理支出、國防支出等。政府維持性支出通常并不直接作用于就業,但對于保證國家機器正常運轉并滿足人民基本物質生活需要起到關鍵作用,是實現高質量充分就業的前提基礎和重要支撐。
財政收入政策對就業質量的促進作用主要體現在減稅與降費兩個方面。在減稅方面,主要可以通過調整稅率及稅收優惠政策來提升就業質量。作為主體稅種,調整個人所得稅有助于縮小行業收入分配差距,保障勞動者收入的公平性,個稅負擔的減輕具有提高勞動者的勞動收入和工作積極性的雙重激勵作用。減免企業所得稅降低了企業運營成本,有助于正規部門擴大生產,促使非正規部門向正規部門轉化。加大對小微企業和前沿技術企業的稅收支持,可以改善勞動者工作環境,促進就業結構優化。在降費方面,整治和規范社會保險費、行政事業性收費等有利于降低正規部門經濟主體的制度性成本,吸引勞動者加入正規就業行列,進而帶動正式就業規模的擴大。
(二)貨幣政策影響就業質量的理論分析
貨幣政策框架通常由貨幣政策工具、中間目標和最終目標三個部分組成?,F有研究主要將我國貨幣政策工具分為兩大類,二者對不同經濟指標的作用效果通常具有差異性(Taylor,1999)[27]。一類是以泰勒規則為基礎的“價格型”工具,主要通過調整中央銀行基準利率,包括再貼現利率、再貸款利率及準備金利率等,進而影響經濟的宏觀指標;另一類是以Fisher(1920)的貨幣數量理論為基礎的“數量型”工具,指中央銀行通過再貼現業務、公開市場操作和準備金制度等直接對整個社會的貨幣供應量進行調整,從而實現貨幣政策的最終目標。直接傳導渠道顯示,在“數量型”工具調控下,我國央行外生性地擴大貨幣供給,在調節貨幣總量的同時,有效地調節貨幣供給方向,用政策手段代替市場機制來發揮資源配置作用。通過乘數效應刺激投資或產出的增加,進而推動經濟總量增長和經濟結構改善,并最終影響我國就業總量與質量。在“價格型”工具調控下,央行適時通過降低利率等方式改變消費者的流動性偏好和微觀企業的資金成本,進而對實體經濟產生影響,最終促進就業水平提高。
另外,貨幣政策可以通過對金融資源配置的調節,以發揮金融資源對勞動力就業的引導和支持作用。一方面,央行可以通過各種政策工具,引致第一產業、第二產業及第三產業結構的調整與升級,并加大對各產業的金融支持,促進建立有利于就業的產業結構;另一方面,央行可以將政府對企業的金融支持納入改革目標之中,在制度上保證企業的經營環境,在政策上加大對企業的信貸支持,為企業提供融資便利的同時,也可以增強企業穩就業的能力。另外,央行可以構建完善的教育信貸體系,增加對人力資本的金融投資,進而對就業質量施加影響?;谏鲜龇治?,傳導機制如圖2所示。
四、數據處理與模型構建
(一)高質量就業綜合指標體系構建
本文參考賴德勝等(2011)[2]、戚聿東等(2020)[28]的研究,遵循科學性、全面性、代表性及有效性等原則,從高質量就業的內涵出發,從就業環境、工作報酬、勞動關系、社會保障4個方面選取子指標,構建包括4個維度一級指標和17個維度二級指標的高質量就業指標體系,具體見表1所列。
在綜合指標體系的測度中,對于指標權重的確定,通常有主觀賦權法和客觀賦權法。熵值法是一種客觀賦權的多指標綜合評價方法,可以根據各評價指標值之間的差異程度確定權重系數,其權重完全由客觀數據決定,可以克服主觀賦權法無法避免的隨機性、主觀性問題,具有更高的可信度。本文采用熵值法對高質量就業評價指標體系進行賦權,具體計算過程如下:
首先,對指標數據無量綱化處理。由于各指標的數量級、量綱及正負取向等均存在差異,需對指標數據進行無量綱處理。在熵值法的實際應用中,更傾向于使用處理效果最優的極值熵值法(朱喜安和魏國棟,2015)[29]。
正向指標標準化:
得到各指標在總評分中的權重后,通過指標j的正規化值與其權重[wj]的乘積可以得到單指標評價得分,計算公式為:[Sij=wjX′ij];得出第i年各個指標分值后,通過求和的方式計算出第i個年份的綜合水平得分,計算公式為:[Si=∑njSij×100],其中,n為指標數。
(二)數據來源及說明
本文選取樣本時間為2000—2021年的季度數據進行研究,樣本區間不僅包括經濟波動時期,還包括經濟新常態時期,能夠有效反映不同時期的財政政策與貨幣政策對就業質量的時變影響。各指標選取和說明如下:
在財政政策代理變量方面,為詳細反映不同財政政策結構作用于就業質量的效果,本文進一步將財政政策細分為財政支出政策和財政收入政策,并借鑒尹音頻和楊曉妹(2015)的方法,采用財政支出占GDP的比重及稅收收入占GDP的比重分別衡量財政支出和財政收入[30],從收支兩端共同發力以促進更高質量就業。在貨幣政策代理變量方面,央行綜合運用數量型和價格型貨幣政策工具以調控宏觀經濟。廣義貨幣供應量M2能夠反映潛在和實際的購買力,是一個重要的宏觀經濟指標。盛松成和吳培新(2008)研究發現,與其他貨幣變量相比,M2對宏觀經濟變量(經濟增長、充分就業等)更具解釋能力[31]。并且考慮國內利用TVP-SV-VAR模型進行貨幣政策相關研究時,通常采用M2作為貨幣供應量變量,因此,本文選取M2作為數量型貨幣政策工具的代理指標。利率是衡量金融市場中貨幣成本的主要指標。鑒于銀行間同業拆借利率是目前中國市場化程度最高的利率,相較于其他利率指標如銀行借貸利率,能夠及時并準確地反映市場的資金供求關系。因此,本文借鑒已有研究(陳創練等,2020;何劍和劉鈺,2023)[32-33],采用全國銀行間同業拆借7天加權平均利率作為價格型貨幣政策工具的代理指標。就業質量是根據上文構建的高質量就業評價指標體系,并采用熵權法測算得到。指標體系涉及的子指標的相關數據多以年份數據為主,不利于進行時間序列建模分析。鑒于數據的可得性,并且為使選取的不同變量時間頻率相互匹配,本文采用Eviews11的二次插值法對該指標進行了年度到季度數據頻率轉換。
依據研究目的,并結合理論分析,本文選取財政支出(exp)、財政收入(tax)、貨幣供應量(M2)、利率(r)和就業質量(emp)五個變量構建TVP-SV-VAR模型進行研究。本文樣本數據來源于相關年度的《中國統計年鑒》《中國勞動統計年鑒》、中經網統計數據庫、中國人民銀行官網及《中國人民銀行統計季報》,個別缺失數據通過線性插值法補齊。為消除季節趨勢影響,本文運用Census-12方法對相關數據進行季節調整,再進行對數化處理,以緩解可能存在的異方差和不平穩問題。為使不同年份數據跨年度可比,本文利用GDP平減指數和CPI分別對人均GDP和城鎮單位就業人員平均工資進行了平減處理。
(三)TVP-SV-VAR模型的構建
TVP-SV-VAR模型克服傳統VAR模型“常參數”的限制,可以有效捕捉模型各變量因經濟環境波動引起的非線性結構變動,從而更加靈活和穩健地分析中國財政政策、貨幣政策與就業質量的動態相關性,是研究有時變特性的經濟變量間關系的有力工具。TVP-SV-VAR模型可從結構向量自回歸模型(SVAR)推導而來,一個含有s階滯后的SVAR模型可表示如下:
五、實證結果及分析
(一)數據檢驗與模型設定
為了保證模型中變量的平穩性,在將相關序列代入TVP-SV-VAR模型之前,有必要采用ADF和PP檢驗對變量進行單位根檢驗,具體見表2所列。結果表明,除exp外的其余變量的水平序列是非平穩的,而其一階差分序列均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平穩,說明這些序列為一階單整序列I(1)。進一步地,綜合AIC等準則,并結合已有文獻回避時變模型中的“過度參數化”的方法(陳瑤雯等,2019)[36],將模型中各變量最優滯后階數設定為1。
(二)參數估計與模型診斷
本文采用Oxmetrics6.0軟件對TVP-SV-VAR模型進行模擬檢驗,馬爾科夫蒙特卡洛(MCMC)設定為10 000次,同時為避免初始值對模擬估計造成影響,將前1 000次的抽樣作為預燒值予以舍棄。見表3所列,在5%的顯著性水平上,Geweke統計量均小于臨界值1.96,即無法拒絕估計參數收斂于后驗分布的原假設,這表明迭代周期中預燒期能夠使得馬爾科夫鏈趨于集中。此外,參數估計的無效因子最大值為95.55,低于一般所能接受的范圍,滿足后驗統計需要,同時表明后驗均值接近于參數真實值,模型參數的估計結果具有較高的有效性。
圖3描述了樣本的自相關系數、樣本收斂路徑和后驗密度分布。如圖3所示,經過迭代抽樣后自相關系數迅速衰減并收斂于0,表明模擬消除了樣本之間的自相關性。收斂路徑顯示出樣本序列圍繞后驗均值以“白噪聲”的軌跡波動,彼此獨立性較強。結合表3和圖3可知,MCMC方法是有效的,可以采用TVP-SV-VAR模型進行后續推斷分析。
(三)時變脈沖響應分析
1. 等間隔脈沖響應分析
本文選取滯后2期(兩個季度)、4期(一年)和8期(兩年)的時間間隔,分別代表短期、中期及長期沖擊的影響。
依據我國經濟波動特征及財政政策實施周期,本文依次從收支兩端分析財政政策與就業質量之間的動態路徑。從整體上看,給財政支出一個標準差的正沖擊,就業質量的響應函數在大部分時間表現為正,說明財政支出的增長一般能促進就業質量的提高;相反地,財政收入引起的就業質量響應函數值總體上分布在零值以下,意味著財政收入在某種程度上對就業質量有負向的抑制作用。不同經濟發展階段,國家治理工作的側重點不同,財政政策的表現形式、工作重心和呈現效果也各有差異。自1994年稅改以來,我國財政政策取向大致可以分為四個階段:首先,2000—2004年,我國實施旨在擴大需求的積極財政政策。財政支出對就業質量的沖擊效應表現為明顯的下降趨勢,隨之轉而為負且負向影響逐漸增強;財政收入對就業質量的影響效應呈現出負值波動,短暫變為正值后再次回落為負。其潛在的原因可能是:中國經濟在1997年的亞洲金融危機爆發后出現了逆轉,為此,我國在1998年首次實施積極財政政策,以支出擴張為主進行需求管理,財政支出重點用于基礎設施建設,總資金的65%左右投向了農林水利和生態建設、交通通信基礎設施建設和城市基礎設施建設(謝旭人,2009)[37],收入端主要起配合作用。財政政策側重解決經濟結構調整和國有企業改制過程中大量下崗失業人員的再就業問題,中國就業矛盾有所緩解,但對改善就業質量并沒有起到較為顯著的效果。其次,2005—2007年積極的財政政策選擇了漸進退出的方式,我國開始實施穩健的財政政策。財政支出對就業質量沖擊的滯后效應為負值,且響應程度逐漸變小,并于2006年左右由負轉正,隨后表現出不斷上升的正向沖擊;財政收入對就業質量的沖擊效應為負,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負向的影響逐漸增強。這一結果產生的可能潛在機制表述為:2005年,我國財政政策由“積極”向“穩健”轉變,穩健的財政政策以“調整結構”“增收節支”為方針,財政政策的目標開始轉換,致力于經濟結構調整、深化改革等根本性問題(陳共,2004)[38]。時變脈沖響應結果表明,在支出端著力優化財政支出結構,調整財政支出的投入方向對改善就業質量的促進作用較強,即注重經濟結構的財政支出政策有助于提升中國就業質量,如在就業和社會保障、教育和科技等經濟社會發展的薄弱環節加大投入和支持力度;收入端則在保證宏觀稅負不增或略減的基礎上,確保財政收入穩定增長,但對就業質量的提高并沒有起到有效的推動作用。再次,2008—2012年,新一輪積極財政政策全面實施,力度較大且對經濟的刺激作用明顯。2008年前后,財政支出及財政收入對就業質量產生負向沖擊,響應函數呈快速上升趨勢并轉為正向沖擊,且均達到最高點。原因可能是在國際金融危機沖擊影響下,政府的宏觀調控政策急劇轉向,財政政策由上半年的“穩健”轉為下半年的“積極”,并出臺“四萬億”財政刺激計劃。政策的突然轉向刺激就業質量達到頂點,但隨后幾年就業質量持續走低,出現斷崖式下降,在約12期后回歸至金融危機前水平。這說明財政政策在短時期內可以發揮逆周期調節作用,抵御金融危機導致的經濟下行風險,實現對就業質量的保障,但著眼長遠,還要兼顧短期和長期發展目標,考察比較不同類別財政政策對就業質量的差異化影響。這也意味著從根本上提高就業質量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應循序漸進、逐步改善。最后,2013年以來,積極的財政政策持續時間最長,并被賦予了縮小貧富差距、培育市場主體等豐富的內涵。2014年以來,財政收入對就業質量的脈沖響應函數在各時期的振幅整體呈波動上升趨勢,并于2018年前后由負向變為正向。這是由于2013年起中國經濟進入中高速增長階段,積極的財政政策開始逐漸彰顯作用,收入端持續發力,由結構性減稅擴張為全面減稅降費。由此可見,無論是短期還是中長期,減稅降費政策均有效地促進了高質量充分就業,這與王智烜等(2018)的研究結論相似,即減稅降費政策長期有利于引導勞動要素流入正式就業,從而促進我國高質量就業的形成[39]。2015年至今,財政支出的就業質量脈沖響應曲線有著較為平穩的波動特征,且總體上分布在0軸以上,這一時期的財政支出由“抓基建”轉向“重民生”,與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結合,對就業質量的促進作用較為穩定。
針對不同經濟情況,本文分析了數量型和價格型貨幣政策對就業質量的脈沖響應。如圖4所示,數量型貨幣政策整體上對就業質量具有正向作用。從數值上看,其脈沖響應幅度變化較小,反映出數量型貨幣政策對就業質量的調節作用較為穩健。具體地,數量型規則下滯后2期、4期和8期的貨幣供應量沖擊對就業質量的波動區間分別為[0.002,0.002 6]、[0.002,0.003 4]和[0.001,0.003 6]。通過比較發現,從短期到中長期,數量型貨幣政策沖擊對就業質量的影響表現出一定的增強趨勢,說明數量型貨幣政策沖擊對就業質量的影響具有滯后性。就業質量對價格型貨幣政策沖擊的響應由正值快速下降,且在2007年前后衰減至零,并在此后于零值下進行小幅波動,短期及中長期均呈現出時變的負向值。可能的解釋是,21世紀初期,中國的利率市場化程度較低,利率在很大程度上受到政策的影響。我國為此推行了一系列利率市場化改革政策,如2007年正式運行中國貨幣市場基礎利率(Shibor)、2019年完善貸款市場報價利率(LPR)的形成機制、2021年優化存款利率自律上限確定方式等,整體已取得顯著成效。這表明在較為完整的市場化利率體系下,降低利率的擴張性貨幣政策會對就業質量產生一定的促進作用。
比較就業質量對財政政策與貨幣政策沖擊響應的時變數值可知,相較于財政政策,貨幣政策沖擊對就業質量的影響效應明顯更弱。這一結果體現了:一方面,就業質量對財政政策工具的反應更敏感,財政政策對就業質量的影響具有更強的拉動作用;另一方面,我國當前財政政策和貨幣政策面臨著“保增長”“穩物價”“控杠桿”等多重目標,當以“高質量充分就業”為首要目標時,財政政策與貨幣政策的組合范式應更加注重財政政策在其中的主導地位,貨幣政策起到輔助作用,以財政政策帶動貨幣政策,充分發揮財政-貨幣政策組合的合力。此外,在2008年金融危機前后,就業質量對貨幣政策沖擊的響應從長期看,呈下降趨勢并到達最低點,整體上表現為明顯的“V”型特征。這與蘇治等(2019)的研究結論相類似,即經濟不確定性會削弱貨幣政策有效性,在金融危機后數量型貨幣政策及價格型貨幣政策工具的調控效果弱化得更為明顯[40]。由此可見,如果經濟形勢面臨嚴重的負向沖擊,財政政策比貨幣政策更加有效,應承擔更大的責任。
2.時點脈沖響應分析
本文以宏觀經濟發展周期和主要標志性事件為依據,綜合選取三個代表性時點構建脈沖響應函數,從而有針對性地得到不同經濟情形下就業質量受到的影響。首先,2008年9月爆發了全球性金融危機,實體經濟遭受巨大沖擊,在短期內形成了較大的失業群體,進一步加劇了我國長期積累的就業質量問題;其次,2014年12月5日,中央政治局會議指出,我國經濟發展進入新常態,從數量和規模擴張向質量和效益提升的轉變成為必然趨勢,而就業質量不高是經濟新常態下就業領域的突出問題,提高就業質量成為就業工作的核心;最后,2020年1月新冠疫情在全球持續蔓延擴散,在疫情反復沖擊下,我國就業形勢更加嚴峻,高度的不確定性對就業質量產生較大的負向影響。鑒于此,本文最終選取三個代表性時點,分別為2008年第4季度、2014年第4季度及2020年第1季度,結果如圖5所示。
從圖5中就業質量對財政支出沖擊的脈沖響應曲線來看,三個不同時點的沖擊程度存在一定的差異。其中,經濟新常態時點和新冠疫情影響總體趨勢均呈現出“駝峰”型變動特征,二者均表現為正向影響,且隨著時間推移,影響效應收斂于零。金融危機時期財政支出對就業質量的沖擊效應非常強烈,脈沖響應函數呈明顯的“M”型,也再次印證了我國在金融危機時期采取的“四萬億”財政刺激計劃對就業質量的影響十分顯著,實證結果與現實一致。就業質量對財政收入沖擊的響應在變化趨勢及影響方向上存在差異。具體而言,金融危機時點和新冠疫情影響有著相似的脈沖響應軌跡,兩個時點上就業質量對財政收入沖擊的反應函數為正,并于第1期達到極值,隨后開始衰減并從第10期開始趨于平穩。這說明突發事件下,財政收入的沖擊在短期內對就業質量有著較大影響,而中長期的影響較為穩定。2014年第4季度的就業質量對財政收入的沖擊反應函數為負,在沖擊的第5期左右達到負向最大值,隨后該效應開始緩慢減小。這說明在經濟新常態下,財政收入面臨原有政策模式的約束,其調整具有剛性,財政收入政策對就業質量促進作用的發揮任重道遠。
依據圖5的脈沖響應結果,還有如下發現:在數量型及價格型規則下,分別給定貨幣政策一個標準差的正向沖擊,就業質量在不同時點下對貨幣政策的響應變動趨勢基本一致,但響應強度會隨著時間推移而產生差異。總體而言,在三個不同時點上,貨幣供應沖擊對就業質量的影響均為正向,就業質量對數量型貨幣政策沖擊的反應函數從第1個季度開始發生波動,在沖擊發生的第4期達到最大正向影響,隨后脈沖值不斷向0值收斂。類似地,利率沖擊在各個特定時點上,對就業質量的沖擊效應為負,整體呈現為先降低后增加的逆“駝峰”型,最大響應值發生在第2期,隨后利率對就業質量的沖擊效應開始衰減,并于第16期收斂至穩態。具體來看,2008年4季度時點下,數量型貨幣政策對就業質量沖擊的波動區間為[0,0.002 2],價格型規則下就業質量的波動區間為[-0.006 8,0]。2020年1季度時點下,貨幣供應量沖擊的波動區間為[0,0.002 6],利率沖擊的波動區間為[-0.004 8,0]。結合兩個時點的經濟形勢來看,在面對外部沖擊(國際金融危機和新冠疫情)時,價格型工具比數量型工具的調控力度更大,影響幅度是數量型貨幣政策工具的2~3倍,對就業質量產生更明顯的沖擊效應。這意味著突發事件下就業質量對價格型貨幣政策的敏感性更強,而對數量型貨幣政策的敏感性相對較弱,價格型貨幣政策更有利于熨平外部沖擊對就業質量的影響。在2014年4季度時點下,我國經濟進入了“新常態”時期,經濟呈現出相對穩定的狀態,貨幣供應量沖擊的響應區間為[0,0.002 6],利率沖擊的波動區間為[-0.001 6,0]。可見,數量型貨幣政策在三個不同時點下的脈沖響應幅度變化較小,反映出數量型貨幣政策對就業質量的調控效果趨于穩健平穩,在復雜的經濟形勢背景下能夠保持相對連續和穩定的特征。
六、結論與討論
(一)結論
本文選取我國2000—2021年的季度時間序列數據,運用能夠反映時變特征的TVP-SV-VAR模型,分別從不同時點和不同時期的雙重視角,動態識別財政政策與貨幣政策對就業質量調控效應的時變特性。研究結果表明:在不同經濟背景下,我國財政政策、貨幣政策與就業質量存在交互影響,在不同時點的影響程度和作用方向均有差異,表現出較為明顯的時變性特征。從財政收支兩端看,落實減稅降費政策、優化財政支出結構在短期和中長期均有效地促進高質量就業。財政政策在短時期內可以發揮逆周期調節作用,實現對就業質量的保障,但從根本上提升我國就業質量并非一日之功,還應建立“細水長流”的長期模式。另外,數量型貨幣政策整體上對就業質量具有正向作用,其脈沖響應幅度變化較小,反映出數量型貨幣政策對就業質量的調節作用較為穩健,且沖擊的波動區間表現出增強趨勢,即數量型貨幣政策的影響具有一定滯后性。在較為完整的市場化利率體系中,降低利率的擴張性貨幣政策會對就業質量產生一定促進作用。面對外部沖擊時,價格型工具比數量型工具的調控力度更大,影響幅度是數量型貨幣政策工具的2~3倍,更能有效熨平外部沖擊對就業質量的影響。最后,相較于財政政策,貨幣政策沖擊對就業質量的影響效應明顯更弱,并且經濟的不確定性會削弱貨幣政策的有效性。如果經濟形勢面臨嚴重的負向沖擊,財政政策比貨幣政策更加有效,應承擔更大責任。宏觀調控的最優政策搭配取決于政府在不同目標中的動態取向,當以“高質量充分就業”為首要目標時,財政政策與貨幣政策的組合范式應更注重財政政策在其中的主導地位,貨幣政策起到輔助作用,在多重目標中尋求動態平衡,形成共同促進高質量就業的政策合力。
(二)政策建議
基于上述結論,本文提出如下政策建議:
第一,充分發揮財政政策的逆周期調控作用,支出端更加注重結構性調整,收入端全面實施減稅降費政策。當前,我國經濟結構性矛盾仍十分突出,財政支出結構對就業質量具有重要影響,財政政策取向應根據發展的不同階段適時調整支出結構。在注意控制財政支出總水平的同時,著力增加教育、醫療和社會保障等社會性支出,以財政為基礎培育人力資本增長新潛力。財政收入端在應收盡收的基礎上,落實減稅降費政策,提高減稅降費政策的執行效率和針對性,通過高質量稅收促進高質量就業。
第二,我國央行應進一步完善貨幣政策規則,科學實施“價格型與數量型”工具組合。隨著我國將“就業優先政策”置于宏觀政策層面,貨幣政策應及時轉向“就業目標制”。數量型與價格型貨幣政策對于不同宏觀經濟調控目標的作用優勢不同,價格型工具更有利于在面臨外部沖擊時穩定就業質量,使其在合理均衡的區間內有序波動。我國央行應在使用數量型工具的同時,逐漸加大價格型工具的調控比例,穩步推進和實現利率的完全市場化,建立健全由市場供求決定的利率形成機制,并注重不同貨幣政策規則之間的合理搭配。
第三,積極探索財政政策與貨幣政策的深層次協同,發揮二者的組合效應。為了實現宏觀經濟的最優調控機制,政府決策部門應根據經濟發展階段及周期性特征,結合財政政策與貨幣政策效應發揮的“時變性”及“滯后性”等特點,進一步探索財政政策與貨幣政策組合的“多目標”范式以及二者之間促進高質量就業的協調機制。在新常態下,財政政策、貨幣政策應與經濟、社會等其他政策相互配合,以財政政策為主,貨幣政策為輔,增強政策提升就業質量的協同效應,構建二者改善就業質量的長效機制,共同促進高質量就業。
(三)局限與未來展望
本文的研究仍存在以下不足:首先,本文分析了財政政策、貨幣政策與就業質量之間關系的時變特征,但未對如何進一步協調好兩者短期目標與中長期目標之間的關系進行探究。未來可以積極探索兼顧短期和中長期目標的治理模式,提高政策目標之間的協調度;其次,本研究分析了如何發揮財政政策和貨幣政策各自的比較優勢推動實現高質量就業,后續研究可以進一步將產業政策、區域政策、消費政策等納入分析框架,并結合穩增長、保就業等調控目標,更好地發揮宏觀經濟政策的調控功能;最后,財政政策和貨幣政策在工具搭配層面尚存協調空間,未來可以進一步區分財政補貼、稅收優惠及匯率等政策工具對就業質量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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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劉 凱]
收稿日期:2023-11-09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一般項目“低利率環境下貨幣政策效應檢驗及新時期貨幣政策調控模式選擇研究”(19BJY016)
作者簡介:許夢博(1969—),女(滿族),吉林長春人,教授,博士生導師,博士,研究方向:宏觀經濟理論與實踐,財政稅收理論與政策,績效預算理論;
寇 依(2001—),女(滿族),黑龍江哈爾濱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數字經濟,財政理論與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