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字

1

秋苞谷快成熟了，苞谷葉子在風中颯颯地響。

苞谷棒子鼓鼓的，白麗阿媽扯開苞谷皮的一角，捏一下，冒白湯的不掰，成熟了的就掰下，放進竹筐里，她想做煸米。阿木說，文老師一定沒吃過獨龍族的煸米，阿媽就上了心。

小柒一大早就嚷著要吃炸竹蟲，她說肚子里的饞蟲蛄蛹了一夜，得吃些竹蟲來消滅它們。她想去找阿木，因為阿木阿哥的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氣，能砍動竹子，摳出許多的竹蟲來。可是，姐姐阿吉偏要把她拘在家里。阿吉教小柒寫數字，說：“你得把這10個數字寫5遍，才可以去找阿木。”結果，小柒趁阿吉去園子里灑火塘灰的空檔，把10個數字胡亂地寫在木門的門框子上，就跑沒了影子。

阿吉回來，看到門框子上那寫得歪歪扭扭的數字，直搖頭。她能看得出來，那些數字是帶著情緒的。阿吉對小柒有點嚴厲，就像小老師一樣，老是想讓她學一點漢語，學數字。小柒生性頑劣，心不在焉，阿吉就急眼，恨不得把小柒的耳朵眼掰開，把知識給她揉進去，可小柒并不領情。

阿吉知道，小柒的心思早就飛走了，飛進了竹林子里，那些數字早就被她丟進獨龍江里了，連水花都沒翻起一個。

2

阿吉到白麗阿媽家找小柒，卻晚了一步，小柒已經跟著阿木進山了，見白麗阿媽在剝苞谷，就坐下來一起剝。她靈巧地剝下一排苞谷粒，然后順著紋路一排排剝下去。剝出光光的苞谷棒子對著另一穗苞谷搓，谷粒就搓下來了。白麗阿媽看著阿吉干得一手好活，說：“阿吉手巧，腦子聰明，在學習上，你要多多幫助阿木。”

阿吉一邊剝苞谷，一邊給白麗阿媽講丑小鴨的故事。火塘邊原是大人教孩子們唱火塘歌、說山鬼故事的地方，現在，變成了阿吉為白麗阿媽、家里的老人、小孩講漢語故事的地方。白麗阿媽說：“開始修公路了，獨龍族的好日子要來了，山里人和山外人的交往比以前多了，不會說漢語肯定不方便。”所以，她喜歡聽阿吉講漢語故事。

剝苞谷是很枯燥的活兒，可是在阿吉的故事中，時間一晃就過去了。白麗阿媽把苞谷粒放在鍋里炒熟，炒香，然后倒入舂米桶，阿吉拿起了舂米杵和白麗阿媽一起使勁舂。煸好的苞谷粒發出淡淡的清香，白麗阿媽捏起幾粒塞進阿吉的嘴里，阿吉樂呵呵地點頭，說：“好香呀。”白麗阿媽一笑，臉上又有了皺紋。

3

小柒和阿木一直沒有回來，阿吉不放心，便去竹林里找。竹林里傳來砍竹子的聲音。阿吉隔著老遠，就聽到小柒在喊：“阿木阿哥，這里有一棵竹子，竹筒是褐色的，竹葉也死了，肯定是招竹蟲了。”小柒跟著阿木，也成了一個竹蟲通了。

阿吉走近一看，哇！那些竹蟲快有指頭粗了，她興奮地把手伸進竹筒里撈竹蟲。竹蟲白胖胖的，腦袋是褐色的，身體像一個個圓環連接而成的。竹蟲在手里不停地蠕動著，阿吉覺得手心癢癢的。

阿木捏到一個正在蠕動的大胖竹蟲，脖子一揚，把大胖竹蟲丟進嘴里。阿吉撇撇嘴，她吃不慣生竹蟲，就問小柒：“生竹蟲是什么滋味呀？”“是甜的！”小柒說。

阿木說：“不！還有竹子的香味，還有一點點苦。”

“我可不想吃生竹蟲，我要吃烤竹蟲，那才叫香呢。”阿吉說，她想起了文老師的話——生活也是老師，只要你用心去體會，生活會教給你很多知識，有些知識甚至是書本里學不到的，所以要深入到生活中去。

4

三人回到阿木家，白麗阿媽正把煸米往竹筒里裝，還沒來得及收拾火塘邊的灰。阿吉說：“我來講個故事吧，《愚公移山》。”小柒把頭一搖，說：“阿婆都說了好幾遍了，聽膩了。”

“這個《愚公移山》和你往常聽的可不一樣，是文老師新編的。”阿吉露出得意的笑容，小柒半信半疑地答應了。

阿吉于是講起了故事：這一天，愚公帶著他的子孫在山上鑿石頭，一只老鷹飛過，沒承想，拉了一泡屎剛好落在愚公的頭頂上。愚公的白胡子一翹，對老鷹說：“你這般無禮，讓我怎么干活？”老鷹自知理虧，說：“真對不起，你需要我怎么補償呢？”

“好辦，你發動你的子孫幫我搬運砂石。”愚公似乎早就想好了對策。老鷹低垂著頭，只得照辦。

小柒笑了：“愚公真聰明。”白麗阿媽也說：“這個倒霉的老鷹呀。”

阿吉在火塘灰里一邊念一邊寫下“愚公移山”四個字，小柒看得目不轉睛，白麗阿媽也湊過來，默默地學著。“接著說，接著說。”小柒等不及了。

阿吉繼續講故事：過了一會兒，一頭大象不小心踩到愚公的影子了。愚公生氣地說：“大象，你是怎么走路的？你把我的影子踩疼了。”大象很不好意思地說：“很疼嗎？真是抱歉。”

“這還有假？疼得我都不能干活了，快召集你的伙伴們一起幫我砸石頭。”愚公氣呼呼的。大象只得點頭同意。

阿吉在火塘灰里寫“大象”，小柒也寫了一遍，問：“后來又怎么了呢？”

一只癩蛤蟆跳到愚公的腳背上，把愚公嚇了一跳。愚公大喊：“你看我的腳，被你弄得黏糊糊的，我干不了活了。”癩蛤蟆不好意思地問：“那怎么辦？”

愚公說：“你和你的家人都得幫我鏟土”“哈哈！”小柒笑了。阿吉在火塘灰里寫上“癩蛤蟆”。小柒也寫了一遍。

天神看到連老鷹、大象、癩蛤蟆都來幫愚公了，就被感動了，就派大力神背了大山了。

“啊，這故事太有趣了。”小柒鼓起了掌。

阿吉說：“這叫寓教于樂。”

小伙伴們樂呵呵的，一邊吃煸米和竹蟲，一邊纏著阿吉講新的故事了。

宮佳：遼寧省作家協會會員，作品發表于《人民日報》等多家報刊，部分作品入選中高考試題。出版繪本《方國和圓國》。

編輯 閆清 1453337028@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