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在梯田

梯田霞光

家鄉多山丘，農民們順著山坡耕種，形成了美不勝收的層層梯田。

春來，沉睡一冬的梯田在雨水的滋潤下復蘇，小麥、油菜、苜蓿……瘋了似的長，織成一片絢麗的地毯。

云破天青。油菜收割后，農人用苜蓿來肥田，后續好插秧。被耘平的水田，起初是渾濁的，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清香。沉淀幾天后，田水變得清澈，能映見飛鳥的影子，還引來了魚。魚兒拍浪游上溪灘，又順著溝渠泅向水田，平靜的水面不時漾起一圈圈漣漪。

勞作一天后，我登上坡頂，站在高處俯瞰梯田。彎彎曲曲的田塍如琴弦一般，將丘陵分割成一塊塊不規則，但極富韻律之美的稻田。目之所及，水是靜的，坡是靜的，唯一在動的，是天空的霞彩在梯田里的倒影。這層層疊疊的梯田恰似一片片銀幕，供天光云影在此徘徊。

夕陽西下，梯田里的霞色悄悄變化著，杏子紅，桕葉烏，檸檬黃，葡萄紫，蟹殼青，孔雀藍……即便再高明的油畫大師，也難以描摹出如此明麗豐富的色彩。特別是當天空布滿火燒云時，流火般的霞彩倒映在層層梯田里，讓人感覺這里正在上映一場奇幻大片。天上的云霞在燒，水田的云霞在燒，火光仿佛連成一體。水田中的魚兒似乎也被美景感染，“俶爾遠逝，往來翕忽”，激起的水花打破了梯田的平靜。

此刻，人被霞光籠罩，擠在天地間變得非常渺小。直到天空變成深紫色，螻蛄彈起了古老的旋律，青蛙打起了晚會的鼓點，我還愣在原地，沉浸在梯田的最后一抹余光里。

梯田聽水

田水由上至下，“琤琤，淙淙……”宛如仙樂飄飄。白天的梯田太過浮躁，只有等月亮出來了，四下安靜，田水聲才漸漸清晰起來。

稻花飄香的夜晚，我愛跟著大人們去田間灌溉。“月出東山之上，徘徊于牛斗之間”，水銀般的月光灑在田間，清光閃閃，加之天上的星光、地上的流螢，以及稻尖那一抹蛛網似的柔霧，讓人感覺如夢如幻。在田塍夜行，露水會打濕雙腳，花草香會沾染衣裳，白天的疲累，會在不知不覺間云散煙消。

月亮倒映在田渠，水中的月亮竟比天上的月亮更亮。人走，月兒也走，遇上渠水轉彎，月兒也順著轉彎；遇上流水下瀉，月光也隨之下瀉，好不歡脫。空山新雨后，皎月橫空，田水聲顯得純凈悅耳。更多的時候，田水聲仿佛一支催眠曲，催得人緩緩沉入夢鄉。此時，一尾稻花鯉的潑剌，一只秧雞的咕喚，一個農夫的游走，都顯得分外清晰。

梯田的水不疾不徐，至清至柔，帶來風調雨順、五谷豐登。披一身月光行走在梯田，聆聽詩一般的天籟，一切煩憂滌凈，怎不叫人歡欣？

劉峰：湖北省作家協會會員，作品散見于《人民日報》《光明日報》等報刊，發表作品累計80萬字。

編輯 閆清 1453337028@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