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伊人

馬融

春天的下午坐在《大學語文》課堂，聽老師激情洋溢朗誦《蒹葭》：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白露未晞之際，伊人在水一方、水之湄，宛在水中坻、水之涘、水中沚，抒情主人公溯洄、溯游從之。有學者說此詩旨在諷喻、招賢、愛情，我覺得伊人不實指，也可指理想、信念等真善美事物。看著PPT隨風搖曳的蘆葦，瞥眼窗外，燦爛陽光，柳絮飄飛，思緒蒙太奇到高三語文課堂，馮老師也滔滔講著《蒹葭》，你們的“伊人”就是理想大學，但追求“伊人”的路道阻且長。現在是初春，也是同學們人生的初春，該努力追求你心目中的“伊人”。同學們鼓著掌，嗷嗷叫起來。

又是一年春。

該怎么形容上一個春天呢？迷茫，緊張，失望，厭煩，無措，希望……忍著三點一線的單調，享受在臺歷上劃掉一個個日子的刺激，煎熬枯燥的機械刷題、模考、改試卷，又享受考場上用到剛改試卷養成的思維的欣喜，既討厭算計離畢業所剩無幾的高中時光，更多的是暢想迷茫的未來。

高三的春天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百日誓師頭天晚上，模考成績下來了，雖不好但超過我之前所有練兵成績好多。那是我第一次看見希望伸手可觸，我第一次享受期望實現后的輕松，我終于相信所有的付出和努力不會白費，對未來可期的堅定信念與日俱增。我清晰記得那天我特意穿了件粉紅衛衣，希望暖色能為我的高考帶來好運。塞北的料峭寒風，吹亂了我們的發型，我放開喉嚨喊出“奮力拼搏，決戰高考”口號，在春風里肆意釋放野性，血液沸騰，心房涌出暖流，順經絡奔突到一個個神經元，我暗暗握緊拳頭，全身匯聚一股豪氣。

每天早晨盯著星辰，行走在穿橘紅色馬甲環衛工人揮舞掃帚掃馬路的刷拉刷拉聲中，望著啟明星，心頭突生感慨：謝謝你凝視我，陪伴我走讀書路。

每天中午行走在行道樹下，看行道樹漸漸氤氳綠意，努嫩芽，抽新枝條，茂密嫩葉，我高考的春天也氤氳綠意，爆破樹皮吐出嫩芽，葳蕤出濃密枝葉。

物理、心理、理想意義的春光旖旎，春光無限。

每天晚上11點10分下自習后，慢慢走在昏黃路燈下，昂頭接受料峭春風淘洗，打開心房閥門，打開毛細血管開關，接受和煦春風澆灌，聽著身后同學嬉戲打鬧聲，那是我一天最放松的時刻。只有那一刻我完全屬于自己。回家放下沉重的書包，拿出《高考必刷題》，時間一秒一秒走，我一道一道刷題到深夜1點，對完答案全對，禁不住張開雙臂擴胸，迎接春天。我是可以的，早起晚歸是有用的，開夜車刷題是有效果的。我沒有那么不堪。

高三唯一一次去操場上散步，是在離校的日子。看著待了六年的校園，突然感覺時間過得好快，有的東西還沒有伸手去抓，已經悄悄溜走了。遺憾雖多，但高考帶來的恐慌仍然占據上風。抬頭看著恒山上的松樹，看著飄飛出視野的云彩，看著看臺后綠瀑中怒放的嬌艷欲滴的花朵，我覺得我也能站得比山高，飄得比云遠，開出更鮮艷的花。因為我積蓄了多少個春天的營養。

徜徉在春風里，我的微笑定格在畢業照里，我微笑著迎接人生第一考。

6月7號早早到達考點，所有高三老師穿著紅T恤在門口列隊送我們上考場。T恤前印著：2023為你加油，后背印著：高考必勝。老師滿面春風，跟我們碰拳祝福，跟我們擊掌加油。語文老師看見我，眸子倏地點亮，伸出雙臂擁抱我。她抱我那一刻，我的心空了一拍。她的懷抱像媽媽的懷抱溫暖。她拍我那一下，仿佛把她幾十年的功力傳給我，力量油然而生。我從老師們眼里看到了葳蕤春光。春天留下的遺憾和恐懼頃刻煙消云散。我轉身走向考場，沒有回頭，我邁著堅定步伐一步一步走向“伊人”。

課堂上為了抵抗瞌睡站起，無數次模考交卷，焦慮到整夜睡不著，自我調節……我一步一步邁著堅定步伐走過高三的春天，積存養分，追求“伊人”。

英語交卷那一刻，我知道我即將擁抱“伊人”。

初中家長會上，班主任把我定性為笨小孩。可笨小孩也有春天，她可能走得慢，她的春天可能不那么絢爛，但那是她一步一個腳印迎來的春天。

舍友說我是一個要強女孩，或許那是一個笨小孩的自尊外殼吧。就如《蒹葭》里的抒情主人公一樣，初心不改，堅定不移追求“伊人”。

那么，這個春天，會絢爛吧。

那么，大學的春天，會絢爛吧。

那么，我將繼續一步一個腳印走向下一個春天，擁抱下一個想擁有的“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