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孤花破小寒

梁曉勤

那天，我在整理這一年陸陸續續收到的樣刊和樣報時，無意中發現了五本封面有些褪色、頁邊有些發卷的本子。這是我高中時期寫隨筆的本子，我再熟悉不過了。

淺墨素箋，紙短情長。黑色的墨跡和紅色的批語勾勒出了一圈圈年輪，讓時光變慢了。賴老師批語中的兩行詩句躍入我的眼簾：“辛苦孤花破小寒，花心應似客心酸。更憑青女流連得，未作愁紅怨綠看。”

回看當時寫下的那篇隨筆，稚拙的字跡、青澀的文筆讓我不覺一笑。文章風格沉郁苦悶，似與人訴盡平生，但現在想來只不過是“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賴老師很認真地給我寫了一頁紙的回信，并用范成大的《窗前木芙蓉》勉勵當時敏感的我擺脫愁怨，沖破逆境，向陽而生。溫暖的字句如涓涓細流，滋養著小小的孤花破土生長。

高中時，我很喜歡寫作，除了本身對文字的熱愛以外，還因為分外期待賴老師在隨筆本里的批語。不論是時事評論，還是隨感隨想，抑或是作文練筆，我都會精心構思，認真打磨，然后工整地謄抄于紙上。賴老師也會像知心朋友一樣，與我進行一場又一場心靈對話。每回翻開本子，讀著文末那一行行回復，我總能汲取到震撼人心的精神力量。高三的日子庸常而瑣碎，卻有細膩的幸福灑落其間，如星光點點，溫暖人心。我珍惜這有限的紙上光陰，一字一句地抒寫深長的情意。

我還記得那時我們總是最盼望上語文課，課堂上，同學們能夠自由暢快地表達，課前演講、詩詞大會、朗誦大賽、小講課等活動異彩紛呈，讓語文課煥發出了蓬勃的生命力。賴老師讓同學們成為課堂的主人，從不吝惜贊美每一個同學，小心呵護著我們夢想的種子，激起我們對語文學習的無限熱愛。而在課堂之外，她的辦公室座位旁總是里三圈外三圈地圍滿了同學，我們遇上排解不開的壓力、成績停滯不前、面臨艱難的選擇時，都喜歡去找她聊聊天，好像再迷茫、再艱難的生活，遇到她以后，都會是亮堂堂的。

后來，我高考失利，沒能讀到心儀的專業，曾經對文學的熱愛、對未來的期待都如同大夢一場。但想到紙筆帶給我的浪漫時光，便覺得夢想不可丟棄。大學四年，我將漢語言文學專業知識的學習填滿了課余生活，終于跨專業考研成功，距離成為一個語文教師的夢想近了一步。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刻，我第一時間給賴老師發信息，感謝她給予我堅持夢想的力量。

如今，我的文章褪去稚氣，也開始能夠登上大大小小的報紙和雜志，收獲一些不起眼的獎項。撿拾起生活中細碎的片段，拼湊成一篇篇真摯細膩的散文，文字讓我的生活多姿多彩。即使現在擁有更多的讀者，得到更多人的喜愛，但我還是最懷念高中時與賴老師在隨筆本上的對話，那些寫在白紙上的一筆一畫都是最純凈的，像烙下的印記，那是青春里最令我回味無窮的記憶。

2023年，我在南昌星海湖欣賞到了木芙蓉，其花晚秋始開，霜侵露凌，卻風姿艷麗，占盡深秋風情，美得清新脫俗，依著一池秋水，更添神韻。即使環境惡劣，木芙蓉一樣破寒而開，展現出無窮無盡的向上力量。我想，我會堅定追夢的步伐，未來站在講臺上，將夢想的種子繼續播撒下去。哪怕再孤小，再不起眼，自己的春天也終究會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