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愿與我虛度人間四月天

袁秋茜

清晨八點鐘，我從鳥鳴聲中醒來，睜開惺忪的雙眼，伸了一個懶腰，站到窗戶前，只見幾只麻雀在陽臺上跳躍著。我推開窗，麻雀“撲棱”飛走，落在那一樹梨花上，梨花被抖落了幾瓣，緩緩落在地上，地上青青的草在微微搖晃。

我拿著木梳從上至下梳理著頭發，母親微笑著用印有青花的瓷碗盛了兩碗粥，桌子上還擺放著一盤蔥花炒白豆腐，一碗母親腌制的白菜。我歡快地將齊腰的長發束起來，滿心喜悅地享用母親為我準備的這清淡如常的早餐。

和母親邊吃邊聊著家常，我在城市里從來沒有哪頓早餐可以吃得如此悠閑。這令我不禁想起蘇軾的一闋詞：“細雨斜風作曉寒，淡煙疏柳媚晴灘。入淮清洛漸漫漫。雪沫乳花浮午盞，蓼茸蒿筍試春盤。人間有味是清歡?！蔽译m然沒有喝著浮著雪沫乳花的小酒，也未配著春日山野里的蓼菜、茼蒿、新筍及野草的嫩芽，但是一樣享受著那平凡的清歡，歡喜著人間獨有的滋味。

飯后，我用井水清洗碗筷。濕潤的井水漾在手心里，細嗅起來還有泥土的味道。我還是喜歡之前用水桶打水，井口是敞開的，水桶落入井中會蕩開圈圈波紋，倒映著的藍天和白云也會時隱時現。我會望著水桶沉入水中，然后用力把它拉上來，水會晃著潑出一地，迅速滲入泥土。

我記得那時奶奶養了一只小黃貓，它膽子非常大，時常繞著井沿走。母親每每看到都會小心驅趕，生怕它掉落井中。我和母親不同，我從不驚擾它，就喜歡看著它悠閑自得地在井沿上走著，尾巴一上一下擺動著，就如同欣賞芭蕾舞者的演出一般。我仔細地洗著碗，想象著那只貓趴在井沿上，井水倒映著它晃動的尾巴。這世間能夠不擾不驚的時光，應該就是如此了吧。

洗凈手后，我漫步在鄉村的田野中。今日的陽光很好，不似夏日的強烈，也不似冬日的羸弱，手心朝上，會有陽光輕撫的感覺，如同孩子嫩嫩的臉在蹭著手心。我望著滿眼黃燦燦的油菜花，有一兩只飛鳥從花中飛起，于是花海便以鳥兒起飛處為中心向四處蕩開，一波又一波地將不濃不淡的油菜花香送到我鼻前。我想這便是“山中何所有，嶺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悅，不堪持贈君”中所描述的心境吧。

“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我蹲下身去看那些花兒，有小而精致的黃色蒲公英的花朵兒，有遍地開放的白色野薺菜花，還有如星星般散落在綠葉中的藍色婆婆納。若是有人看見路上的花爛漫地開著，手寫一封信喚我同賞，那我定是滿心歡喜地放下煩瑣之事，與君共度這春天才有的浪漫時光。

傍晚，有朋友問我一天都干了什么，在家有沒有浪費時間。我細想，從早到晚我似乎沒有做很明確的事情。可是時間被我浪費了嗎？我不這么認為。于我來說，或者賞花，或者散步，或者喝茶，或者僅僅是深呼吸，把一天或者半天都沉浸在這些事中，放下過去的執念，便是幸福和歡樂的。

春華難得，夏葉難得，秋實難得，生命的每一天都很難得，要是忙到看不見春夏秋冬，還談什么難得呢？在別人眼里虛度的一天，在我眼里卻是難得浪漫的一天。這一天，我可以擁抱自然純美的春天，可以與母親享受人間獨有的歡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