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煉自我，教育才可以不同

張祖慶老師，我一直默默關注著，不單單因為他任教語文學科，是浙江省特級教師；還因為他獨具魅力的教育理念，以及與眾不同的教學主張?！昂玫慕逃枰m度創新，好的教育也不排斥適度表演，但是好的教育，更需要在日常教育場景中以最樸素的方式存在?！薄耙坏熒J識到：作文，是為了生活得更好，作文是存在的證明，作文就是一種生活方式……自然而然，師生都會將寫作文視為一種需要，如此，作文就不難教了?！边@些話實乃真知灼見，鞭辟入里，耐人尋味。

近年來，張祖慶老師一直在追求改變。如從杭州市下城區教師教育學院副院長，變成了谷里書院的主理人。何故？我從他的新作《教育可以不同：讓教育多一種可能》中找到了明確的答案。盡管他的身份一直在變，但其教育理念和教學主張的底蘊卻沒有變，如種子一直扎根在心底，不斷發芽、開花、結果。這本著作是張老師不斷修煉自我的結晶，他從教育思辨、功底修煉、進階之路、教育視野等多個方面，系統闡釋了自己對教書育人、教師成長、學生素養發展等的教育思考和實踐心得。他充分挖掘教育的另一種可能、另一種樣態，為當下不甚健康的教育打開了另一扇窗，為教師的專業發展提供了一條可以學習與借鑒的新路徑。

第一，修煉自我的內心，時刻保持安靜

現今社會浮躁，物欲橫流，鮮有人能沉靜專一。不管是課堂教學，還是內容學習，總愛強調一個“快”字?？斓谋澈笫羌惫?，急功近利的背后難免弄虛作假。周國平老師寫道：“也許，每一個人在生命中的某個階段是需要某種熱鬧的。那時候，飽滿的生命力需要向外奔突，去為自己尋找一條河道，確定一個流向。但是，一個人不能永遠停留在這個階段，隨著年歲增長，人的生命會越來越精神化?！钡拇_，飽滿的生命力會成為某一個階段的主旋律，但這并非生命的全部。人只有在安靜之中，才能反思自我、總結自我、提升自我、超越自我。人絕不能停滯不前，只有不斷邁開自己的雙腳，靜靜地思索，才能成為一個不斷進步的人、大寫的人。

這一理念也在張祖慶老師那里得到了驗證，誠如《學生天天在過節，哪有時間去讀書》一文中所寫：“學校，是師生生命棲居之所在。生命需要熱鬧，也需要安靜。在安靜中積蓄能量，生長智慧；在熱鬧中釋放激情，分享智慧。倘若我們的校園自始至終都處于極度亢奮之中，師生就容易被這種亢奮所傷害?！碑斚拢簧賹W校開展活動，是一個節慶緊挨著另一個節慶，整個校園猶如農村的集市，人流如織，熱鬧非凡。再看某些老師的課堂，也是一個形式串聯著另一個形式，或者小品，或者相聲，或者話劇，或者合唱，或者雙簧，此起彼伏，熱火朝天。這哪里是課堂，分明就是影院，是劇社，是影視舞臺！“任何生命的成長都是在靜默中發生的。細胞分裂、血液流淌、身體長高，抑或種子發芽、花朵綻放、果實生成，都是在靜默中完成的?！f物靜默如謎’，萬物生長如謎。生長從來是靜悄悄的，并不需要彩旗招展、鑼鼓喧天，更不需要喧嘩與躁動?！睆堊鎽c老師一再強調，生命的成長需要安靜，所以我們的校園有時得安靜，我們的課堂有時也得安靜。

第二，修煉自我的技能，時刻遠離形式

課堂上，教師明明可以站在學生面前，當眾朗誦一段話，或者一篇文章，可實際情況是，這些老師事先錄制好微視頻來代替自己在課上示范朗讀。讀到張祖慶老師講的這個故事，我懷疑這些老師是不是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作為老師，我們應該充分展示自己、提升自己。即便普通話不夠標準、語音不夠圓潤，我們也完全可以通過生動的肢體語言和豐富的面部表情來彌補缺陷，而非用形式主義代替實用主義。銀樣镴槍頭——中看不中用。如今，在課堂教學中運用多媒體技術已成常態。但可怕的是，它漸漸演變成一種新的形式主義，給課堂教學帶來極為可怕的后果。恰如張祖慶老師在《警惕新煩瑣主義對教育的戕害》一文中所寫：“這種新技術環境下的新煩瑣主義，實際上是新時代的形式主義。它比官僚主義更可怕，因為新煩瑣主義直接面對的是成百上千的兒童。我們的課改，打著新媒體、新技術的旗號，做的可能是違反學科規律、教育規律的事，這是極為可怕的。我們不反對新技術，如果新技術運用得當，可以讓教育事半功倍、如虎添翼。我們反對的是唯技術、偽技術的新煩瑣主義，以及新煩瑣主義對教育的戕害。”

教師的主陣地是課堂，教師應該把大部分乃至全部精力都放在課堂教學研究上，要通過自身努力激發學生的學習興趣，提高其學習效率。有一次，張祖慶老師在長春上課，執教《靈犬萊茜》，結果長春的老師弄巧成拙，把不該預習的內容全部告知了學生。原本應該讓孩子猜一猜的內容，孩子幾乎脫口而出，甚至這些孩子全都看過關于這篇課文的電影。再這樣上下去，恐怕也是自欺欺人，張老師當機立斷，將“猜一猜，讀一讀”環節換成“嘗試回憶，二次閱讀”環節，效果非常理想，真可謂“車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教師唯有把課堂當作大地，才能從自己的課堂汲取源源不斷的養分。養分不是外界提供的，而是自我獲取的。提供養分的人不是別人，恰恰是學生和教師自己。課堂的每一個環節、每一個細節、每一種表情、每一次呼吸，都能為大樹生長提供營養。生長著的大樹，應該善于從課堂的每個環節、每個細節、每種表情、每次呼吸中汲取養分。生長著的大樹，應該向著陽光，扎根大地，靜靜生長。不驕不躁，不棄不餒，從歲月中獲取無窮無盡的給養。”這是張祖慶老師在《大樹般立于課堂中央》中的一段話，正是它讓我進一步明白，摒棄形式主義的唯一法寶，就是深耕課堂，多造養分。

第三，修煉自我的德行，時刻尊重學生

敬人者，人恒敬之。你只有尊重別人，別人才有可能尊重你；你不尊重別人，又豈能奢求別人的尊重？任何人都不喜歡驕傲自滿的人，這種人在與他人的合作中也不太可能被大家認可。你也許在某個方面比其他人強，但你更應該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他人比你強的地方。只有這樣，你才能看到自己的淺薄與落后。平日里，我們總能聽到一些學生給老師起綽號，有的老師興師動眾、大發雷霆，而有的老師一笑了之、置若罔聞。我非常欣賞后者，極為反感前者。張祖慶老師也談及這一問題，他說：這些孩子未必就不尊敬老師，頂多只是玩玩而已，教師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曾經有個同事，每講一課就劃下不少重點，然后要求學生背下來。一次放假，他劃了好多內容，有古詩詞，有文言文，有現代文，其中文言文包括實詞、虛詞、重點語句翻譯。劃好后，他詢問孩子假期能不能背下來，所有孩子如同集體失語般誰也不回答。他甚是威嚴，站在講臺上，目光如炬，把聲音提高一個八度說：“背不下來就罰抄十遍！現在還有誰背不下來？”全班同學面無表情、有氣無力地回答：“沒有。”

當時我就很不舒服，這不是強迫孩子昧著良心說假話嗎？背不下來就罰抄，這是什么邏輯？恐怕與強盜無異。紀伯倫在《論孩子》一詩中寫道：“你們的孩子，都不是你們的孩子，乃是‘生命’為自己所渴望的兒女。他們是借你們而來，卻不是從你們而來，他們雖和你們同在，卻不屬于你們。你們可以給他們以愛，卻不可以給他們以思想，因為他們有自己的思想。你們可以蔭庇他們的身體，卻不能蔭庇他們的靈魂。因為他們的靈魂，是住在‘明日’的宅中，那是你們在夢中也不能相見的。你們可以努力去模仿他們，卻不能使他們來像你們。因為生命是不倒行的，也不與‘昨日’一同停留。你們是弓，你們的孩子是從弦上發出的生命的箭矢……”這首詩讓我明白，孩子真正需要的是尊嚴。孩子只有覺得自己有了尊嚴，才有可能過上一種幸福而完整的生活。劉鐵芳教授說得好：“一個人守護自我生命的目的就是守護自我做人的尊嚴，對個人生命尊嚴的侵害就意味著對個人生命目的和存在意義的一種剝奪，生命尊嚴的危機也就是個人生命存在目的與意義的危機?！?/p>

這種理念要求教師不斷修煉自我的德行，時刻尊重每一名學生。如張祖慶老師所寫：“一個人遇到什么樣的人，有什么樣的子女、妻子、父母、同事以及生活環境等，都是由他自己內心的性格與思想決定的?！睆埨蠋熢谶B云港上過《神奇飛書》一課，課上到一半，舞臺突然斷電，課件停播，話筒失聲，臺上一片漆黑。張老師趕緊讓孩子離開座位，走到舞臺邊緣席地而坐，他用自己的原音大聲喊話。最終這堂課上得非常精彩，孩子們欲罷不能，即便下課鈴聲響了，還是依依不舍。

不是每一個老師都可以成名成家，但是每一個老師都能不斷成長。只要我們有目標、有追求，就是再忙再累也會擠出時間修煉自我。只要我們不斷修煉自我的內心、技能和德行，就一定能在自己的教育生涯中，大聲地喊出這句話：“我的教育，完全可以與你們不同！”

（作者單位：江蘇省南京市江北新區七里河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