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詩婧,王遠旭,謝修利
(1.徐州醫科大學第二臨床醫學院,江蘇 徐州 221004;2.徐州醫科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江蘇 徐州 221004;3.徐州醫科大學藥學院,江蘇 徐州 221004)
器官移植是一項拯救終末期器官功能衰竭患者生命的先 進且成熟的醫學科學技術,但當前全球器官移植工作面臨的主要挑戰是器官供需嚴重失衡[1]。據了解,目前我國器官捐贈事業仍處于初級階段。國際器官捐獻與移植注冊數據顯示[2],2020年,西班牙每百萬人口器官捐獻率(PMP) 為37.97,美國為38.03,且器官移植總數居全球首位[3]。截至2020 年,我國PMP僅為3.60,與我國人口基數龐大這一現狀并不匹配,巨大的器官需求缺口依然是我國面臨的難題。醫學生思想活躍并受醫學知識熏陶,其對于器官捐獻的認知、態度及意愿極大地影響了我國未來器官捐獻事業發展。因此,本項目以徐州醫科大學為例,抽樣調查在校醫學生對器官捐獻的認知、態度及意愿,比較不同年級醫學生對器官移植的認識,針對性地提出提高我國器官捐獻率的措施。同時,從倫理學視角解釋器官捐獻現狀受傳統思想沖擊的原因,引導醫學生正確認識器官捐獻,增強醫學生社會責任感。
通過問卷星自制調查問卷,采用分層隨機抽樣法于2023年6—9 月調查徐州醫科大學在校本科生、研究生共504 人。樣本納入標準為自愿參與,排除標準為有嚴重軀體疾病。共發放問卷510 份,回收有效問卷504 份,有效回收率為98.82%。
(1)一般資料問卷:為自編問卷,內容包括人口學資料,如性別、民族、專業、年級、是否學習過醫學倫理學課程等。(2)器官捐獻認知量表:為自制量表,包括器官捐獻認知、態度及意愿3 個分量表。其中,器官捐獻認知量表共4 個題目,有不了解、了解、清楚3 個選項,采用賦分制,得分越高醫學生對器官捐獻的態度越積極。3 個量表總體內部一致性較好。
(1)醫學生一般情況;(2)醫學生對器官捐獻的認知、態度及意愿;(3)醫學生不愿意捐獻器官的原因;(4)學習醫學倫理學課程對器官捐獻認知、態度及意愿的影響。
采用SPSS 25.0 統計學軟件對數據進行統計分析,器官捐獻認知量表得分分析采用獨立樣本t 檢驗、單因素方差分析,器官捐獻態度量表數據進行正確率統計,器官捐獻意愿量表數據采用χ2檢驗。雙側檢驗,P<0.05 表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504 名醫學生中,男269 人(53.37%),學習過醫學倫理學課程的326 人(64.68%),具體見表1。

表1 醫學生器官捐獻認知量表得分及影響因素分析Table 1 Score and influencing factors analysis of the Organ Donation Cognitive Scale for medical students
醫學生對器官捐獻的認知總體處于中等水平,各題目平均得分均在2 分以上,其中,大一學生器官捐獻認知量表平均得分為(2.27±0.82)分,大二學生為(2.25±0.83)分,大三學生為(2.27±0.79)分,大四學生為(2.34±0.77)分,大五學生為(2.48±0.77)分,研究生為(2.37±0.78)分。以年級為變量進行分析,醫學生4 道題得分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均P>0.05)。以是否學習過醫學倫理學課程為變量進行分析,醫學生4 道題中有3道題得分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因此,是否學習過醫學倫理學課程是影響醫學生器官捐獻認知的重要因素(見表1)。
各年級醫學生對器官捐獻相關知識的掌握程度普遍較低,其中問題6 的正確率最低,各年級均在15%以下。比較不同年級醫學生知識掌握程度,大三學生(24.32%)>大四學生(19.67%)>大一學生(16.83%)>大二學生(13.96%)>大五學生(8.93%)>研究生(6.87%)。學習過醫學倫理學課程的醫學生正確率與未學習過醫學倫理學課程的學生相比差異不大,除問題5 及問題6 外,其余4 題回答情況均較好,見表2。

表2 不同年級醫學生器官捐獻理論及倫理原則相關問題的正確率(%)Table 2 The accuracy rate of organ donation theory and ethical principles among medical students of different grades(%)
愿意捐獻器官的醫學生共253 人(50.20%),除研究生捐獻意愿相對較弱外,其余年級醫學生捐獻意愿差異不大。學習過醫學倫理學課程的醫學生捐獻意愿較未學習過醫學倫理學課程的醫學生強。性別、年級、是否學習過醫學倫理學課程對醫學生器官捐獻意愿有顯著影響(P<0.05),見表3。據統計,醫學生認為影響器官捐獻意愿的因素主要是: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遺體神圣不可侵犯(27.20%);捐獻后未得到相應的救助、補償、獎勵(24.40%);不了解器官捐獻流程及方式(23.20%)。

表3 醫學生器官捐贈意愿比較Table 3 Comparison of organ donation intentions among medical students
研究結果表明,醫學生器官捐獻認知、態度及意愿處于中等偏下水平。
(1)器官捐獻認知及態度。大部分醫學生對器官捐獻有一定認識,器官捐獻認知量表各題目得分均在2 分以上,但涉及器官捐獻知識、流程、倫理原則、法律法規時,正確率顯著下降。除大三、大四學生外,其余年級醫學生器官捐獻理論及倫理原則相關問題的正確率均在20%以下,明顯低于對溫州醫科大學[4]的調查結果。雖然學習過醫學倫理學課程的學生正確率高于未學習過醫學倫理學課程的學生,但整體仍處于較低水平。提示學校雖然開設了醫學倫理學相關課程,但器官捐獻方面的教育仍然欠缺,應予以重視,加大器官捐獻相關知識普及力度。
(2)器官捐獻意愿。本科生及研究生器官捐獻意愿在50%左右,高于江蘇地區21~30 歲群眾的捐獻意愿(40.9%)[5]。學習過醫學倫理學課程的學生更傾向于器官捐獻,原因主要是學習該課程后學生對倫理學及器官捐獻相關知識了解得更多。這一現象也從側面反映出涉及器官捐獻知識的人文課程對醫學生器官捐獻態度、意愿會產生影響,增設相關教學內容、優化教學模式迫在眉睫。
本次調查中,徐州醫科大學醫學生愿意捐獻器官的比例為50.20%,低于劉啟賢等[6-7]對合肥市、蘇州市的研究結果,這可能與地區經濟水平、宣傳力度不同等有關。除研究生外,大一至大五5 個年級學生器官捐獻意愿差異不大,表明器官捐獻意愿與年級的相關性較小。學習過醫學倫理學課程的學生,愿意捐獻器官的比例(53.01%)高于未學習過醫學倫理學課程的學生(44.94%),原因可能與該校對腦死亡、器官捐獻相關知識的培訓不足有關。已有研究顯示,醫學院校是否開展心理學、倫理學等醫學人文教育對醫學生器官捐獻意愿有較大影響。因此,如何有針對性地提升醫學生器官捐獻倫理學知識水平成為急需解決的問題。
在不愿捐獻器官的原因中,選擇“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遺體神圣不可侵犯”的占比最高(27.20%)。受儒家、佛教、道教思想影響,入土為安是大多數國人的愿望。人的毛發、皮膚不可損毀,更何況剖開胸腔、腹腔取出器官捐給陌生人[8]。而這種思想也嚴重阻礙了我國器官捐獻工作的開展。“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出自《孝經》,《孝經》成書的年代尚無器官捐獻,其雖具有跨時代的指導意義,但卻未考慮新時代的現實背景。翻閱《孝經》一書可發現,這句話的全句是“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意思是身體是父母給的,不能隨意毀傷身體,這是孝道的開始。而其后亦有一句“立身行道,揚人于后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意思是修行自身、奉行道義,給后世留下美名,以彰顯父母,這是孝的終點。器官捐獻是指自然人生前自愿表示在死亡后由其執行人將遺體的全部或部分器官捐獻給醫學科學事業,或生前未表示是否愿意捐獻的自然人死亡后,由其直系親屬將其遺體的全部或部分捐獻給醫學科學事業的行為。“不敢毀傷”是反對自殺及自殘等一系列不愛惜身體的行為,而器官捐獻是在志愿者死亡后才進行的,是這個人心有大愛,愿意回報社會的證明,恰恰是“孝之終也”的體現。從古至今,傳統倫理學從來都不阻礙救人。古有孟子“舍生取義”、莊子“生死聚散”,今以“善行”“大愛”作為器官捐獻的宣傳標語,皆是對生命的尊重。因此,基于生命倫理學[9]實行器官捐獻這一制度并不是對傳統倫理學的違背。
對于不愿捐獻器官的原因,占比第二(24.4%)的是“捐獻后未得到相應的救助、補償、獎勵”。器官捐獻有知情同意、公正、患者利益至上、保密、尊重和保護供者等多項倫理原則,其中患者利益至上原則指患者健康利益至上,當患者的健康利益與其他利益沖突時,首先考慮患者的健康利益。我國器官捐獻制度遵循無償原則,雖并不排斥捐獻者家屬接受來自社會的人道慰問和困難救助,但器官捐獻始終是一項公益事業。醫學生擔憂的“捐獻后未得到相應的救助、補償、獎勵”,歸根結底是對器官捐獻相關法規、流程及原則的不了解。加強大學生器官捐獻倫理教育,豐富其器官捐獻知識,如了解紅十字會對器官捐獻供受雙方的人道救助制度等,可使其明白器官捐獻的本質,打消對捐獻后救助、補償或獎勵等方面的顧慮。
(1)增加器官捐獻相關教學內容,優化醫學倫理學教學模式。醫學生獲取器官捐獻相關知識的主要途徑是課堂教學。筆者所在學校醫學倫理學課程多為大班聯合教學,一堂課平均容納100 多名學生。由于人數太多,教師無暇兼顧每個學生,學生對課堂知識的接受度大打折扣。學校可通過調整教學時間安排或吸納更多優秀的倫理學教師,進行20~50 人小班教學,提升學生課堂參與度。除此之外,該校醫學倫理學僅有20 學時,醫學生課業負擔重,醫學倫理學等人文課程不得不壓縮課時。在無法增加課時的情況下,可采取第二課堂的形式,鼓勵醫學生選修與醫學倫理學相關的線上課程,利用閑暇時間豐富醫學倫理學知識,加深對器官捐獻的認識。
(2)破除陳舊思想,提高大眾對腦死亡的認可度與接受度。我國的器官捐獻主要有兩種形式:腦死亡器官捐獻(DBD)和心臟死亡器官捐獻(DCD)[10]。由于我國目前沒有對腦死亡立法,部分群眾受傳統觀念影響以及尚未形成健全的人體器官捐獻、分配和管理制度,器官捐獻仍以DCD 為主。因此,要加強醫療機構對可控型DCD 的倫理審查工作,建立人體器官捐獻志愿者隊伍,同時政府加強人道救助。腦死亡是最科學的死亡判定標準,腦死亡標準的認可是人類在生命意義和自我價值方面進步的具體體現,也是現代醫學科學發展的需要[11]。然而,本次調查結果顯示,僅19.02%的醫學生知曉腦死亡診斷標準,遠低于對傳統意義上死亡的認知程度。根據“家庭是人們了解器官捐獻的最初場所”這一理念,應將積極的器官捐獻觀念融入家庭文明觀念新風尚建設[12],在開展社區器官捐獻知識普及活動的同時加強腦死亡觀念的宣傳,破除封建迷信,掙脫傳統死亡文化的束縛[13],改變大眾對器官捐獻的陳舊看法。除此之外,學校不僅可以通過開設醫學倫理學課程加深醫學生對腦死亡的理解,還可將“腦死亡”這一概念貫穿醫學教育全程。在心理學、內科學、外科學、解剖學等課程中增設與腦死亡有關的內容,加深醫學生對腦死亡的認識。
(3)規范醫生行為,提高捐獻者的信任度。器官捐獻意愿本質上是對團結道德的回應,這種特殊形式的團結具有很高的價值。但是,要使“個人選擇捐獻器官”這一權利真正生效,就必須使捐獻條件得到醫生的承認與捍衛,并受到法律保護。對于患者來說,醫生的治療忠誠是其信任的來源,也是捐贈器官的動力,因此,醫生必須親自參與。嚴格立法,加強對醫生行為的約束可極大程度避免“器官買賣”這一現象的出現。筆者所在學校部分在校醫學生擔憂“捐獻后未得到相應的救助、補償、獎勵”的顧慮也會相應減少,捐贈者的信任度提高了,器官捐贈事業也隨之發展。
(4)完善我國器官捐獻制度,學習他國器官捐獻政策。據了解,部分歐洲國家人口老齡化十分嚴重,其更多地考慮將高齡患者作為獲取邊緣臟器的途徑之一。因此,在完善符合本國國情的捐獻政策基礎上,我國可借鑒歐美國家探索邊緣臟器利用的策略。委內瑞拉研究所表示,媒體宣傳教育對器官捐獻和移植也有促進作用[14]。衛強等[15]的研究也表明,本科期間開設相關課程,可顯著提升大學生對器官捐獻與移植的認知水平,使大學生更加了解器官捐獻流程和相關法律法規。針對徐州醫科大學醫學生對器官捐獻認知態度及意愿的差異,有必要全面開設心理學、醫學倫理學等人文課程,鼓勵社團、協會舉辦器官捐獻知識講座。除此之外,還可學習西方使用標準化病人和補充教學材料(如電影、閱讀清單)向醫學生傳授器官捐贈和移植倫理概念的經驗[16]。建立緬懷紀念制度、出臺鼓勵捐獻的相關措施,加強對受供家庭的人文關懷,將國內外新觀點融入器官捐獻宣傳內容,提升人群接受度,擴大宣傳對象范圍[17],促進我國器官捐獻事業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