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 要]作為旅游研究的重要基石,學界對非慣常理論的思辨雖源源不斷,但其中仍存在理論發展滯后于實踐、非慣常環境與行為研究對話割裂等問題。由此,文章借鑒具身認知與雙系統理論,創新提出“慣常”“中間”和“非慣常”3種認知狀態,以個體心理認知差異作為定義和劃分旅游環境類型的線索,明確指出環境類型具有具身性、經驗性、可變性和個體差異性的內生屬性;利用非慣常認知狀態聯結旅游環境與旅游者行為,論證主張非慣常環境與非慣常行為的伴生關系,梳理歸納決策沖動化、自我失控化、情緒主導化、盲從化和心理賬戶顯化的非慣常行為典型特征。文章對虛擬旅游、元宇宙旅游、城市漫步等新興旅游業態作出回應,剖析解答了非慣常理論相關研究中“主觀或客觀”和“異地與否”的復雜問題,并將非慣常理論的應用范圍從實地拓展到虛擬層面。文章期望從人本視角革新非慣常理論以強化旅游研究的特殊性,同時助推旅游知識的外溢。
[關鍵詞]非慣常環境;非慣常行為;非慣常認知狀態;具身認知;雙系統
[中圖分類號]F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5006(2024)02-0049-12
DOI: 10.19765/j.cnki.1002-5006.2024.02.010
0 引言
當前,人工智能與信息技術迅猛發展,生活創意頻頻涌現,旅游業態得到前所未有的創新。虛擬現實景區、虛擬旅游、元宇宙世界遺產接連出現,人們足不出戶就能獲得旅游體驗;城市漫步(city walk)、微旅行、一日游,家門口的“新旅游”受到城市年輕一族追捧。于此現實背景下,慣常與非慣常環境在旅游實踐的前進浪潮中不斷被討論和完善,以訪問頻率和地理距離[1]劃分的環境類型被質疑難以兼容旅游業態的新變化[2],學者們開始從主觀建構[3]、心理認知[4]、信息維度[5]等方面對概念進行辨析和發展。然而回顧已有文獻,發現學界對環境類型的現存定義與劃分方式尚未能契合目前旅游業態的發展需要,總體呈現理論滯后于實踐的特征。
同時,非慣常行為作為旅游研究中的重要話題,其產生本質上與旅游者所處的非慣常環境密切相關[6]。環境類型從慣常轉換為非慣常的過程中,游客行為也自發從有序狀態偏離為相對自由的無序狀態[7],形成異化的非慣常行為模式。在環境轉換與行為異化之間,旅游者身上顯然存在某個聯結二者的“黑箱”,但是這一關鍵“黑箱”尚未被挖掘解讀,非慣常環境與行為研究之間對話始終割裂,缺乏理論溝通。
由此,本研究結合對上述現象和問題的思考,嘗試基于具身認知與雙系統視角對非慣常理論進行系統化再構建,權當拋磚引玉,以期對未來旅游研究有所裨益。
1 研究梳理與研究目標
1.1 慣常與非慣常環境
為方便旅游衛星賬戶的操作性統計,聯合國世界旅游組織(United Nations World Tourism Organization,UNWTO)提出“旅游是個人離開其慣常環境(usual environment)不超過一年時間且從事非報酬活動”[1]。然而,UNWTO并未對慣常環境作出具體定義,僅建議其指代個人日常生活地理邊界之內的區域,同時選取訪問頻率和空間距離作為劃定慣常環境的參考指標。2008年,Govers等對慣常環境進行探討,并直接指出單純以地理學框架下的慣常環境作為理論基礎來定義旅游是站不住腳的[3]。從宏觀角度看,若采用統一的距離標準來劃分慣常環境的邊界,將會導致某些小國的國內旅游不復存在;從微觀角度看,熟悉(usual)或陌生(non-usual)與空間距離和訪問頻率并無線性關系,環境是否慣常更應取決于不同個體的感知、經驗積累和空間建構[3]。2009年,張凌云將慣常環境引入國內學界,提出其相對概念“非慣常環境”,并定義旅游是“非慣常環境(unusual environment)下的體驗和一種短暫的生活方式”[6]。其將慣常環境定義為“個體的日常工作(或學習)環境、日常居住環境、日常人際交往環境的總和”,非慣常環境則為“除慣常環境以外的部分”,同時依據行業特性對航空業和跨境工作者等特殊情形提出“流動”和“跨境”非慣常環境[6]。張凌云強調了環境在不同個體間的差異性,但從Govers等的角度來看,其論述仍然依從UNWTO的原始框架,后續也確有學者就其定義提出內涵模糊、“原地兜圈”、泛化了旅游等質疑[8-9],不同學者仍嘗試對慣常和非慣常環境進行更合理的界定和劃分。
伴隨著信息傳媒、互聯網、人工智能等技術的高速發展,人們對環境的認知開始突破傳統因素限制[10],非慣常環境的外生屬性(地理邊界、空間距離、異地條件等)被削弱,其內生屬性(心理認知、動機、主觀建構等)得到重視[4,10-12]。理論層面上,國內學者陳海波較早提出應從個人的認知能力、境遇與經驗積累定義慣常與非慣常環境,強調個體對環境的“主觀建構”,同時將網絡信息環境納入討論,主張 “異地”屬性的去核心化[10]。實證層面上,Diaz-Soria[2]、Suri?ach等[13]、薛嵐等[12]學者對城市一日游、徒步游、城市漫步的研究具有代表性。按照UNWTO的定義邏輯,慣常環境存在明顯的地理邊界,個體開展旅游活動和獲得旅游體驗的首要條件是離開此邊界以進入非慣常環境,對于城市本地居民而言,這些非慣常環境往往處于城市的邊郊地帶或城市之外。而上述學者的研究結論對該邏輯提出質疑,其研究場景都聚焦于本地人在城市內部發生的旅游活動,指出即便是在慣常環境的地理界限內仍存在鄰近旅行,近距離(非異地)并不構成旅游體驗的阻礙[2]。同時,成為旅游者是主動決策而非被動的結果,它實質上取決于個體對周圍環境的認知、動機與凝視方式[2,12],慣常環境與旅游活動的二元對立關系理應被消解[12]。2019年,張凌云進一步發展了非慣常理論的內涵,指出“非慣常環境是一個由旅游者個體構建的臨時空間環境,類似于米歇爾·福柯所說的‘另類空間’‘異托邦’(heterotopias)或‘他者空間’(the other space)”,非慣常環境實際是“異托邦+異時間”的組合[11]。在這篇文章中,張凌云認同個體對環境的心理認知建構,同時將討論延伸到了虛擬維度。李琳等受此啟發,利用心理認知和涉足頻率對非慣常環境重新詮釋,提出非慣常環境對應個體出游前建構的虛擬環境、出游時建構的臨時心物環境和出游后建構的隱喻空間環境,并進一步拓展出類慣常環境、超非慣常環境、合理非慣常環境等8種類型[4]。李琳等的研究推動了非慣常環境的類型學發展,但其中的概念內涵和類型劃分仍較復雜模糊,且理論邏輯有待商榷:文章一方面認為非慣常環境必須滿足異地屬性,另一方面又認可非慣常環境是“虛擬可達”的,而大量虛擬環境并不滿足異地條件——理論尚存在值得完善的部分。與此同時,國外學界開始關注具身感官體驗在心理認知和非慣常環境之間起到的橋梁作用[14-16],不論是在實地或是虛擬旅游過程中[17],感官系統都被認為是游客與旅游環境建立心理認知和產生后續互動的起始窗口,為解讀非慣常環境及旅游者行為提供了更多元的理論思路。
通過梳理,可以發現學界關于環境類型的討論正在前人基礎上突破最初的地理學框架,緩步轉向個體心理認知和主觀建構的研究視角。反觀業界,網絡信息和數字智能技術的高速發展催生了旅游直播、虛擬旅游、元宇宙旅游等新業態出現,空間距離不再是個體與環境建立熟悉感的約束條件[12],環境類型的范疇也從實地朝著虛擬向度拓展;甚至出現“網絡化生存”的案例,部分群體利用網絡信息便可構建對某個城市或目的地慣常的心理認知[10]。區分個體慣常與非慣常環境的客觀性比例變小,主觀特性愈加凸顯[10],但總體上看,目前學界理論研究仍停留在“客觀或主觀”和“異地與否”的討論階段,顯然滯后于業界實踐。因此,筆者將綜合前人經驗,意圖從兩方面繼續推動非慣常理論探索:1)回應理論轉向,基于心理認知視角理解慣常與非慣常環境產生的過程和本質;2)強調主觀特性,以個體認知差異為標準來定義和劃分不同環境類型。
1.2 非慣常行為
慣常行為與非慣常行為是一組相對概念。慣常行為指個體在慣常環境中具有“持續性”和“可轉移性”的慣習,表現出相對固定的思維方式和準則[4];非慣常行為則是旅游者在離開慣常環境并進入非慣常環境后表現的有別于慣常的自發性行為[4],通常體現為行為的異化。目前大量研究對非慣常行為進行探討,學者們雖對于“非慣常環境中旅游者行為會發生變化”的現象達成共識,但解釋其形成原因的邏輯各有不同。例如利用沉沒成本和重置成本分析游客沖動購買行為[5];通過環境差異性對價格敏感度的影響解釋游客“窮家富路”現象[18];從非慣常環境下的身份匿名化角度解釋游客失范行為[19];通過獨立型和依存型自我建構剖析旅游者的“面子消費”[20];利用敬畏情緒和社會聯結探討旅游從眾現象[21];通過性格特質預測非慣常環境中的冒險行為[22]等。研究雖豐富多樣,但對非慣常行為的剖析和著力方向各異,甚至不同學者對于同一行為異化現象的解釋存在極大差異,各研究難以形成有機對話[4],進而限制了非慣常行為研究的系統發展。
同時,作為非慣常環境下個體的自發性產物,非慣常行為與環境之間存在明顯的理論罅隙和隔閡。理論上,旅游者的環境切換與行為異化應是連續且自成系統的過程,但目前環境和行為研究較為零散混亂,尚未有學者歸納和構建能全面解釋該系統機制的非慣常理論。回顧現有研究,張凌云曾引用弗洛伊德的心理學理論,認為慣常環境下的“本我”是受到壓抑的,旅游者在非慣常環境的匿名化條件下因釋放本我而產生行為異化[19],并指出各種非慣常行為與旅游者心理變化相關[6];管婧婧等提出旅游者認知是行為異化的內部維度,其在非慣常環境的經濟、信息、文化等外部維度的作用下導致非慣常行為產生[5];李琳等強調心理認知對行為異化的內部影響,同時依據慣習作用強度和環境作用強度的差異對非慣常行為類型進行了劃分[4]。可見,研究人員已經發現個體心理認知與非慣常行為具有重要關聯,但學界對非慣常環境中“心理認知為何及如何改變”與“心理認知對行為異化的具體影響機制”尚不明晰,而這正是理解非慣常環境與行為關系的突破口。綜合以上思考,本文旨在在已有研究成果的基礎上,以個體心理認知為聯結非慣常環境與行為的關鍵變量,創新構建具有普適性、系統性的非慣常理論。
2 個體認知與環境類型的理論構建
2.1 環境類型的內生屬性
探討環境的慣常與否實際是在對環境類型進行定義和劃分。現象學家梅洛-龐蒂指出,感官體驗在人與環境交流時發揮著重要渠道作用,它使人們得以理解和熟悉周邊環境[23],其觀點率先啟發學者們對“身體-環境”關系的探討。隨著研究深入,學界發展出具身認知理論[24],認為環境、身體和認知之間是不可分離且相互嵌套的,認知存在于身體之中,而身體又存在于環境之中[25],個體通過身體感官連接外部環境,感官就像外界環境的受體[26],將接收的環境信息包含在認知處理中[27]。Mehrabian和Russell提出的SOR模型(stimuli-organism-response,刺激-機體-反應)與具身認知理論思想高度契合,即來自外部的環境信息形成刺激要素,個體通過視覺、聽覺、嗅覺、觸覺等感官渠道接受刺激,在機體內部認知處理后喚起個體的意識情感和身體反應[28]。顯然,個體與環境建立聯系需要經過具身的感官刺激和機體內部的認知處理,目前利用涉足頻率和空間距離來劃分環境類型并未觸及人與環境關系的本質。對個體而言,環境慣常與否是主體對地方感知互動后的意識判斷[5],因此,環境類型與感官接收的環境信息和機體對信息的認知處理密切相關。例如樓下每天光顧的早餐店會讓我們自然感到熟悉和慣常,但若該早餐店突然翻新改造,即便是滿足高涉足頻率和近距離,它仍會重新回到陌生和非慣常的范疇;從業多年的空乘人員隨行到異地會認為機場環境是慣常的,但若離開機場去附近游覽或購物,周圍環境又將變得非慣常[6];對原住民來說,再熟悉的城市也存在鄰近但非慣常的角落,這為其創造在本地開展城市漫步的條件[2];對于同住在一個屋檐下的母親和孩子,同城的沃爾瑪商場可能是時常采購的母親的慣常環境,對不參與采購的孩子而言卻是非慣常環境[6]。上述例子都指向了環境類型的內生屬性,包括具身性、經驗性、可變性和個體差異性,環境類型并不是單純的地理區域劃分或組合,而是個體接收環境信息后所形成的意識反應結果。
環境類型的內生屬性被世界旅行和旅游理事會(World Travel and Tourism Council,WTTC)所重視,該組織曾采用問卷和訪談的“內生方法”來讓受訪者自行判別所處環境,其理念是“讓人們用自己的認知和經驗數據來確定其慣常環境以及日常生活與旅行的邊界”,以提高環境類型劃分的準確性[3,29]。隨著科技發展,海量信息通過網絡圖像及其他媒體衍生,個體獲取環境信息的渠道不再局限于實地場所,虛擬維度同樣發揮著重要作用[30]。研究表明,虛擬旅游中游客與虛擬空間的信息交換時刻都在發生[31],現行的虛擬旅游空間利用多感官系統(視覺、聽覺、觸覺等)和游客的先驗知識、記憶與經驗,已能夠給游客帶來極其接近實地旅游的具身性體驗[17]。在信息結構和維度的日漸豐富下,環境類型的內生屬性愈發凸顯,劃定環境類型的標準將愈加主觀。綜上,本研究認為,環境是實地信息和虛擬信息所集成的客觀存在,而環境類型則是當下個體通過具身感官接收其信息刺激,并經過機體內部認知處理后所形成的主觀意識層面的反應。
2.2 機體對環境信息的認知處理
環境類型作為最終主觀意識反應,在個體通過具身感官刺激接收環境信息后,中間還需要經過認知資源調配、信息加工、轉移儲存等環節[32],因此解析中間環節能使我們更恰當地定義和劃分不同環境類型。雙系統理論是認知心理學領域的經典模型,該理論假設人們在認知過程中會利用兩個系統(通常稱其為系統1和系統2)來調配心理認知資源和處理信息,雙系統間各自獨立且互相配合以完成認知過程[33-34]。后續有學者通過實驗驗證雙系統的存在[35],并印證其在人腦中對應的區域[36-38]。概括地說,系統1是無意識的、自動的、快速的、直覺的、并行的、毫不費勁的;系統2是有意識的、受控的、緩慢的、推理的、串行的、耗費精力的[33-34,39]。在雙系統的運作配合中,熟悉感和陌生感的產生機制與環境類型密切相關。Kahneman指出,系統1會時刻測評個體認知放松度來確認是否需要系統2參與[34]。當環境中不存在障礙和新情況時,將由系統1主導認知過程,個體會產生熟悉和舒適的感覺;若環境中出現新事物,系統1會產生認知緊張并努力調動系統2參與信息的認知處理,此時個體會產生陌生感和警惕感,思維模式也會發生變化[34]。
根據具身認知理論,不論是在家、工作還是旅行,人們每時每刻都置身于某個環境中,外部環境會源源不斷地向個體傳輸信息[24-25,27],因此,機體雙系統對環境信息的認知處理過程是持續不間歇的,本研究將這種持續運作過程定義為個體認知狀態。系統1和系統2對環境信息的認知處理有明確分工,對于能依靠歷史經驗啟發和聯想的“舊”環境信息,機體將直接利用直覺型的系統1處理;對于完全缺乏個體經驗和可參照點的“新”環境信息,機體必須調動分析型的系統2處理。生活中的環境通常都是由新舊信息交織的綜合體,面對時刻變化的環境,系統1和系統2在參與環境信息的認知處理時存在水平上的差異,進而導致個體產生多種不同的認知狀態。根據系統1和系統2參與水平差異,本研究將個體認知狀態劃分為3種類別,分別是慣常認知狀態(參與水平系統1gt;參與水平系統2)、中間認知狀態(參與水平系統1≈參與水平系統2)和非慣常認知狀態(參與水平系統1lt;參與水平系統2)。
2.3 三種認知狀態與環境類型
綜合前述內容,本研究構建新的理論模型以解釋不同環境類型的本質和產生過程,具體如圖1所示。
模型的基本邏輯:環境類型不是簡單“一刀切”的某個地理邊界內的范圍,而是呈點狀形態散布地存在。個體通過具身感官刺激接收環境信息后,其機體內部雙系統會自動認知處理信息,依據處理過程中系統1和系統2參與水平及主導程度的差異,個體可能產生形成3種認知狀態:分別為慣常認知狀態、中間認知狀態和非慣常認知狀態。個體在不同認知狀態下會對環境類型做出相應的意識反應,其中慣常認知狀態對應慣常環境,中間認知狀態對應混合環境,而非慣常認知狀態對應非慣常環境。
2.3.1" " 慣常認知狀態與慣常環境
個體接收環境信息后,若由系統1主導環境信息的認知處理過程(即參與水平系統1gt;參與水平系統2),則個體處于慣常認知狀態,此狀態下個體被熟悉感和舒適感主導,形成身處慣常環境的意識反應。依據系統2是否參與可分為兩種情況。1)系統2未參與,環境信息完全由系統1處理。此時個體無需花費精力,憑借直覺就可以完成對所處環境的認知。這必須依靠個體先前持續反復的感官體驗和系統1對記憶的啟發聯想來完成[34],常見的如家(居住場所)、公司(工作場所)、學校(學習場所)等都屬于這類環境。2)系統2參與,但參與水平遠低于系統1。此時對環境信息的處理大部分由系統1主導完成,但其中仍存在少量需要調動系統2來處理的陌生信息。例如裝飾新墻紙的辦公室、半月一歸的鄉下老家、每周定期前往的商場等。
2.3.2" " 非慣常認知狀態與非慣常環境
個體接受環境信息后,若由系統2主導環境信息的認知處理過程(即參與水平系統1lt;參與水平系統2),則個體處于非慣常認知狀態,形成身處非慣常環境的意識反應。此時,由于缺乏歷史經驗和記憶[34],當下環境所包含的大部分信息都無法被系統1直接處理,需要充分調動系統2參與,導致該狀態下的個體被陌生感主導,形成身處非慣常環境的意識反應。例如旅游目的地、未曾或極少涉足的地點(如偶然經過的村莊、初次拜訪的朋友家等)、虛擬環境1、元宇宙2、未知領域(如外太空、未被人類探知的地帶)等都屬于這類環境。在非慣常認知狀態下,由于系統2高度參與環境信息的認知處理過程,導致個體有限的心理認知資源被環境信息大量占用,個體的思維和任務處理模式發生轉變[34-35],進而引起行為上的異化,產生不同于平常的非慣常行為。
2.3.3" " 中間認知狀態與混合環境
若處理環境信息時系統1和系統2處于相似水平(即參與水平系統1≈參與水平系統2),且二者皆不主導環境信息認知處理的過程,則個體將進入一種特殊的中間認知狀態,并被熟悉感和陌生感交織。此時,系統2處理的環境信息來源主要有二:1)通過書籍、廣播、電視、網絡等渠道獲取的陌生環境信息的疊加;2)大腦中儲存的未處理完全的陌生環境信息或是鮮明旅游記憶的疊加。在中間認知狀態下,個體的系統1和系統2的意識反應疊加形成使個體感覺“既熟悉又陌生”的混合環境。此類環境一般會出現在個體出游前(搜集目的地各類信息到正式啟程)、出游后(不斷回憶、反饋、分享到漸漸遺忘[4])與重游期間。基于上述討論,本研究對認知狀態和環境類型的內涵作出定義,具體如表1所示。
2.4 慣常環境與非慣常環境的動態轉化
環境類型具有可變性,對個體而言同一環境可能發生慣常與非慣常的轉化,具體路徑如圖2所示,其中包含兩種轉化機制。1)非慣常環境向慣常環境的轉化。個體首次接受某個環境的具身感官刺激后,將由系統2來主導環境信息的認知處理,若個體重復多次或長時間在該環境內獲得體驗,則系統2會利用大腦的記憶系統來存貯環境信息[42-43],形成系統1直覺性反應的依據[34],并交由系統1主導該環境信息的認知處理任務,由此完成環境類型的轉化。2)慣常環境向非慣常環境的轉化。個體層面上,大腦會對部分長期未激活利用的記憶進行清洗和遺忘[43],導致系統1失去對環境信息進行直覺性反應的依據,再次接受該環境的具身感官刺激時需要重新調動系統2處理;環境層面上,同一環境常常發生物理空間上的改變(例如裝修改造、人為破壞、遭受自然災害等),此時意味著環境信息發生了更新,當信息更新達到一定程度,使得系統1無法主導環境信息的認知處理過程時,則個體需重新充分調動系統2主導,由此形成轉化。
3 旅游情境中認知狀態與環境類型的動態變化
旅游情境中,由于在不同場所和空間發生位移轉換,因此個體的認知狀態和所處環境類型是一個動態變化的過程。總的來說,不論是虛擬旅游、元宇宙旅游還是城市漫步1,旅游者在任何形式的旅游活動進程中都滿足位移為零的必須性[10],即實現“慣常環境-混合環境-非慣常環境-混合環境-慣常環境”的轉換過程,具體如圖3所示。
為方便解讀模型內涵,本研究將進程分為5個階段進行區分。
階段①對應個體產生出游動機前的一段時間,此時個體通常位于熟悉場所(如家里),環境信息完全由系統1認知處理且系統2不參與,個體產生熟悉感和舒適感,處于慣常認知狀態并形成慣常環境的意識反應。由于擁有足夠多的閑暇時間和金錢[44],啟發式思維的主導[45]促使個體產生出游動機。
為幫助選擇目的地和進一步決策,個體會通過書籍、電視、網絡、親友等媒介渠道收集目的地信息[46],各類陌生環境信息不斷輸入機體以調動系統2參與認知處理過程并達到與系統1相似的參與水平,此時個體進入階段②。在中間認知狀態下,系統2的參與幫助個體完成出游計劃的分析和制定過程[34],并形成對目的地旅游價值的主觀預期認知[47],系統1的參與則使個體產生期待、興奮等情緒[48]。
階段③表示整個正式出游過程。從個體離開家開始,來自新環境的具身感官刺激充分調動系統2參與,個體因系統2主導環境信息的認知處理過程而進入非慣常認知狀態,形成自身處于非慣常環境的意識反應,個體行為也相應發生變化。“高峰”通常對應新環境信息最密集的時刻,隨后由于在目的地停留時間的增加,個體開始利用重復體驗和工作記憶[42-43]熟悉所處環境,系統2解放出來的部分由系統1接手,系統2的參與水平緩慢下降。在某些情況下高峰并不會只存在一次,例如當個體的旅游進程中出現了目的地的切換(即一次出游前往多個目的地),則會出現多個高峰,模型呈現“波動線”。
行程結束后,個體大腦中對此次旅游的記憶以及殘余未認知處理完全的環境信息仍會調動系統2參與一段時間,對應階段④。此時個體狀態與階段②類似,系統2會進行此次出游體驗的評估和重要信息的儲存[42],而系統1則會產生滿足、留戀或失望、厭惡等情緒(取決于個體旅游前的主觀預期和旅游后實際體驗之間的對比差異[49])。隨著記憶的遺忘和信息清洗,個體會逐漸回到最初由系統1主導環境信息認知處理過程的慣常認知狀態,即階段⑤,環境類型也完成從“非慣常”到“慣常”的切換,當個體的具身感官刺激不再調動系統2參與,則標志著旅游進程的完全結束。
4 旅游非慣常環境與行為的理論構建
4.1 非慣常認知狀態的即時性和持續性
與一般非慣常環境不同,旅游非慣常環境信息同時具備海量性、多源性、動態性和優先性的特點。具體而言,旅游作為典型的體驗式消費場景,與一般非慣常環境相比,其所包含的陌生環境信息不可計量[16],這些信息來自視景、聲景、觸景、味景和嗅景等多種源頭,通過感官刺激給旅游者帶來難忘體驗[50]。同時,旅游者自身的流動性使其所處的位置空間不斷切換,而自然和社會的運作又使空間本身具有不穩定性[14],二者加持使旅游非慣常環境信息時刻處于動態變化之中,不斷刺激和調動旅游者的感官與認知。此外,在旅游享樂動機的驅使下,利用感官體驗旅游環境成為首要認知任務,當旅游者身處目的地,其身體即刻會被感官刺激所包裹,周圍環境從中立空間轉化成被感知物并成為具身認知的一部分[15],此過程迅速且級別優先于其他認知活動[34]。
旅游非慣常環境信息的特性使旅游者的非慣常認知狀態具有即時性和持續性。由于環境信息存在優先性,當旅游者進入旅游非慣常環境,即刻形成的具身感官刺激會使其機體雙系統自動運作,如前面小節論述,旅游者將迅速進入由系統2主導環境信息認知處理過程、系統1配合的非慣常認知狀態。同時,環境信息所具有的海量、多源和動態變化的特點將使旅游者的非慣常認知狀態在出游進程中始終持續。此外,在其他某些特別設計的體驗式消費場景中,其環境信息也具備與旅游非慣常環境信息類似的特性(例如沉浸式數字服務環境[51]、元宇宙游戲環境[52]等),這些環境同樣會引發個體即時和持續的非慣常認知狀態。
4.2 感官敏感度和環境差異度的內外強化作用
旅游者的具身感官刺激存在程度差異[16]。旅游情境中,具身感官刺激主要受到內部的感官敏感度和外部的環境差異度影響。1)出于享樂和審美的動機,旅游者會主動調動身體的“視聽觸嗅味”五感來感知和體驗目的地[14],感官積極性顯著提升;同時,旅游者對目的地的認知存在信息稀缺和模糊特性[5],身體會被動地傾向利用感官從周圍收集信息以理解當下境況[34]。在機體主被動作用下,旅游者的感官敏感度得到增強,進而從內部強化具身感官刺激。2)目的地與慣常環境通常存在較大差異,意味著環境中包含大量陌生新鮮的感官信息。這些信息組合構成旅游者眼中的吸引物,調動旅游者的感官主動去理解和體驗[15],進而從外部強化其感官刺激。一般而言,旅游者的具身感官刺激越強烈,其與環境的互動體驗就越頻繁[53],個體的非慣常認知狀態也將更深度。
4.3 非慣常行為的產生機理與典型特征
決策即選擇做什么或不做什么,反映了個體對自身行為的選擇[54]。不論是旅游者的情緒熬夜[55]、沖動購買[56-57]、突發獵奇[58]還是不文明表現[59],大量非慣常行為都遵循該選擇邏輯,也就是說,非慣常行為實際上反映了可解析的異化決策系統,與心理認知息息相關[19]。
旅游者的非慣常認知狀態是即時產生且持續性的。在非慣常認知狀態下,個體大部分的系統2被調動主導旅游非慣常環境信息的認知處理過程,有限的心理認知資源被海量環境信息占用[45],導致個體的認知負荷增加。受人類身體特質影響,系統2會因認知負荷增加而被顯著弱化,在處理其他任務時變得遲鈍,其能力和作用效果顯著下降[35]。由于遵循“代價最小”原則,未受認知負荷影響的系統1將接手其他任務[34],個體被啟發性思維主導,決策系統從日常的有序狀態偏離為相對自由的無序狀態[7],行為從慣常變得非慣常,產生行為異化現象。感官敏感度和環境差異度在此過程中起催化作用,從旅游者內外部增強具身感官刺激并深化非慣常認知狀態,進一步凸顯旅游者的無序行為。
綜合前述,本文提出如圖4所示的非慣常行為理論模型。研究認為,非慣常行為實際是個體在非慣常認知狀態下的行為反應,旅游非慣常環境與非慣常行為互為伴生關系,兩者分別是旅游者非慣常認知狀態的隱性(意識層面)和顯性(行為層面)表現。梳理相關文獻,本研究總結了旅游者非慣常行為的決策沖動化、自我失控化、情緒主導化、盲從化和心理賬戶顯化5個典型特征,具體如表2所示。
5 總結與展望
本研究基于具身認知和雙系統視角重新構建非慣常理論,主張以下觀點:1)環境類型是當下個體通過具身感官接收環境信息刺激,并經過機體內部認知處理后所形成的主觀意識反應,環境類型因此具有具身性、經驗性、可變性和個體差異性的內生屬性;2)根據認知處理環境信息時雙系統運作差異,個體將形成慣常、中間、非慣常3種認知狀態,不同認知狀態下個體將對所處環境作出意識層面的區分與判斷;3)非慣常行為是個體在非慣常認知狀態下的行為反應,非慣常行為與非慣常環境互為個體認知狀態顯性和隱性的伴生關系。旅游情境中,感官敏感度和環境差異度從旅游者內外部強化具身感官刺激,深化非慣常認知狀態,顯化非慣常行為,通常表現為決策沖動化、自我失控化、情緒主導化、盲從化和心理賬戶顯化的典型特征。
本文關注剖析了旅游業態實踐新趨勢,借鑒心理學和行為科學的理論智慧以解讀旅游研究中的復雜基礎問題。研究利用非慣常認知狀態聯結旅游環境與旅游者行為,首次構建具有系統性、關聯性和普適性的非慣常理論。研究從外部情境視角回歸到“人本”視角并提出非慣常認知狀態,挖掘旅游者身上不同于日常生活場景的獨特“黑箱”,利用旅游場景中人的特殊狀態以區隔日常的“理性人”狀態,凸顯旅游研究的特殊性。同時,本研究提出的非慣常行為理論模型解釋了旅游者行為異化的根本機制,未來該模型或可以應用至服務營銷、元宇宙、虛擬游戲等與旅游類似的體驗消費場景,以實現旅游知識的外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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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w Construction of Unusual Theory: Based on Embodied Cognition and
Dual-system Perspective
LI Xiaoyi, XU Wei, LI Chunxiao
(College of Tourism and Service Management, Nankai University, Tianjin 300350, China)
Abstract: As a crucial pillar in tourism research, the discourse on unusual theory persists within academia. However, notable challenges persist, including the lag in theoretical development compared to practical advancements and the absence of effective theoretical dialogue bridging unconventional environments and behaviors. Consequently, this study undertakes a reconstruction of unusual theory through the lenses of embodied cognition and dual-system perspectives. It champions the following three key viewpoints.
First, the environment types (usual or unusual) are the subjective consciousness response formed by the individuals receiving environmental information stimuli through embodied senses and after internal cognitive processing, which makes the environment types have the endogenous attributes of embodiment, empirical, variability and individual variance. Second, according to the different engagement level in dual-system operation when processing environmental information cognitively, individuals will form different cognitive states including “usual” “intermediate” and “unusual” three types. In different cognitive states, individuals will make distinctions and judgments on the environments at the conscious level. Third, unusual behaviors are the behavioral response of individuals in the unusual cognitive state. Unusual behaviors and unusual environment are explicit and implicit part of individual response and in the association relationship. In tourism context, sensory sensitivity and environmental difference reinforce embodied sensory stimuli from both inside and outside of the tourists, deepen unusual cognitive state, and manifest unusual behaviors. Also, unusual behaviors have typical features of decision-making impulsivity, loss of self-control, emotional dominance, unthinking obedience and mental-accounting manifestation.
This study tackled the intricate issues surrounding the distinctions of “subjective or objective” and “offsite or not” in unusual theory research. Simultaneously, it broadened the application scope of unusual theory from physical realms to virtual dimensions, aligning with emerging trends in tourism such as virtual tourism, metaverse-travel, city walk, and more. Shifting from an external standpoint to a humanistic perspective, this study delved into the distinctive mental state of tourists, diverging from their everyday rational state, and leveraged the unusual cognitive state to underscore the specificity of tourism research. Moreover, the theoretical model of unusual behaviors proposed in this study elucidated the underlying mechanisms of tourists behavioral deviations. This model holds potential for application in traditional services, metaverse environments, virtual games, and other analogous experiential consumption scenarios in the future, facilitating the dissemination of tourism knowledge.
Keywords: unusual environment; unusual behavior; unusual cognitive state; embodied cognition; dual-system
[責任編輯:吳巧紅;責任校對:鄭" " 果]
* 該文系2023《旅游學刊》中國旅游研究年會優秀論文。
[基金項目]本研究受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擠出’還是‘互補’?——物質激勵與社會偏好之間相互作用的實驗研究”(23BLJ124)資助。[This study was supported by a grant from the National Social Science Foundation of China(to LI Xiaoyi)(No. 23BLJ124).]
[收稿日期]2023-08-18; [修訂日期]2023-11-30
[作者簡介]李曉義(1981—),男,河北邢臺人,博士,副教授,研究方向為行為經濟學,E-mail: nk_lixiaoyi@126.com;許威(1999—),男,廣東梅州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旅游消費者行為與旅游市場營銷,E-mail: xuwei_steven@163.com,通訊作者;李春曉(1985—),女,山西太原人,副教授,研究方向為旅游決策行為、旅游特殊性。
1 虛擬環境指一種完全沉浸式的交互界面,用戶仿佛真的處在由計算機生成的世界里,用戶在虛擬環境里的感受與真實世界無異,可以用完全自然的方式發出指令與環境互動[40]。
2 元宇宙是一種廣義網絡空間,在涵蓋物理空間、社會空間、賽博空間以及四維空間的基礎上,融合多種數字技術,將網絡、軟硬件設備和用戶聚合在一個虛擬現實系統之中,形成既映射于又獨立于現實世界的虛擬世界[41]。
1 虛擬旅游和元宇宙旅游中的非慣常環境需具有虛擬可達性[4],即個體需要實現從“實地慣常環境”到“虛擬非慣常環境”的位移轉換[10];城市漫步與其他形式的旅游活動本質相同,它是個體離開“城市慣常環境”并進入“城市非慣常環境”后開展的短時休閑旅游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