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影視語言的重構：從傳統影像到豎屏視頻

摘要：目的：移動技術賦能使觀看設備、觀看空間、觀看時間、觀看行為等與橫屏時代相比發生了較大變化。文章探究豎屏影像的語言規范與美學價值，旨在促進豎屏影像更好發展，為觀眾帶來更好的觀看體驗。方法：我國移動通信技術飛速發展，為用戶提供了非凡的體驗，也促進了豎屏影像的傳播，構建出新的審美標準和生產機制。影像視頻形態的嬗變絕非畫框由“橫”到“豎”如此簡單，這一變革不僅拓寬了影像創作的層次，還激發了豎屏影像表現手法的創新。文章通過剖析優秀豎屏作品，總結出適合互聯網時代的豎屏影像語言。結果：豎屏在呈現個體的情感表達方面更有優勢，更適合微小而非宏觀的敘事空間。移動直播、Vlog、短視頻等形態的興盛，改變了以往影像以提高清晰度為主的發展方向，社交性成為新的亮點。無論是社交媒體短視頻平臺還是傳統影視制作領域，豎屏影像為創作者們提供了一個全新的視角和表達空間，突破了傳統制式，從而更好地滿足了觀眾在不同場景下的觀看需求和審美期待。在豎屏影像長時間探索發展中聚焦事物實質的呈現，表露出現實美學風格的回歸，同時豎屏影像打破壁壘，采用更口語化的敘事方式，拉近了與觀眾的心理距離。結論：豎屏影像的出現及其持續發展契合時代潮流，不僅成功捕捉到當代觀眾的喜好變化，還影響著未來影像產業的發展方向。技術賦能給予豎屏影像更大的創作舞臺，這要求創作者對傳統影像進行解構重組，積極面對新型的影像關系，形成規范的豎屏影像語言。

關鍵詞：豎屏；橫屏；影像語言

中圖分類號：G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4）06-0-03

回溯過去，“屏幕”二字歷史悠久，在《說文解字》中，“屏”代表屏蔽，視為空間中的隔斷；“幕”被理解為昏暗，視為隱私的空間。此時，屏幕發揮著隔斷、分隔空間和時間的作用。1895年，《工廠大門》的問世，標志著電影的誕生，這使屏幕有了新的文化內涵，其功能不再僅僅是分割空間和時間，還具有媒介的屬性。麥克盧漢曾說：“媒介即訊息。”屏幕不僅僅是媒介，其本身就是信息。從以電影、電視展現的傳統影像到手機、平板等移動終端呈現的豎屏影像，屏幕的呈現、影像屬性、媒介屬性等都發生了深刻的改變。

橫屏傳統的強勢地位并不意味著之前未出現過豎屏影像，法國人艾蒂安-朱爾·馬雷（étienne-Jules Marey）于1894年拍攝的《墜貓》是第一部豎屏影像，其誕生時間幾乎與電影同步。1930年9月17日，愛迪生在美國電影藝術與科學學院技術人員分會上發表演講，提出“動態方形”的銀幕寬高比概念，提倡以豎屏的構圖代替傳統影像的寬高比。近年來，國內外影視工作者對豎屏影像展開了積極的探索，互聯網的迅速發展以及移動終端設備的普及，使抖音、快手等短視頻平臺迅速發展，為豎屏影像提供了更廣闊的舞臺。同時，愛優騰等視頻平臺與電影業界共同發力，將豎屏影像拓展到綜藝節目、短劇、電影等領域。隨著移動設備的普及，豎屏影像逐漸崛起，成為新的熱點話題。

1 技術賦能下的觀看方式變遷

1.1 移動技術賦能開啟移動觀影時代

麥克盧漢認為，“任何媒介對人和社會的任何影響，都是由于新的尺度（scale）產生”［1］。這意味著媒介技術的發展改變了傳播形態，也改變了傳播信息的形式與文本內容。如今科學技術不斷發展，移動影像的流暢度、清晰度甚至能夠與傳統電影銀幕和電視屏幕媲美。

手機、平板等移動終端設備的普及，為豎屏影像的生產、傳播、消費奠定了物質基礎。截至2023年6月，我國網民規模達10.79億人，手機網民規模達10.76億人，較2022年12月增長1109萬人，網民中使用手機上網的比例為99.8%。海量的手機用戶無形中成為豎屏影像的受眾群體，以抖音為代表的豎屏形式的社交平臺，日活用戶數量已超過6億。如今，豎屏影像的生產、傳播已形成專業化市場運作模式，它不僅是傳統媒體的延伸，還是影像信息傳播的主流媒介。

1.2 觀看方式的變遷

影像的觀看方式受到媒介的影響，豎屏影像的觀看方式與橫屏相比，在設備、空間、時間及行為等方面都存在巨大的差異。觀看院線電影需要在電影院這樣一個具有儀式感的特定空間內進行，電視需要在家庭空間中使用，電影與電視都將用戶限制在特定的空間中。然而，移動終端設備所呈現的觀看方式有所不同，具有“回歸式”的特點。在印刷時代，紙張的便捷性使獲取信息的過程不必局限于固定空間，在移動觀影時代，人們可以隨時隨地獲取信息。便攜的移動終端設備打破了觀看影像的空間壁壘，用戶可以自由選擇觀看空間與觀看時間。

在移動觀影時代，豎屏觀看方式對傳統觀影體驗構成了挑戰。由于人眼生理特點的局限性，在觀影過程中，人眼的水平視野通常大于垂直視野范圍，因此過去的傳統影像都以橫向屏幕為載體。為了保證用戶在手持移動設備時握持的舒適性及便捷性，移動終端如手機普遍采用豎向屏幕，豎向屏幕在尺寸和形狀上適應人們手掌的天然形態，這對增強握持舒適感發揮著關鍵作用。以電視為例，從CRT顯像管黑白電視發展到LED彩色電視，電視觀看體驗獲得了質的飛躍。而手機移動終端設備為了更高的便攜度不得不犧牲人眼的舒適視域，正是這種犧牲改變了豎屏影像的創作規范。

2 重構：豎屏視頻的影像語法

屏幕寬高比的變化影響著畫面內容主體的呈現，傳統影像在漫長的發展過程中已經形成標準的視聽語言規范，但這種視聽語言規范并不適用于豎屏影像的創作與傳播，“因屏制宜”尤為重要。屏幕框架變化的背后是視聽媒介傳播生態的升級，豎屏影像更契合互聯網短視頻“短平快”的審美特性。豎屏視頻需結合移動媒體的功能特點及商業形態，形成符合自身特點的語法規范和審美傾向。

2.1 屏幕比例的表現差異

在視聽領域，屏幕寬高比的變化帶動了框架的延長或縮短，這對畫面展現產生了深遠影響。傳統影像采用橫屏展現方式，能夠容納更多內容，也比較適宜表現較為廣闊的空間，常常使用大景別來交代空間環境；而豎屏影像在視覺呈現方面旨在簡化內容，通常以一到兩個主角為核心，借助緊湊的鏡頭展現他們的面部表情和動作細節。因此，豎屏影像敘事更注重描述個體間的親密關系與情感輸出，而非展現宏大的故事場景。

相對于橫屏的水平范圍，豎屏的水平空間被壓縮了許多，這使人眼的視覺范圍更集中，從而達到凝視的狀態。需要注意的是，這種狀態持續的時間并不長，創作者需要牢牢抓住用戶凝視的黃金三秒，通過添加音樂、字幕等視聽元素，提高作品的完播率。同時，個體在進行觀看行為時，更習慣于水平方向的瀏覽，而非垂直方向，觀眾很難注意到屏幕上方或下方的畫面元素，這就要求豎屏影像的畫面內容更為簡潔。與橫屏相比，豎屏的呈現效果更適合人類捕捉運動物體時的運動狀態。鑒于豎屏在水平空間方面的局限性，過于依賴單一的固定鏡頭可能導致被攝主體在畫面中位置不當。所以通常采用運動鏡頭模擬觀眾行為動作，這樣可以有效強化拍攝效果，同時也能避免空間有限造成的困擾。這種模擬動作有很強的代入感，觀眾的視線與移動設備的運動路線高度吻合。新興的視頻播客（Vlog）經常采用這種形式，創作者利用手機來模仿人類跑步、摔倒、甩頭等肢體動作。雖然這種“代入式”的拍攝方法在橫屏視頻中也能運用，但由于橫屏水平范圍較廣，運動感弱，情緒效果會大打折扣，并且移動終端與生俱來的便捷性也為運動拍攝降低了難度。

2.2 豎屏語言規范重構

移動觀影時代，豎屏視頻迅速占領市場，其最大的特點就是時間短，碎片化傳播，內容和形式都更加生活化。豎屏視頻興盛時，創作者大多是非專業人士，沒有過多的藝術技巧。在前期制作時，拍攝設備與拍攝人員運動軌跡高度統一。觀眾對豎屏的凝視以及對影像運動感的要求，使創作者將拍攝設備視為身體的延伸。豎屏影像大量使用主觀鏡頭來增強沉浸感，因此拍攝者不僅是影像的創作者，還是影像中的表演者。在豎屏影像創作過程中，創作者更傾向于遵循以人物為核心的原則，而非過于強調敘事。畫面表現由此轉變為著重展示“表情”，以取代更為傳統的“表意”方式。

這就要求在組合鏡頭時，摒棄傳統影像的景別原則，多采用中近景及特寫鏡頭，關注人物情緒。在傳統影像拍攝中，創作者更傾向于展現多元的視角，而豎屏拍攝多為正面拍攝和主觀鏡頭；觀看傳統影像，觀眾更多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而豎屏影像帶給觀眾的更多是“聽我說”和“帶你看”的感受。例如，在豎屏訪談節目《和陌生人說話》中，導演將對話主人公置于畫面的視覺焦點位置，這種布局凸顯了人物在豎屏創作中的核心地位。類似拍攝肖像的構圖方式，直觀地將嘉賓的動作神態展現給觀眾，能增強互動感。豎屏的窄水平縱深限制非但沒有將影視創作者禁錮其中，反而反哺了創作者的想象空間，挖掘出新的可能。

豎屏短劇《生活對我下手了》從劇本創作環節就開始改革，簡化人物關系，以段子為故事框架，在拍攝過程中解決窄縱深、人物關系單一、人物構圖不平衡等問題，合理利用豎屏上方及下方的空余，開發出新的影像表現形式。在第六集《沙雕同學會》中，展示同學之間表里不一的虛偽時，將人物內心真實想法以消色的方式展現在單人場景之中，占據畫幅七成左右面積。這種手法能直觀表現人物內心世界，更具有戲劇性。以上這種視聽語言在劇中比比皆是，為豎屏劇拍攝提供了范例。此外，從媒介特性來看，豎屏創作要將主題與互動元素有機融合。不同于傳統影像關注影像藝術本身，豎屏視頻的內容邊界更為寬泛，往往會容納互聯網產品。產品思維對創作者提出了這樣的要求：在豎屏影像創作過程中，創作者要為互動信息提供存在空間，具體包括視頻畫面、聲音、賬號、文案、社交組件（點贊、評論、分享、購物車按鈕等）［2］。在前期拍攝構圖時就要考慮社交元素在畫面中的位置，規避被攝主體與互動信息相互遮擋。豎屏內容也是直播引流的方式之一，許多主播通過眼神、肢體動作引導觀眾按下直播按鈕，完成直播的關鍵績效指標，這些都體現了社交元素對豎屏影像創作規范的重構。

3 轉變：豎屏影像的美學價值

傳統影像自誕生以來就備受矚目，而豎屏影像從誕生到現在盛行經歷了長時間的探索，如今還存在信息量少、設備功能受限等缺陷。保羅·萊文森曾說，一切技術都不完美，但一切技術都提供補救手段，豎屏影像不斷摸索出新的視覺表現手法，給予觀眾獨特的審美體驗。這也意味著傳統影視領域需要展現出靈活性，以適應觀眾在視覺審美和觀影習慣上的新變化。

3.1 現實美學的回歸

巴贊認為，現實主義絕對沒有導致美學的倒退，相反，它推動了表現手段的進步，促進了電影語言的勝利發展，擴大了風格化范圍［3］。豎屏影像在互聯網時代重新為信息承載提供了原始功能。傳統影像存在過分追求敘事和隱喻的弊病，這使得觀眾往往忽視了事物本身的表現。然而，在豎屏影像中，這一現象得到了改善，創作者聚焦于事物實質的呈現，進一步豐富了影像表現的多樣性。同時，在各大流媒體平臺上，豎屏影像也是許多用戶優先選擇展示真實日常生活內容的形式。豎屏影像可以用來展現事件的始末，其作為展現生活的舞臺，使事件以未加修飾的形態出現，保留了真實面貌。豎屏影像帶來的“原始生活圖景”打破了生活與銀幕藝術的屏障，具有很強的真實性，現實美學的展示契合受眾自然的視覺習慣。

3.2 口語化表達趨于主導

在用戶創造的內容數量占據優勢的情況下，內容的具象化往往趨于形成共識，因此大多數專業生產者在豎屏創作時，會迎合絕大多數受眾的口味，一改宏觀、抽象、高度概括的調性，采用口語化表達?？谡Z化敘事占據主導地位，以親切可視語言代替傳統敘事模板，增強親和力，強化傳播效果。豎屏影像打破了壁壘，使影像通過口語化的敘事方式更直觀地呈現給觀眾，增強敘事的情感張力。《生活對我下手了》《瘋產姐妹》等影視作品之所以受到廣大觀眾的追捧，正得益于口語化敘事。親民的語言能打破觀眾與表演者的身份屏障，有利于觀眾深入表演者的生活和內心世界。

4 結語

豎屏影像的出現是對傳統影像的解構重組，技術賦能推動豎屏影像走進普羅大眾的日常生活，形成一套獨有的視聽規范，構建起新的審美體驗。無論是專業的影視工作者還是業余視頻發燒友都應積極面對新的影像關系，創作出有價值、有內涵的豎屏影像。

參考文獻：

［1］ 麥歇爾·麥克盧漢.理解媒介：論人的延伸［M］.何道寬，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0：33.

［2］ 陳欣鋼，任毅立.視聽語言的破與立：從傳統影像到豎視頻［J］.新聞與寫作，2020（12）：56-60.

［3］ 安德烈·巴贊.電影是什么［M］.崔君衍，譯.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2008：18-19.

作者簡介：秦迎盈（1999—），女，山東東營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影視藝術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