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知道過年這個詞開始,一生為它糾結
晚餐是預訂好了的
不像小時候,父母要為這頓飯
忙碌整個下午
我沿著古老的通揚河漫步
前面有個人,孤零零地
在河邊垂釣
這大過年的,一個人還有心思釣魚?
他告訴我,一個下午什么也沒有釣到
說著,客氣地給我遞煙
這是一位重慶來的打工人
在這里好幾年了
好幾年過年也沒有回去
女兒已經成家,老伴兒
在女兒家給女兒帶孩子,房子也小
路費又要好幾千,況且腰椎也不好
他一口氣說出了生活的米和鹽
說話間,他接到一個電話
朋友邀他去吃晚飯
他堅決推辭
這除夕家家過年的
我怎么好去人家呢?你說是吧
在這里釣魚,打發下午的時光
晚上有剩菜,自己也會喝兩盅
他叫張中明,我和他雙手握了又握
好似多年的兄弟
晚歸途中經蒲津大橋,有一個急轉彎
當我慢慢轉好彎
忽一抬頭,心里驀然一驚
——差點和落日撞個滿懷!
我心無芥蒂,晚霞何以給我安慰?
鄉間的小路上
我跟著兩位踏三輪車的老婆婆
不按喇叭,默默尾隨
在火燒云的大幕下,隨著夕陽
緩緩歸矣
有風自南,翼彼新苗。現在
新苗正在抽穗
和煦的風依然南來
風吹麥浪
穗芒涌動著銀白的光澤
楊柳已經招展,不再弱柳扶風
桃花化蝶遠去,野毛桃掛果
風中的青蠶豆,黑色大眼睛
已經閉合,其綠葉白亮
藏在秸葉里的豆莢
一天比一天飽滿
油菜花灑脫得最為徹底
葉子無影無蹤
萬物生長,暮春里忙著結籽
春深處
農人們在一片大田里
出沒風波里
我打著招呼
二叔,你在勞動啊?
他直起腰說:我在薅草
三嬸,你在勞動啊?
轉過汗濕濕的臉龐
她說:我在治蟲
勞動著的人,從不說自己在勞動
只有偶爾跑到田埂上晃蕩的人
蜜糖般慰問
勞動者最美哦,勞動光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