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場霧中“完成”一個人的一生

初見宮白云的這首詩，心里涌出一種特別的感動。寫霧的詩很多，有的直接描摹霧的形態，窮形盡相，有的借物抒情，抒發人生感慨，都極少擺脫某種固化的模式，缺少新奇感。宮白云的這首詩別具匠心，盡管也有對霧的簡略描摹，也有借物抒情的印跡，但她的處理方式更多的是在內心空間賦予霧以一種難以言說的人生況味，在簡潔中見出細膩，在細膩中又顯出深幽，值得反復琢磨。詩人由霧聯想到人心和塵世，顯得自然而不刻意，詩意暢通，毫無阻滯。

這首短詩分為四節，恰到好處地把詩意引向“掛在塵世里的事物”，在詩的結構上顯得圓融完整。詩的第一節直入主題，把霧作為“人心”與“塵世”的外觀，形神兼備，在聯想的直接中顯出一種幽曲的心理感應。詩的第二節只有一個句子，“白茫茫的塵世，有一種溫和的悲傷”，由于有前一節的鋪墊，這一節中所包含的輕微感喟就顯得極其自然，詩中所帶出來的氛圍似霧非霧，卻是對人生實質的精彩呈現。詩的第三節就顯得凝重一些，是對上一節的引申和拓展，“不得不活下去的人”摸索在塵世里，“嗅著空氣里的潮濕，耐心，柔軟”，道出一種堅韌的人生態度。人生可不就是在“大霧”中去求索嗎？霧作為一個背景存在于詩中，具有難以言說的象征意味。詩的第四節寫得非常巧妙，詩人由空間轉換到時間，很多年后，那個看霧的人“還在這里”，實際上，這個“還在”的人已不是曾經的自己。詩人借一場霧“完成”一個人的一生，恰恰是對“人心”與“塵世”的深刻透視。由霧而觀人生，也許所看到的更符合人生的本相形態，也更符合人生的混沌狀態。

這首詩寫得嚴謹而有內在的開闊，是一首值得回味的好詩。詩中有一種溫婉而憂傷的調子，在娓娓道來中見出文字的溫度，讓人感動。宮白云的這首詩寫得很美，可以說是一首美詩，詩的內涵深刻，在尺幅之內展開豐富的聯想，文字簡省而富有內在的層次感，把“霧”凝結在人心與塵世的混沌上，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而這恰恰又是霧作為一個意象的象征意義擴散而形成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