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做孩子的防護人

陶詩秀

在那個大學錄取率極低的年代，像我們家這種窮人家的孩子，初中畢業的第一志愿就是考上師專，不但捧了鐵飯碗，還能盡早投入生產?？上也粔驙帤?，只考上職業學校，但內心深處的自己很是向往當個中文系大學生，徜徉于文化與書香中。后來去補習班窩了一年，結果成績不如人意，就去讀了跟新聞相關的?？茖W校。雖然牛頭不對馬嘴，但是自己倒也樂在其中，覺得廣泛涉獵不同領域是件快意的事。原來，自己早在幾十年前就是一個斜杠學生。

慢慢地，兒子長大了，初中畢業時，我基于親身經歷，鼓勵他們可以考慮去讀職業學校，不管出路是什么，至少多個不一樣的學習經驗和技能，而且進可攻退可守，畢業后想念普通大學也行得通。但是，兩個兒子深受學校老師影響，總認為成績不夠好才會考慮念職校，本著適情適性的初衷，我自是由著他們做決定，絕不強迫。

老大高中畢業后，倒是有了不一樣的想法，念文科的他轉而填了科技大學去學信息課程，功課雖然吃重但是能甘之如飴，也是難得。

前天深夜，我在客廳等他下課進門，張羅些吃的喝的給他，順便母子兩人聊會天。他提到自己周圍的幾個同學，好幾個專業多么了不起，表現多么出色，眼里話里盡是欽服，滿滿地回蕩在小小的客廳里。

“如果當初我在職校打拼三年的話，那么我也一定做得到！”這回，老大露出的是飛揚自信的眼神。話鋒一轉，他說：“小時候你應該逼我們才是，不管才藝也好、學業也好，當初你應該逼我們的?！?/p>

我盯著這個小大人，溫溫地對他說：“你真的覺得如果當初我逼了你，就會有比較好的結果嗎？”

“如果當初我逼你，不外乎會有兩種結局，一是你真的表現很棒，如你所說擁有一技之長；二是你表現并不怎么樣，雖然這也沒什么關系，因為我們從來就不會把課業看得多重；但是更可能的是，因為我逼你，你的學習并不開心，甚至于在心里深處，埋下抗議叛逆的種子，而不管是你們不開心或是變得叛逆，我都不愿看到?！?/p>

這時抖音剛好刷到一個幼兒園大小的孩子在練習乒乓球，一會兒是她精湛的球技，一會兒是她被逼得泣不成聲。我拿給兒子看，“從你們出生到現在，我和爸爸只求你們平安健康快樂，如果逼你們做任何事，會不會成功不知道，但是我相信你們一定會不快樂，我也不喜歡?！?/p>

這時，秒針正巧跨過子夜的中線，踩著它固有的頻率，堅定而毫不猶疑?！叭绻貋硪槐?，我一樣會這么對待你們，但是，就像盡管時間無法倒轉，它卻往往一再重復相同的軌跡，如果再有類似的考驗，你會做什么不同的選擇？在你還正年輕的時候，在你還有可能允許走冤枉路的時候，你要怎么避免‘早知道的缺憾？”

不等兒子回答，我拍拍他，趕著他把東西吃完?！翱禳c去洗澡，明天還有得忙呢！”

就像小時候一樣，很多事我選擇不說，做給他們看，就像很多決定，我選擇不做，只在旁邊看著，提醒著，防護著。因為那是他們的人生，是他們要去回味的一輩子，也許大了、老了以后他們會有和現在不一樣的感嘆，但是，沒辦法，這就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