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 藝,潘宗懷,卓 謙
(溫州市人民醫院麻醉科,浙江溫州 325099)
腹腔鏡結直腸手術因創傷小、并發癥少、術后恢復快等優點在臨床得到廣泛應用[1]。但腹腔鏡結直腸手術往往麻醉時間較長,且需將患者置于Trendelenburg體位,氣腹與重力的作用可能對患者呼吸系統產生不利影響,導致術后肺部并發癥(PPCS)風險增加[2-3]。同時,老年患者由于肺部退行性變或合并慢性疾病,肺順應性與氧儲備能力均降低,是全身麻醉后PPCS高危人群[4]。因此,針對老年腹腔鏡結直腸手術患者,優化麻醉方案,減少圍手術期PPCS,成為麻醉領域的研究熱點。小潮氣量聯合適宜水平呼氣末正壓通氣(PEEP)及肺復張對降低全身麻醉患者PPCS發生率、改善預后有積極作用[5-6]。由于個體差異,綜合考慮患者病情、機體狀況、藥物選擇等,選擇適應的PEEP可達到理想效果。驅動壓是經呼吸系統順應性修正后的潮氣量,術中驅動壓降低,可一定程度減少PPCS發生[7]。目前,驅動壓導向的個體化PEEP模式備受關注[8-9],而對特殊手術患者,如本研究選取的老年腹腔鏡手術患者,全身麻醉機械通氣期間驅動壓安全范圍的臨床研究鮮有報道。基于此,本研究探討驅動壓導向的個體化PEEP模式對老年腹腔鏡結直腸患者術中肺功能保護的有效性,旨在為該類手術患者圍手術期肺保護提供新的策略,現報道如下。
本研究經本院醫學倫理委員會審核通過(KY-2022-053)。前瞻性選取2022年6月至2023年5月本院老年腹腔鏡結直腸手術患者100例作為研究對象,按照隨機數字表法以1∶1比例分為觀察組和對照組,各50例。納入標準:(1)接受腹腔鏡結直腸手術;(2)年齡60~80歲;(3)美國麻醉醫師協會(ASA)分級Ⅱ~Ⅲ級;(4)肺功能檢查無異常;(5)均對本研究知情,簽署同意書。排除標準:(1)慢性阻塞性肺疾病或肺心病;(2)未經控制的糖尿病、高血壓等慢性疾病;(3)困難氣道;(4)心功能異常;(5)近期有非甾體類抗炎藥物或激素類藥物應用史。
樣本量計算公式:
①
n代表總樣本量;P代表總體比例的估計值;δ代表總體比例估計值的容許誤差。
麻醉方式:進入手術室后常規監測無創血壓、心電圖及血氧飽和度(SpO2),開放靜脈通路,面罩吸氧,靜脈給予芬太尼2~4 μg/kg,順式阿曲庫銨0.15 mg/kg,異丙酚2 mg/kg麻醉誘導氣管插管,連接麻醉機行間歇正壓通氣,術中監測生命體征,采用靜吸復合麻醉維持,七氟烷1%~2%,異丙酚2~4 mg·kg-1·h-1、瑞芬太尼5~15 μg·kg-1·h-1,術中根據熵指數調整麻醉深度,根據血壓情況適時給予血管活性藥物維持循環穩定。術畢拔除氣管導管,送至麻醉后監護病房(PACU)繼續觀察,在PACU確保無呼吸抑制,無深度鎮靜,生命體征平穩,同時滿足PACU離室標準后送回病房。實施全身麻醉機械通氣后,對照組全程采用8 mL/kg(理想體重)聯合5 cmH2O PEEP通氣,試驗組患者采用8 mL/kg(理想體重)潮氣量,初始PEEP 1 cmH2O,每次滴定式增加1 cmH2O,并維持10次呼吸循環,記錄第10次呼吸末驅動壓,觀察達到最低驅動壓的PEEP值為最適PEEP,并維持該PEEP值進行機械通氣,在建立氣腹之后采用相同方法尋找最佳PEEP值并維持至氣道導管拔除時。術中調整呼吸參數保證呼氣末二氧化碳分壓(PetCO2) 35~45 mmHg。
(1)一般資料;(2)驅動壓導向的個體化PEEP設置結果;(3)氣管插管后5 min(T1),氣腹后5 min(T2),手術開始1 h(T3),手術開始2 h(T4),腹腔關閉后(T5)血流動力學指標(平均動脈壓、心率);(4)T1、T2、T3、T4、T5肺順應性;(5)T1、T2、T3、T4、T5氣體交換指標[動脈血氧分壓(PaO2)、氧合指數(OI)、肺泡-動脈血氧分壓差(A-aDO2)、死腔/潮氣量比值(Vd/Vt)],采用丹麥Radiometer公司ABL90型血氣分析儀測定;(6)麻醉前、T5時刻肺損傷標志物[白細胞介素-6(IL-6)、克拉拉細胞蛋白16(CC16)]水平。取靜脈血3 mL,離心15 min(3 500 r/min,8 cm),分離血清,以酶聯免疫吸附法測定IL-6、CC16,試劑盒購自杭州聯科生物公司;(7)PPCS發生率。

兩組術前基礎情況及術中相關情況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1。

表1 兩組一般資料比較
當驅動壓達到最低,觀察組PEEP為6.0~9.0 cmH2O。
T1、T2、T3、T4、T5時刻兩組平均動脈壓、心率比較,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2。

表2 兩組血流動力學指標比較
T2、T3、T4、T5時刻兩組肺順應性均明顯低于T1時刻(P<0.05);T1、T2、T3、T4、T5時刻觀察組肺順應性均明顯高于對照組(P<0.05),見表3。

表3 兩組肺順應性比較
T1、T2、T3、T4、T5時刻觀察組PaO2、OI均明顯高于對照組,A-aDO2、Vd/Vt均明顯低于對照組(P<0.05);兩組T2、T3、T4、T5時刻PaO2、OI與T1時刻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對照組T3、T4、T5時刻A-aDO2均明顯高于T1時刻,觀察組僅T4時刻A-aDO2明顯高于T1時刻(P<0.05);T3、T4、T5時刻,兩組Vd/Vt均明顯高于T1時刻(P<0.05),見表4。

表4 兩組氣體交換指標比較
T5時刻兩組血清IL-6、CC16水平均明顯高于麻醉前(P<0.05),但觀察組均明顯低于對照組(P<0.05),見表5。

表5 兩組肺損傷標志物比較
觀察組PPCS總發生率低于對照組(χ2=4.396,P<0.05),見表6。

表6 兩組PPCS發生率比較[n(%)]
全身麻醉期間,由于神經肌肉阻斷劑應用、機械通氣、體位等原因,機體會發生肺不張,肺順應性降低,影響氣體交換及氧合,可能發生PPCS[10-11]。尤其對于老年腹腔鏡結直腸手術患者,因麻醉時間較長,且可能存在肺功能退行性改變,進一步增加PPCS風險[12]。因此,此類患者全身麻醉機械通氣期間,采用合理的肺保護性通氣策略至關重要。
肺保護性通氣目的在于最大限度地提高肺泡復張(避免過度擴張),減少呼吸機相關性肺損傷[13-14]。目前,PEEP調節是肺保護性通氣中最關鍵的參數,理想PEEP可為患者提供最大氧合與最佳肺順應性,維持通氣/血流比在0.84左右,減少PPCS發生[15]。驅動壓是吸氣末與呼氣末靜態氣道壓力差值,對于無自主呼吸的機械通氣患者,驅動壓可計算為呼吸末平臺壓與PEEP差值,也被認為是潮氣量與肺順應性比值[16]。小潮氣量恒定條件下,PEEP值改變可引起驅動壓大小變化,PEEP增加,可使塌陷肺組織復張,驅動壓降低;若PEEP過高,肺泡過度擴張,驅動壓增加[17-18]。因此,一定水平PEEP可使肺泡保持開放狀態,減少呼吸末肺容積喪失,對機械通氣患者有肺保護作用。但目前,驅動壓安全閾值尚未明確。以最小驅動壓設置個體化PEEP值,滴定出使驅動壓最小的PEEP值,可有效減少肺不張且能夠避免肺泡過度膨脹[19-20]。本研究顯示,T2時刻兩組肺順應性均明顯降低,而腹腔關閉后,氣腹解除(T5時刻),兩組肺順應性均明顯升高,可見氣腹對肺順應性影響較大,與既往研究[21-22]一致。T1、T2、T3、T4、T5時刻觀察組肺順應性高于對照組,分析認為,5 cmH2O固定PEEP不足以維持肺泡開放,術中可能出現肺泡再次塌陷,肺順應性較低,而驅動壓導向的個體化PEEP模式中PEEP水平普遍高于5 cmH2O,可更好地維持肺泡的開放,肺順應性更佳。本研究還顯示,驅動壓導向的個體化PEEP模式可降低A-aDO2、Vd/Vt,提高PaO2、OI,降低PPCS發生率,推測可能與個體化PEEP更好地維持肺泡穩定,減輕肺泡所受剪切力,改善肺呼吸力學狀態有關。觀察術中血流動力學情況,T1、T2、T3、T4、T5時刻兩組平均動脈壓、心率比較,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P>0.05),說明驅動壓指導個體化PEEP及5 cmH2O的PEEP均未對循環功能產生較大影響,較為安全。
機械通氣過程中,肺間質與肺泡內巨噬細胞被激活,分泌大量IL-6,引起局部和全身的炎癥反應,對肺和肺外器官造成損傷[23-25]。因此,IL-6可反映肺損傷程度。本研究中,T5時刻兩組血清IL-6水平高于麻醉前,但觀察組低于對照組,推測可能與觀察組患者術中肺損傷程度較小有關。CC16是克拉拉細胞分泌的特異性蛋白,血清CC16水平升高提示肺上皮屏障早期通透性改變[26-27]。SERPA等[28]研究顯示,術后第1天血清CC16水平升高與高PEEP及較高的PPCS發生率相關,認為CC16與肺泡過度擴張相關。本研究中,觀察組PEEP高于對照組,但T5時刻血清CC16水平卻低于對照組,提示觀察組患者術中未出現肺泡過度擴張,而5 cmH2O固定PEEP不足以維持肺泡開放,引起肺上皮屏障功能損傷,進而導致血清CC16水平升高。
綜上可知,老年腹腔鏡結直腸手術中,驅動壓導向的個體化PEEP模式可改善患者肺動態順應性及氣體交換,減輕炎癥反應與術中肺損傷,降低PPCS發生率,更充分發揮PEEP的肺保護作用。本研究不足之處在于,樣本量較小,且未隨訪長期并發癥情況,有待后續研究進一步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