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錘百煉 金銀蝶變

王印希望有更多的年輕人加入團隊之中，讓金銀細工制作技藝代代相傳。

“鏤金像物艷于花，形美工精舉世夸。”一塊金、銀在反復的敲打、鏨刻過程中，幻化為巧奪天工的藝術品，這種技藝被稱為金銀細工。金銀細工制作技藝源遠流長，最早可上溯至商周時代，至今已有三千多年的歷史。

許多人并不清楚何為金銀細工作品。簡言之，它就是以金或銀為主要材料，輔以其他配飾，經過精細雕鏨制成的供室內陳設欣賞，并兼具實用功能的傳統金屬手工藝品，時下正火的古法黃金便是其中的代表。相較于普通的金銀飾品，制作一件金銀細工作品極為耗時，短則一個星期，長則數月甚至數年時間才能完成。

在十幾平方米的工作室內，國家級非遺金銀細工技藝傳承人王印目不轉睛，刀起錘落，方寸之間，他每天要進行上萬次敲擊……

從珠寶設計到金銀細工

出生于素有“中國水晶之都”美譽的連云港東海縣，加之家中長兄從事的也是水晶生意，王印一直以來便將水晶類的珠寶設計作為自己未來的職業方向，不曾想過自己會與金銀細工巧妙結緣。

2013年，王印從上海工藝美術職業學院首飾專業畢業。在老師的介紹下，他來到了一家珠寶店從事珠寶維修的相關工作。與其他經驗豐富的老師傅相比，王印的能力顯然不足以給他自信，面對客戶時總有些不知所措。作為一名剛畢業的學生，王印也很清楚自己在眼下根本沒法勝任這份工作。

有一次，有個客人拿著一枚嵌有紫水晶的18K金戒指到店里想改小，正好當時別的師傅都在忙，所以這個活就分給了王印。“當時我特別緊張，笨手笨腳的，在加熱戒指的過程中還誤將紫水晶燒變色了。客人特別生氣，一直在抱怨，事后我還被領導痛批了一頓。”因為無法承受這樣的工作壓力，沒幾個月王印便辭職了。后來他還去做過珠寶銷售。經歷一番職場磨礪，王印明確了職業方向——珠寶設計。為了提升技藝水平，王印作出一個重大決定——考入母校的手工藝研究院繼續進修。

在進修的一年里，王印每天待得最久的便是學校的實驗室。慢慢的，王印發現自己對琺瑯工藝很感興趣。由于琺瑯能夠使得造出的金銀器物更加晶瑩剔透、流光溢彩，因此它常常被用于制作金銀飾品，王印也因此與金銀細工結下了不解之緣。

“因為我學的就是珠寶設計專業，和傳統的金銀細工技藝有一些異曲同工之處，所以我就想在此基礎上學習金銀細工制作技藝，爭取將這項非遺技藝傳承得更好。”王印說。

金銀細工比其他工藝品制作水平要求更高，手藝人不僅要具備專業的設計功底，還要掌握鑄造、焊接等多種工藝技術。根據制品的不同，金銀細工還需經過裁片、打磨、煅燒、切料、鍛打、扭轉、打形、雕形等一系列工序，并采用繪圖、雕塑、翻模、拼裝、焊接、灌膠、繪鏨、表面處理、景泰藍、鑲嵌、裝配等精細工藝……

除了考驗制作的精細度，金銀細工也很考驗手藝人能否把金屬材料內在的質樸和堅韌激發出來，進而體現手工藝“材美工巧”的造物思想，芭蕉花掐絲琺瑯圓盤和木紋金急須壺是王印在這一思想上的實踐所得。

芭蕉花掐絲琺瑯圓盤采用宮廷技藝高溫掐絲琺瑯制作，通過800攝氏度高溫多次燒制而成，最終才得以打造出寶石般剔透的質感，而木紋金急須壺則是通過使用鉆削或敲花、壓片等工藝方式而展現出不同紋樣效果，以此探索木紋金屬中的紋理之美，盡顯自然之態。

“拿捏”年輕人

相比于其他非遺項目，金銀細工一直很有市場。但盡管如此，大多數年輕人對此并不熱衷，王印曾經也是其中的一員。在接觸金銀細工制作技藝后，王印改變了這一想法。隨著對古法技藝的了解加深，他想用自己的方式來為金銀細工正名，打破“金銀飾品很土”的刻板印象。于是，吾飾首飾文化中心（下文簡稱“吾飾”）應運而生。

關于工作室的名字由來，王印是這么解釋的——吾飾，即自我裝飾，是人與物的自然天性。在每一次反復敲打、燒制和打磨中，首飾被賦予了蓬勃的生命力。

創立之初，吾飾只是一家只有十幾平方米的工作室。忙碌了一天的白領們會在工作結束后來到這里，花上幾小時全身心地沉浸在傳統手工藝的“慢”和“靜”之中。這兩年，吾飾的客戶群逐漸擴大，越來越多專業的首飾從業者來到這里學習金屬首飾制作工藝，吾飾也開始和梵克雅寶這樣的國際高奢珠寶品牌進行交流合作。

許多人認為吾飾的成功是王印的功勞，但在王印的理念中，不僅是金銀細工制作技藝，任何一門傳統技藝本都該越老越吃香，只不過它們在發展和傳承的過程中忽略了最新的受眾群——年輕人。王印認為，非遺技藝想要吸引年輕人需做到以下兩點：一是會設計，二是會玩。只有這樣，非遺才能恰如其分地“拿捏”住年輕人。

在吾飾首飾制作暑期班里，一群初次接觸金銀細工和琺瑯工藝的學員們對眼前琳瑯滿目的金屬材料和工具好奇不已，在王印的帶領下，他們開啟了非遺探索之旅。“年輕人買飾品并不是為了傳家、保值，只要它好看、好搭配即可。他們甚至沒那么在乎名牌，就是想表達自己的態度和審美。”王印如是說。

除此之外，王印積極探索“非遺進社區”“非遺+課堂”等多種創新模式，他屢次走進校園，開展非遺創新體驗活動，讓非遺技藝煥發新光彩。2023年5月，王印登上央視《非遺里的中國》舞臺展示金銀細工制作技藝，讓更多人發現金銀細工之美。

如今，作為上海工藝美術職業學院首飾專業的老師，王印明顯感覺到傳統文化開始在年輕人中興盛，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愿意了解金銀細工制作技藝。在非遺傳承之路上，不僅王印在努力，上海工藝美術職業學院也在不遺余力地作貢獻：學校的珠寶首飾專業與中國黃金集團合作成立了中國黃金創意產業中心，還與老鳳祥集團、上海首飾研究所、老廟黃金、亞一金店、城隍珠寶、東華美鉆、美靚珠寶等20余家大中型首飾企業建立了緊密的校企合作關系。

鏤金錯彩，至臻傳承。金銀細工是一門“貴”手藝，它不僅貴在原料上，更貴在每一次的敲打、繪鏨、鑲嵌中，貴在創作過程中的“匠人精神”。王印說，雖然現在對傳統技藝感興趣的年輕人越來越多，但金銀細工制作入門慢、成本高，能堅持下去的還是很少。他希望有更多的年輕人加入團隊，讓金銀細工制作技藝代代相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