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油翁》中陳堯咨的形象特點及啟示意義

馬 霞

統編初中語文七年級下冊歐陽修《賣油翁》一文運用間接描寫與直接描寫相結合的方法刻畫出了陳堯咨的鮮活形象。教學中應引導學生結合文中具體語句分析探討陳堯咨的形象特點與啟示意義。

文中間接描寫陳堯咨的只有開頭一句：“陳康肅公善射，當世無雙。”這是寫他人眼中的陳堯咨，是他人對陳堯咨的總體評價。“善射，當世無雙”不是陳堯咨自貼的標簽，不是自吹之辭，“善射”是有目共睹的客觀事實，“當世無雙”是世人對他高超射技的客觀評價，是一種公認與肯定。

文中直接描寫陳堯咨的詞句有五處：“自矜”“汝亦知射乎？吾射不亦精乎”“忿然”“爾安敢輕吾射”“笑而遣之”。

“自矜”既是陳堯咨對世人評價的反應，也是陳堯咨的心態。“汝亦知射乎？吾射不亦精乎”“爾安敢輕吾射”是陳堯咨的語言。“忿然”是陳堯咨的神態。“笑而遣之”兼寫陳堯咨的神態和動作。

“自矜”是陳堯咨沾沾自喜、洋洋得意的一種驕傲自滿情緒。陳堯咨到底有沒有驕傲的資本？應該有。陳堯咨“善射”，當時有“百發百中，世以為神”之說。精湛射技被大眾公認為無人能比，冠絕群英。自己被世人譽為“神射手”，陳堯咨有些驕傲也是人之常情。但驕傲終究是一種不良的情緒、一種不健康的心態。驕傲容易導致一個人飄飄然不思進取、昏昏乎自大孤傲。驕傲的心態如果任其發展下去，容易滋生靠吃老本混日子、拒絕新生事物的守舊心理，必然會有被他人趕超的一天，有被迅猛發展的時代所淘汰的一天；容易產生一貫正確、目中無人的自大心理，必然會閉目塞聽，一意孤行，或拒人千里，排擠異己，導致事業遭受損失，或人際關系緊張；容易產生我行我素、抵觸規矩的任性心理，必然會缺乏自省，不受約束，或違法亂紀，不撞南墻不回頭，深陷泥潭難自拔，導致行為失范，或身敗名裂，追悔莫及。無論怎么說，驕傲的心態有百害而無一利，值得警醒。

事實上，陳堯咨在射箭上沒有滿足現狀，能夠獨自“射于家圃”，自覺加強射箭訓練，而且訓練得比較投入，比較專注用心。賣油翁“釋擔而立”的旁觀沒有影響他，“睨之”的輕蔑神態依然沒有影響他，“久而不去”的長時間旁觀仍然沒能讓他停下訓練，足見陳堯咨訓練的專注用心，心無旁騖。在他“發矢十中八九”的情況下，賣油翁“但微頷之”的輕蔑神態這才讓他停了下來，他走到賣油翁跟前，問道：“汝亦知射乎？吾射不亦精乎？”陳堯咨之所以停下訓練，走上前去問賣油翁，不只是他對賣油翁長時間旁觀自己射箭、“久而不去”的好奇，不只是他對賣油翁旁觀過程中所表現出來的“睨之”“但微頷之”的冷淡、輕蔑神態的不解，更是他“自矜”心態的流露。“汝亦知射乎？”陳堯咨張口問的是射箭之事，而不是問“汝從何來？欲何往？”或者問“汝擔何？謀何業？”他根本不關心賣油翁是從哪里來，是做什么生意的，他只關心自己的射箭的事，這是他以自我為中心的表現。雖然他問了一句“汝亦知射乎”，但緊接著又問一句“吾射不亦精乎”，表明“汝亦知射乎”一問，意在引出“射箭”的話題，不需要賣油翁的回答，其潛臺詞是你一個老頭兒這么長時間觀看我射箭，還表現出這樣冷淡、輕蔑的態度，你會懂得射箭嗎？你不可能懂的。所以“汝亦知射乎”的發問中隱含著陳堯咨目中無人、輕視賣油翁的態度。“吾射不亦精乎”這后一句發問顯示出陳堯咨的最終目的、真實心態。他不問“吾射若何”，我射箭的水平怎么樣，他不要賣油翁在觀察的基礎上作評價，而只要賣油翁對“我射箭的技藝不是很精湛嗎”的發問作出肯定回答即可。因為在陳堯咨的意念里，自己“善射”的名聲是響當當的，“當世無雙”是世人公認的，因而見過自己射箭的人無不贊美有加，嘖嘖稱羨。所以，他這一發問，無非是要聽一聽賣油翁對自己的溢美之詞，他滿心期待著賣油翁的當面贊賞。所以，“吾射不亦精乎”的發問折射出陳堯咨得意洋洋、自我炫耀的倨傲心理。

賣油翁聽懂了陳堯咨連發兩問的心思，但他偏不遂陳堯咨所愿，輕描淡寫地回答一句：“無他，但手熟爾。”非但不恭維、吹捧陳堯咨，反而很冷淡地說這種射箭水平算不了什么，只是手熟練罷了。對此，陳堯咨“忿然”起來了，“噌”地一聲冒出一股無名火，質問賣油翁：“爾安敢輕吾射！”“忿然”是陳堯咨遭到意外否定之后急性不能冷靜的暴躁惱怒神態，“爾安敢輕吾射”是陳堯咨被澆冷水、遭了蔑視之后不會善罷甘休、決不輕饒賣油翁的蠻橫語言。這種暴怒蠻橫的語氣中有一股一觸即發的火藥味。如果賣油翁不能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不能就剛才說的“無他，但手熟爾”說出一個所以然來，想必后果很嚴重。平心而論，聽慣了贊美之言、恭維之語的陳堯咨，對賣油翁這種當頭潑冷水的冷淡態度表現出暴躁惱怒的神態，沖動之下說出蠻橫的話來，應該是在情理之中的，但這確實是他“自矜”情緒的真實流露，也是他驕傲心理的必然結果。

面對氣勢洶洶、惱怒不休的陳堯咨，賣油翁既不與他針鋒相對起沖突作爭辯，也不為自己開脫找臺階說道理，只是現場演示一番“酌油”的過程。陳堯咨親眼看了賣油翁“以杓酌油”的全過程，聽了賣油翁針對“自錢孔入，而錢不濕”的演示結果所說的“我亦無他，惟手熟爾”，他的態度立刻作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非但不再為難賣油翁，反而“笑而遣之”。在“忿然”質問與“笑而遣之”的神態、舉動的鮮明對比中，表明陳堯咨在賣油翁“無聲”的教育啟發下，認識到了自己的缺點，對自己的驕傲自滿、狂妄自大有了悔恨感，面對行事低調、不顯山露水的高人中的高人賣油翁有一種自慚形穢的渺小感，對自己暴躁動怒、蠻橫責難賣油翁有一種歉疚感，對賣油翁現場演示、以身示范，并于無聲中教化他、保護他的自尊心的做法油然而生真誠的感激與深切的敬意。“笑而遣之”蘊含豐富，表現出陳堯咨知錯能改的清醒轉變與恭送賣油翁離去的虔誠敬佩。

綜上分析，可以整體把握陳堯咨既有突出優點又有明顯缺點的鮮明形象，他是一個射技精湛、冠絕群英的杰出人才，但又有驕傲自滿的毛病。當然他重視自己的射箭技能訓練，而且訓練得比較自覺刻苦，比較專注投入，但他恃才傲物、沖動易怒、暴躁蠻橫，最終在賣油翁錢孔酌油的“無聲”的身教感召下能夠認識到自己的缺點，知錯能改，真心佩服謙虛低調、技藝卓越的賣油翁。

陳堯咨這種形象特點對讀者富有積極的啟示意義。一方面，陳堯咨身上的許多優點值得學習、發揚，我們要向陳堯咨學習，對待自己的事要有自覺性、主動性，不能滿足于已取得的成績，平時的訓練必須刻苦勤奮、專注投入、心無旁騖，要善于摸索方法，總結經驗，不斷提高自身技能，要虛心接受批評教育，知錯能改。另一方面，陳堯咨曾有的“自矜”驕傲的毛病值得警醒，我們要自覺反思自身問題，有則改之，無則加勉，要自覺加強思想修養，遇事要理智冷靜，不能任性沖動，不要暴躁蠻橫，要避免與他人產生沖突，要以友善的態度對待他人，營造融洽的人際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