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新一代人工智能技術與數字出版的融合發展

肖帥帥

［摘要］文章圍繞新一代人工智能技術與數字出版的融合發展這一主題，闡述人工智能技術在出版選題策劃、創作、編校、審核、傳播發行等環節中的應用，并在此基礎上總結人工智能技術與數字出版融合發展的特點與趨勢以及分析人工智能技術與數字出版融合發展所面臨的困境，以期為該領域的相關研究提供參考方向。

［關鍵詞］人工智能技術；數字出版；融合發展

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 AI）是研究、開發用于模擬、延伸和擴展人的智能的理論、方法、技術及應用系統的一門新的技術科學［1］。從1956年被正式提出至今，六十多年間，人工智能先后掀起多次發展熱潮。當前，在新理論、新技術以及社會、經濟發展強烈需求的共同推動下，人工智能得到快速發展，大數據驅動的知識學習、群體智能、跨媒體協同處理等成為人工智能領域時下的發展熱點。同時，這些技術對數字內容的智能化理解、處理和操作對數字出版的各個環節具有重大影響。文章旨在研究新一代人工智能技術在出版選題策劃、創作、編校、審核、傳播發行等環節中的應用，總結人工智能技術與數字出版融合發展的特點與趨勢，并分析人工智能技術與數字出版融合發展所面臨的困境，以期為該領域的相關研究提供參考。

一、人工智能技術與數字出版融合發展的環節

從選題策劃、創作、編校、審核、傳播發行各環節來看，新一代人工智能技術在與數字出版融合發展的過程中賦能出版流程智能化。

（一）選題策劃環節智能化

選題策劃是出版流程的源頭和基礎環節，是決定編輯工作成敗的關鍵。傳統出版流程中選題策劃信息的采集主要基于編輯的信息搜集和經驗判斷，具有不確定性。因此，出版單位通過技術介入使選題策劃從以往的經驗決策模式逐步轉向數據與經驗共同決策模式是十分有必要的。面對日趨激烈的競爭環境，出版單位通過人工智能技術可以獲取活性更強、新鮮度更高的讀者數據，編輯借助讀者數據來理解讀者行為習慣，并結合當前市場的熱門圖書銷售信息、互聯網的熱門事件和熱門詞匯，可以提高選題策劃的質量。同時，人工智能技術有助于編輯構建銷售預測模型，模擬出版單位在不同作者、內容、書名、出版時間、定價、印量等條件下的收益情況，以確定最終選題。這有助于出版單位提升選題策劃的科學性和智能性，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人為因素造成的不必要損失。

（二）創作環節智能化

在新聞出版業，機器寫作早已不是紙上談兵，例如：國外美聯社的“WordSmith”、《紐約時報》的“Blossomblot”、《洛杉磯時報》的“Quakebot”以及《華盛頓郵報》的“Heliograf”等；國內新華社的“快筆小新”、騰訊的“Dreamwriter”、第一財經的“DT稿王”和今日頭條的“Xiaomingbot”等。這些新聞寫作機器具有全自動化、超時效性等優勢，能夠快速生成大量標準化的常規性報道。但是，這些新聞寫作機器仍不能滿足讀者的個性化內容定制需求。此外，人工智能技術在文學創作領域也開始小試牛刀。例如，2017年，微軟機器人“小冰”通過100小時的學習，“通讀”了自19世紀20年代以來共519位中國現代詩人的所有作品，在此基礎上創作了詩集《陽光失了玻璃窗》。不過，人類文學創作內容題材豐富多樣，思想情感深邃細膩，是目前人工智能技術望塵莫及的。但是，機器自動生成的“奇思妙想”在一定程度上能夠為人類的內容創作帶來靈感和啟發［2］。

（三）編校環節智能化

當下，在知識更新速度不斷加快和敏感內容形式多樣化等因素的影響下，編校工作日益繁重，而編輯借助人工智能技術有利于提高編校效率和準確率。例如，方正電子基于三十余年的技術積累和行業最新研究成果，不斷迭代更新產品，其編校系統在字詞、知識、格式、邏輯等方面的審校都取得了實質性的進展［3］。

第一，基于詞庫的檢校，即建立錯詞庫。該系統對文字內容進行逐字逐詞審校，凡是與錯詞庫中相匹配的文字內容被認定為錯誤。第二，基于規則匹配及相似性算法的檢校。該系統可以用來檢測公元紀年與歷史紀年的推算、地方名稱、名人名言等。第三，基于深度學習算法的檢校，即模仿人腦機制來解釋數據。該系統通過深度學習進行相關智能推導和智能計算，以完成一些技術性比較強的校對編輯工作。第四，基于自然語言理解技術進行語義層的檢校。該系統會將詞語、句子放在上下文的語義和語境中進行分析，通過詞性標注、命名實體識別、指代消解、句法分析等識別內容中的語義錯誤。

（四）審核環節智能化

出版業引入人工智能技術，改變了傳統的內容審核方式，使得其對互聯網信息內容進行實時審核已成為現實。出版業將人工智能技術與傳統審核機制相結合，對不符合標準的文本、圖片、音頻、視頻等數字內容進行過濾，是數字出版內容審核難題的解決之道。

其一，智能文本過濾系統。目前，智能文本過濾系統是基于自然語言處理（NLP）技術構建的復雜模型體系，擁有海量樣本庫，搭配上百種文本識別策略模型，可以實時監測輿情趨勢和動態追蹤違規態勢，不斷收集數據并進行自我學習，從而高效識別各類場景中的違規內容，實現自動化、智能化的文本審核。其二，智能圖片過濾系統。基于深度學習的智能圖片過濾系統能夠根據圖片的顏色、紋理等特征對敏感圖片進行過濾。這一過程中，該系統會檢測關鍵特征信息，然后與特征庫里面的相似特征進行匹配，給予待測圖片不同維度的權重值，以權重值高低作為對敏感圖片的判定依據［4］。其三，智能音頻過濾系統。智能音頻過濾系統可基于內容審核標準，建立敏感詞、違規詞數據庫。在此基礎上該系統通過語音識別轉寫技術將音頻轉換成文本，再運用自然語言處理技術對音頻文本內容進行審核。同時，對音頻中一些無意義但是涉嫌違規的聲音和擬聲詞，智能音頻過濾系統可以通過敏感聲音檢測技術進行檢測，實現對音頻的多角度判斷［5］。其四，智能視頻過濾系統。智能視頻過濾系統將音頻與圖片等過濾系統相結合，應用視頻自動拆條技術對相應內容進行審核。例如，作為擁有秒拍、小咖秀等多款視頻應用的一下科技，接入了百度公司提供的短視頻VID審核接口，對平臺上視頻的標題、簡介、彈幕、評論以及節目畫面、音頻進行把關，目前該內容審核模型的準確率高達96%以上［6］。

（五）傳播發行環節智能化

目前，算法推薦系統已經被廣泛運用在內容傳播發行中，以讀者為中心的精細化出版營銷模式正在創新閱讀和生活方式。例如，《紐約時報》新聞寫作機器人“Blossomblot”通過對Facebook等社交媒體上的海量文章進行分析，幫助編輯篩選更具潛力的新聞對讀者進行智能推薦。據內部數據統計結果，“Blossomblot”

推薦的文章的平均閱讀量是非推薦文章的38倍［7］。除了算法推薦，在傳播發行環節中，交互也至關重要。英國BAM移動公司正在積極將智能機器人引入出版業［8］。

一方面，智能機器人的引入能夠促進讀者與作者的交互，如新書發布前智能機器人可以將圖書部分章節推送給讀者，進行新書上市前的預熱，促進營銷推廣；另一方面，智能機器人還能促進讀者與圖書內容的交互，如該公司設計的“愛麗絲夢游仙境機器人”不僅為讀者提供故事人物、原始圖像、作者等相關信息，還通過游戲環節提升讀者的參與感，促進讀者對故事隱藏信息的挖掘，引導讀者發揮想象力對內容進行重新解讀。

總的來看，人工智能技術為出版流程優化帶來了一系列機遇。不過，當前智能化應用在出版業務流程中僅僅局限于對某些環節的技術革新，環節與環節之間還存在應用脫節，未能形成一個整體性的、智能化的管理流程系統與集成平臺［9］。

二、人工智能技術與數字出版融合發展的特點與趨勢

（一）以內容為基礎

出版可以看作是復制件的生產過程，而復制的含義和界限是不斷在變化的。無論是古代的雕版印刷、活字印刷還是近現代的機器印刷，都是單一載體的復制行為。隨著相關數字技術的發展，一方面，復制技術不斷迭代更新，復制效率顯著提高；另一方面，市場對復制件不同呈現方式的需求也發生了變化。復制不僅僅只包括載體復制，還包括內容再現，因此所有相似復制件的生產行為都屬于復制。當前，人工智能技術與數字出版的融合發展過程呈現以內容為基礎的特點。數字出版以內容為基礎不僅要注重產品交付，而且要注重內容交付。因為產品交付以實現交易為目的，內容交付則以思想有效傳遞為目的，不僅包括原創內容，還包括演繹內容、讀者交互內容、閱讀輔助內容等相關內容，內容交付能夠帶動系列產品與服務的延伸，促進產品與服務增值。

（二）以讀者為中心

當下是注意力經濟時代，短缺的不再是知識，而是時間和注意力，吸引讀者是出版單位實現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雙豐收的先決條件。對出版單位來說，最有價值的資源是一直在變化的，當前只有成功獲取讀者心中的“心智資源”，擁有明確定位，出版單位的產品才會在競爭中脫穎而出。正如《新定位》一書所言：“新時代的競爭已由市場轉向心智，經濟權力也就由渠道轉至顧客。誰能獲取顧客心智的力量，誰就能擺脫渠道商的控制而握有經濟鏈中的主導權力。”［10］因此，以讀者為中心，既是人工智能技術與數字出版融合發展的特點，也是其發展方向。以讀者為中心意味著出版單位要重視“產品交互”和“內容交互”。產品交互強調以讀者體驗為中心，在實物產品上，出版單位可以從視覺設計、功能優化和售后服務等方面增強讀者體驗；在虛擬產品上，出版單位可以突出交互界面友好性、功能應用場景性和讀者反饋及時性等。內容交互強調以內容為中介，實現讀者與內容、讀者與讀者之間的有效交互。促進人與內容的交互要求完善內容產品，因此出版單位可以通過讀者畫像構建完整的知識網絡，并建立合理的利益分配機制和激勵機制，以提高讀者參與交互的積極性。

（三）以個性化為目標

技術變革催生需求，數字文明促使信息傳播與文化消費在理念上和方式上都發生根本性變化，讀者的個性化、體驗式消費需求成為智能化出版的特點與趨勢。隨著人工智能技術的發展與應用，出版活動已經由“大規模復制”向“個性化定制”方向演進，并發展成為讀者定制產品與服務的活動。目前，出版產業鏈中的選題策劃、創作、編校、審核、傳播發行等各環節已局部實現個性化，未來，個性化出版也將從邊緣走向主流，成為主流出版形態［11］。個性化出版意味著出版生產模式從規模化走向定制化，以讀者為中心按需求定制，也意味著產品內容形態從同質化走向異質化，還意味著產銷關系擺脫代理人控制，從產銷分離走向產銷合一。

三、人工智能技術與數字出版融合發展面臨的困境

人工智能技術與數字出版融合發展為當前出版業轉型升級帶來一系列機遇，但是也帶來了制造“信息繭房”，危害隱私安全，破壞傳統出版生態平衡的挑戰。

（一）弱人工智能缺少人文關懷，制造“信息繭房”

業界通常將人工智能分為三個發展階段，即弱人工智能、強人工智能、超人工智能。現階段的人工智能，無論是會寫新聞、作詩的機器“文人”，還是棋藝縱橫天下的阿爾法狗，都屬于弱人工智能水平，它們只能夠在某些方面超過人類。目前來看，人工智能在復雜變量和情感計算方面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在出版內容生產環節，功能化的新聞報道以及服務于公共空間的文學作品，已經開始被人工智能廣泛地“侵入”。但是，“機器不擅長翻譯非常規結構的語句，難以處理語法、修辭和語氣，對諺語、俚語、成語的翻譯常令人啼笑皆非，更遑論詩歌、小說等文學作品”［12］。人工智能寫作的本質是代碼和程序的排列組合，缺少人文關懷，因此很難引起讀者的情感共鳴。在出版內容傳播發行環節，對讀者而言，人工智能同樣缺乏人性化的理解。例如，算法推薦機制基于內容、協同過濾、關聯規則、讀者模型以及混合算法等構建而成，核心價值在于實現內容的精準分發。它的局限性在于機械式的算法推送只能基于讀者當前接觸的內容來推薦與之相似的同類內容，容易導致讀者視野窄化，陷入“信息繭房”，還會凸顯“沉默的螺旋”效應，造成網絡輿論失真，公共討論活力下降。

（二）立法空白引發版權爭議，危害隱私安全

人工智能技術的快速發展使相關法律法規的設立、修訂工作面臨巨大的挑戰。而當前出版業面臨的最嚴峻的法律問題便是版權爭議問題以及隱私安全問題。第一，版權爭議。人工智能能夠獨立地進行事實上的“創作”嗎？人工智能“創作”的內容能構成法律意義上的作品嗎？如果能構成法律意義上的作品，版權又應當歸屬于誰呢？針對版權歸屬問題，不同學者探討了不同的解決方案。袁真富指出，當前學界對人工智能“作品”版權歸屬有六種主張，即歸屬于人工智能創制人、人工智能投資人、人工智能所有人、人工智能使用人、人工智能虛擬作者以及公有領域［13］，但尚無統一定論。如果不能明確界定人工智能“作品”的版權歸屬，任其成為版權法的空白地帶，未來必將引發大量的法律爭議，沖擊現有的版權制度。因此，隨著人工智能技術與數字出版融合發展的推進，相關立法部門需要認真考量人工智能作品對現行版權制度帶來的挑戰，及時出臺或修訂相關法律法規。第二，隱私安全。人工智能技術以大數據為基礎，人工智能的進步是建立在海量數據學習的基礎之上的。大數據的所有權和使用權應該屬于誰，對大數據如何進行監管以確保其被合法合理使用，如何保護隱私及信息安全等成為人工智能時代相關立法部門亟須解決的問題。

（三）技術革新影響傳統倫理，破壞傳統出版生態平衡

技術面向未來，而倫理代表過去，技術的革新極大影響了傳統的出版倫理標準，產生了新的傳播倫理問題。在文化倫理方面，如何平衡好社會效益與經濟效益始終是出版單位應該思考的重要問題。在出版實踐中，出版單位以挖掘讀者喜好為出版導向，頻繁、廣泛利用人工智能技術進行選題策劃以打造暢銷作品、流量作品，可能導致嚴重的出版同質化問題，阻礙文化創新與文化繁榮［14］。此外，出版具有文化傳承、社會教化和價值觀構建的重要功能，出版單位過分迎合市場在一定程度上會導致大量娛樂化、低俗化作品的傳播，不利于讀者個人成長與社會進步。在責任倫理方面，人工智能擁有超強的學習能力，其通過大數據以及算法可以將出版工作程式化，進而取代編輯在出版流程中的工作。但是，機器寫作能否保證內容的積極健康？智能糾錯是否會產生誤判？如果出現錯誤，是追究人的責任，還是機器的責任？人工智能是否會淡化編輯的主體地位？這些問題引發廣泛的關注與討論。編輯在出版活動中一直扮演著核心角色，對出版物的內容、影響負有直接責任。倘若用機器取代編輯，會使得以編輯為基礎的問責機制受到挑戰，傳統出版的生態平衡將遭到破壞。

四、結語

技術變革驅動行業創新，人工智能技術的應用與發展正在推動出版業產生新的變革。在當下的出版實踐中，人工智能技術與數字出版的融合發展呈現以內容為基礎、以讀者為中心、以個性化為目標的特點與趨勢。但目前人工智能技術在出版流程中實踐的深度與廣度還不足，新一代人工智能技術與數字出版進一步融合發展面臨制造“信息繭房”，危害隱私安全，破壞傳統出版生態平衡的挑戰。因此，出版業應積極擁抱新一代人工智能技術，有計劃地將人工智能技術應用在選題策劃、創作、編校、審核、傳播發行等各環節中，從而優化出版資源配置，提升出版傳播效果和服務質量，變革創新出版流程和模式，從而激發行業新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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