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語

關于文言文教學問題，首先應當明確目的是什么，才可以定指標和辦法。目的不外三個：一是培養閱讀文言的能力，使學生能自由閱讀歷代文獻，做學習和研究的工具；二是接受文學遺產；三是了解現代文中的文言成分。我覺得現在的目的不明確。如果只是為了了解現代文中的文言成分，沒有必要讀許多文章，只要調查統計一番，出些成語詞典一類的書就可以。如果要培養閱讀文言的能力，那就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在充分掌握了現代漢語的基礎上，學習文言，達到能閱讀一般文言的程度，我估計至少得學習五六百課時，差不多要占去高中階段的全部語文課的教學時間，課外作業時間還不算。還要有具有較好的文言修養的教師和合適的教學方法。學習文言應有一定的系統，最近王力教授等編的古代漢語課本就是有系統的。關于接受文學遺產，有全面接受和有選擇地接受兩種，要全面接受，則不但一般詩文，連《詩經》《楚辭》也應該能讀，當然需要更多的學習時間。要是只選讀一部分作品，讀多少算多少，現在的辦法還勉強可行。

文言與白話的異同問題。有人認為文言和白話差別不大，我以為不是的，差別很大。語音差別很大。用現代語音讀《論語》，孔夫子就聽不懂。我們可以撇開語音，但不能完全撇開。韻文，甚至一些散文，都有音律問題。語法上也有差別，虛詞用法差別就不小。文言白話最大的差別還在語匯方面。語匯差別可以分為幾類：一、完全相同；二、部分相同（如古漢語單用，現代不單用，如“棄甲曳兵”的“棄”）；三、現代還用，但是意思不同（如“棄甲曳兵而走”的“走”）；四、現代完全不用（如“曳”）。文言文教學要特別注意第三類，即似同而不同，如果不注意講清，最容易出錯。例如有一個學生講“數年而卒”是“當了幾年兵”。文言文斷句也是不容易的，我看了一些新印的唐宋人筆記，就有不少斷句錯誤，這還是懂文言的人點的。現在青年同志念古文，常常說沒有標點說不下來。但是如果要等別人給標點好了再讀，有許多資料就不能利用。工具書的使用也是個問題，也不容易。

——呂叔湘

（摘自呂叔湘《談語言的學習、教學和研究》，《語文建設》1962 年第12 期）

特約主持：潘慶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