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強,孟 如
(山東農業大學 經濟管理學院,山東 泰安 271018)
數字鄉村建設已然成為鄉村振興的重要戰略。鄉村生活全面數字化轉型作為數字鄉村建設的重要內容,對發揮數字經濟的普惠性、改善農村居民生活質量、實現新時期農村居民共建共享美好數字生活起到關鍵作用。農村居民是鄉村數字生活參與的微觀主體,更是數字鄉村建設的關鍵力量,其參與和建設能力直接受到數字素養水平的影響。然而從現實情況看,受農村地區經濟發展水平低、數字基礎設施建設不到位、數字資源供給不足、數字教育培訓體系不健全等因素的制約,農村居民數字素養普遍較低。據中國社會科學院信息化研究中心2021年發布的《鄉村振興戰略背景下中國鄉村數字素養調查分析報告》顯示,農村居民數字素養得分僅為18.6,比全國居民平均值低57%[1]。作為激發農村居民參與數字生活的重要內部驅動力,數字素養的全面提升是實現鄉村生活數字化轉型、推進數字鄉村建設的首要任務。
1.關于數字素養的研究。目前學術界主要集中于內涵、評估框架和測度三個方面。從內涵上看,在研究初期,數字素養的內涵僅限于數字技能,如Knutsson等認為數字素養包括計劃、實施、評估數字行為反應和解決生活問題的能力[2]。數字素養的內涵在數字技能的基礎上,更強調數字認知和態度,如Martin等認為,數字素養不僅強調數字時代個體生活、學習和工作所需的數字設備使用、數字資源利用等數字技能,更強調與他人溝通時創新媒體表達、構建新知識等數字意識和態度[3]。隨著研究持續深入,數字素養的內涵延伸至價值觀層面,成為集數字知識和技能、數字認知和態度以及數字價值觀于一體的復合性素養[4]。由于數字素養內涵界定不同,學者們構建的評估框架亦各不相同。例如,Eshet-Alkalai從信息、圖片圖像、再創造、社會情感方面構建數字素養框架[5]。英國聯合信息系統委員會(JISC)從信息通信、數據媒體、制作創新、交流協作、數字身份與健康方面建構數字素養框架[6]。歐盟(EU)從信息數據、溝通合作、數字內容創作、安全、問題解決5個方面搭建公民數字素養框架[7]。綜合來看,數字技術、社交表達、媒體創新、安全健康4個維度是數字素養評估框架的主要內容。從測度上看,目前大多數學者集中對各類學生[8]、教師群體[9]的數字素養進行測度,對公民數字素養測度的文獻偏少,例如包曉峰從知識與認知、實踐與參與、情感與價值三個維度測度全民數字素養[10]。
梳理現有文獻發現,僅有少量學者對農村居民數字素養的內涵和評估框架進行初步探討。從內涵上看,農村居民數字素養尚處于僅涵蓋技能和認知的初級范疇。如馬麗等認為,農村居民數字素養是通過使用數字技術獲取、甄別、理解、處理并分享數字信息,并將數字信息應用到生活與生產中的能力[11]。常凌翀提出,農村居民數字素養是農民個體對數字媒介信息的基本看法和對數字媒介的使用能力,包括媒介認知和媒介行為兩個部分[12]。蘇嵐嵐等將其定義為數字化情境下農民在生活與生產實踐中具備或形成的數字知識、數字意識和數字能力[13]。從評估框架上看,馬帥等從信息素養、操作技能、社會交流、數字安全和問題解決維度[14],曹萌從技術認知、應用社交、內容開發、問題解決、安全保護維度[15]對農村居民數字素養分別進行測度。
2.關于數字生活的研究。目前該研究尚處于起步階段,少數學者對數字生活的內涵、參與數字生活的影響因素和實踐意義進行初步探討。在內涵上,常倩等認為數字生活包含智慧出行、智慧醫療、智慧教育、便民服務及文化生活[16]。蘇嵐嵐等從購物、醫療、出行、生活服務4個方面的數字化定義數字生活[13]。在影響因素上,絕大部分學者僅圍繞單一領域數字生活的影響因素展開討論。如陸泉等認為網上就醫行為主要受到服務質量、熱度、口碑、價格等因素的影響[17]。袁亮等指出個體特征、價值認知、出行特征以及網約車的車輛特征、價格對居民數字出行有顯著影響[18]。在實踐意義上,學者們認為參與數字生活能夠顯著提高個人就業概率[19]、提升老年人數字獲得感[20]、實現大數據時代的數字身份轉型[21]。
既有文獻對本文研究具有重要借鑒意義,但在以下幾個方面還有待深化:一是少有研究通過構建本土化農村居民數字素養和數字生活評價指標體系,分析數字素養對農村居民數字生活參與的影響;二是鮮有文獻深入探討數字素養對鄉村數字生活影響的作用機制。鑒于此,本文基于山東省1 037位農村居民調查問卷數據,從數字消費、數字文娛、數字出行、數字教育、數字醫療5個維度衡量鄉村數字生活,從數字技術應用素養、數字內容社交素養、數字媒體創新素養和數字安全保護素養4個維度構建農村居民數字素養評價指標體系,實證檢驗數字素養對各領域數字生活和數字生活參與度的影響,論證自我效能感、社會網絡和社會學習的中介效應。在此基礎上,討論強、弱社會關系網絡對各領域數字生活的影響差異,以期為全面推進鄉村生活的數字化轉型提供理論指導和實踐依據。
基于數字素養相關文獻梳理,從數字技術應用素養、數字內容社交素養、數字媒體創新素養和數字安全保護素養4個維度測度農村居民數字素養。數字素養的提升有助于消弭數字鴻溝的恐懼心理,降低數字技術采納成本和風險,提高參與能力和實際收益,進而增強參與數字生活的內生動力[13]。具體來說,首先,數字技術應用素養較高的農村居民能熟練使用智能手機等數字設備,通過各類軟件或平臺參與網絡購物、生活繳費、車票酒店預訂、遠程問診、社保查詢等各類數字生活,跨越技術應用門檻,減少時空限制,實現“云問診”“云旅行”“云交友”,降低信息搜尋成本,提高其數字生活參與能力。其次,數字內容社交素養較高的農村居民具有線上社交表達意愿和能力,能夠充分利用公眾號、論壇等平臺交流、傳遞、共享數字生活相關信息,豐富數字生活內容和形式。再次,數字媒體創新素養較高的農村居民具有信息處理和圖片、視頻編輯能力,能夠使用微信朋友圈、抖音、短視頻、各類小程序的新功能,提升對數字生活復雜問題的解決能力,提高愉悅感和成就感,進而提高實際收益和綜合效用。最后,具有較高數字安全保護素養的農村居民,具有網絡文明和網絡安全意識,在數字生活參與中能有意識地采取密碼設置、信息驗證等措施保護個人信息,有利于規避數字生活參與的各類風險。簡言之,提升農村居民數字素養有助于提高對數字生活的認知和評價,真正理解數字技術賦能鄉村數字生活的重要意義,降低參與數字生活的成本和風險,提高收益和效用,驅動其積極參與數字生活。綜上,本文提出以下研究假說:
H1:數字素養對農村居民數字生活參與具有顯著正向影響,數字素養越高的農村居民參與數字生活的程度越高。
1.自我效能感的中介效應。自我效能感最早由心理學家Bandura于1977年提出,指個體對自己能否完成某項任務所具備的能力判斷、信念和信心[22]。自我效能感影響人們面對障礙時所付出的努力、堅持程度以及最終行為決策。與自我效能感高的人相比,自我效能感低的人未來實施相關行為的可能性低[23]。數字素養較高的農村居民通常具有較高數字認知和數字意識、較高數字設備操作技能、較強數字問題解決能力,更容易消除數字鴻溝的恐懼和焦慮心理,增強其自信心,形成較高自我效能感。當其參與數字醫療、數字教育、數字出行等較復雜數字生活時敢于直面數字生活中遇到的各種困難,積極化解參與數字生活中的各種不良情緒,充分調整自身動機、認知資源和行動來積極踐行數字生活。反之,自我效能感較低的農村居民會低估自己的能力,夸大參與數字生活的困難和障礙,如將數字醫療、數字支付等操作想象成非常復雜且面臨巨大風險,進而阻礙其參與數字生活。綜上,本文提出以下研究假說:
H2a:數字素養通過提升農村居民自我效能感進而促進其數字生活參與。
2.社會網絡的中介效應。社會網絡是指個體所擁有的一切社會關系或社會聯系,以及由此構成的社會結構[24]。借鑒社會學家Granovetter經典強弱社會關系網絡的概念[25],將社會網絡分為基于“親緣”“地緣”所形成的親朋鄰里之間的強關系網絡和基于“業緣”或共同興趣愛好、共同任務目標所形成的弱關系網絡。進一步地,Burt的結構洞理論(structure holes)強調弱關系網絡對獲取新信息和機會的特殊價值,當個體通過弱關系網絡來彌合結構性空缺時,能夠獲取與其強關系網絡內不同的資源和視角[26-28]。鑒于此,強弱關系網絡作為農村居民獲取數字生活信息的主要渠道,在數字生活參與中發揮重要作用。提升數字素養水平有助于擴大社會網絡規模,優化社會網絡結構。數字素養越高的農村居民使用手機、電腦等數字工具的熟練程度就越高,與他人線上互動的積極性和頻率也更高,一方面可以更好地與強關系網絡保持共享交流,另一方面通過弱關系網絡找到價值認同的線上群體,獲取更豐富的異質性信息,有利于吸收新的觀念和方法。具體來看,社會網絡通過如下機制對數字生活參與產生影響:一是社會網絡增進農村居民的信息交流,降低信息搜尋成本。農村居民參與數字生活要面對數字設備和軟件操作不暢、數字程序應用困難、數字意識淡薄等諸多難題,借助社會網絡,農村居民能有效獲取數字生活應用中的相關知識和技能,較快地接受數字生活這一新鮮事物,大大降低信息獲取成本,提高信息獲取能力,激發其參與數字生活;二是社會網絡有助于搭建農村居民間互動學習的平臺,通過“干中學”交流數字生活的經驗和技能,積累數字生活知識,潛移默化地培養數字化思維方式,有利于拓寬參與數字生活的深度與廣度。綜上,本文提出以下研究假說:
H2b:數字素養通過拓寬和優化農村居民社會網絡進而提高其數字生活參與。
3.社會學習的中介效應。Bandura的社會學習理論強調個體通過搜集社會環境中的行為線索來獲取知識,經過消化、吸收和創新之后提升相關行為能力的動態過程[29]。農村居民參與數字生活是典型動態社會學習的過程,從學習微信聊天、抖音娛樂、社群建立,到學習網絡直播、短視頻、小程序的應用,再到自主創新數字生活參與方式,潛移默化地提升數字生活參與能力和水平。在社會學習過程中,農村居民掌握數字設備和軟件操作能力,學會如何識別不安全網絡鏈接、逐漸培養個人網絡安全和權益保護意識,降低參與成本和預期收益的不確定性,提高其數字生活參與積極性。數字素養越高的農村居民,其社會學習能力越強,不僅僅簡單模仿參照他人某一數字生活行為,而是通過觀察學習,獲得理性認識,深入理解數字技術賦能鄉村生活的重要意義,逐漸形成適合自身的個性化數字生活知識、技能和思維體系,促進其全面深度參與數字生活。綜上,本文提出以下研究假說:
H2c:數字素養通過促進農村居民社會學習進而提高其數字生活參與。
數字素養影響數字生活參與的作用機制見圖1。

圖1 數字素養影響數字生活參與的作用機制
本文數據來源于2023年寒假對山東省1 037位農村居民的調查問卷。調查采用分層抽樣和隨機抽樣相結合的方法,在山東省16個地市中按照經濟較發達地區、經濟一般和經濟欠發達地區各選取4個地市,在每個地市分別抽取2~4個縣(區),每個樣本縣(區)抽取2~4個鄉鎮,每個樣本鄉鎮抽取2~4個樣本村,最后在每個樣本村隨機選擇10~15位農村居民進行調查。實際調研中,課題組30余名調查員經過系統培訓后采取一對一的調查形式,共獲得問卷1 102份,剔除前后回答存在邏輯錯誤的問卷,得到有效問卷1 037份,有效率為94.10%。
1.被解釋變量:數字生活參與度。從數字消費、數字文娛、數字出行、數字教育、數字醫療5個維度進行測量,問卷以“您線上消費(淘寶、拼多多等平臺)的頻率”“您使用抖音、快手等文娛軟件的頻率”“您線上打車、預訂酒店的頻率”“您參與網絡學習(教育、技能培訓軟件學習等)的頻率”“您線上預約掛號、遠程問診的頻率”(各題項賦值1~5)來表征,各維度得分加總取均值為農村居民數字生活參與度。將各測量題項選擇“比較高”和“非常高”的農村居民視為參與該類數字生活,結果顯示:農村居民參與數字消費、數字文娛、數字出行、數字教育、數字醫療的比例分別為33.84%、60.00%、23.53%、22.57%和17.36%,且數字生活參與度均值為2.67。這表明,除數字文娛外,農村居民各領域數字生活參與普遍偏低。
2.核心解釋變量:數字素養。從數字技術應用素養、數字內容社交素養、數字媒體創新素養和數字安全保護素養4個維度設計農村居民數字素養評價指標體系,篩選12個測量題項(各題項賦值1~5),采用主成分分析法,提取4個公共因子,累計方差貢獻率為86.215%。各個因子得分的權重為各個因子的方差貢獻率占累計方差貢獻率的比重。因子分析結果顯示,樣本充足性檢驗KMO值為 0.952,Bartlett 球形度檢驗統計量的顯著性p值為0.000。同時,所有測量題項的克朗巴哈系數為 0.962,各維度測量題項的克朗巴哈系數均高于0.880,各測量題項的因子載荷值均大于0.500。以上數據均表明本評價指標體系變量測量具有較好的信度和效度,見表1。

表1 數字素養評估指標體系及信度效度檢驗
3.中介變量:自我效能感、社會網絡和社會學習。其中,以能力信心和問題解決信心來衡量自我效能感,問卷以“您認為有能力通過學習數字技術熟練參與數字生活”“您有信心應對數字生活參與過程中出現的問題”表征。以強弱關系網絡來衡量社會網絡,問卷以“您與親朋鄰里網絡交流的頻率”“您與他人(非親朋鄰里)網絡交流的頻率”表征。以人際交流學習和大眾媒介學習來衡量社會學習,問卷以“您與親朋鄰里、同事、專業伙伴交流數字生活的頻率”“您通過互聯網、電視等學習數字技術的頻率”表征,見表2。

表2 中介變量說明
4.控制變量:農村居民個體特征(年齡、個人收入、學歷)、家庭特征(有無親友任職村干部、家庭勞動人口)及村莊特征(有無QQ/微信群、有無物流網點、互聯網普及率)。
上述變量的賦值及描述性統計見表3。

表3 變量賦值及描述性統計
1.基準回歸模型。由于被解釋變量為多元有序變量,因此選用 Oprobit 模型估計數字素養對農村居民數字生活參與的影響。模型設定為:
Pi=α0+α1Di+α2Xi+μ1
(1)
2.中介效應模型。為驗證自我效能感、社會網絡和社會學習是否在數字素養與農村居民數字生活參與之間發揮中介作用,在式(1)的基礎上設定多重中介效應模型為:
Si=β0+β1Di+β2Xi+μ2
(2)
Ni=γ0+γ1Di+γ2Xi+μ3
(3)
Li=δ0+δ1Di+δ2Xi+μ4
(4)
Pi=λ0+λ1Di+λ2Si+λ3Ni+λ4Li+λ5Xi+μ5
(5)
式(1)~(5)中,Pi表示第i位農村居民的數字生活參與度;Di為第i位農村居民的數字素養;Si表示第i位農村居民的自我效能感;Ni表示第i位農村居民的社會網絡;Li表示第i位農村居民的社會學習;Xi為包括個體特征、家庭特征、村莊特征的一系列控制變量;μ1、μ2、μ3、μ4、μ5為隨機干擾項。
根據因子分析得到農村居民數字素養水平值(I),將農村居民數字素養水平劃分為匱乏(I<-0.2)、不足(-0.2≤I<0)、一般(0≤I<0.2)、較高(0.2≤I<0.4)、充足(I≥0.4)5個等級;將數字生活參與頻率選擇“比較高”及以上的農村居民視為參與數字生活,參與頻率選擇“一般”及以下的農村居民視為未參與數字生活。如表4所示,數字素養水平處于一般及以下的共計681人,占比65.67%,表明目前大多數農村居民數字素養水平普遍偏低。同時,隨著數字素養水平的提升,數字生活參與率由25.78%上升到71.32%,即數字素養的提高能夠促進農村居民參與數字生活。下文運用實證分析方法對此進行驗證。

表4 不同數字素養水平農村居民參與數字生活的比重
表5列(1)~(6)結果顯示,數字素養均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正向影響農村居民數字消費、數字文娛、數字出行、數字教育和數字醫療和數字生活參與度,驗證了假說H1。農村居民數字素養越高,其人力資本累積效應越明顯[30],能夠提升包括數字技術應用能力、數字內容社交能力、數字媒體應用能力和數字安全保護等綜合能力,有利于消弭數字鴻溝的恐懼感和距離感,降低數字技術采納成本和風險,培育數字化思維方式和行為習慣,激發其參與各領域數字生活的積極性。就控制變量來看,年齡對數字消費、數字文娛、數字出行、數字教育、數字醫療和數字生活參與度的影響均在1%的水平上負向顯著。究其原因,年齡越大,農村居民對數字信息和知識的接受度越低,對參與數字生活有畏難情緒,因此不愿意學習數字知識和操作技能,限制其參與各領域數字生活。個人收入對數字消費、數字出行、數字醫療和數字生活參與度的影響均在5%的水平上正向顯著。一般而言,個人收入越高,對數字技術接受和采納的意愿越強,因工作或生活需要參與數字生活的廣度和深度也相對較高。此外,較強的經濟基礎是數字消費、數字出行和數字醫療的重要保障。學歷在5%或1%的水平上顯著正向影響除數字文娛以外的各領域數字生活和數字生活參與度。學歷越高的農村居民數字信息接受力和數字技術學習力越強,在掌握數字文娛較低難度數字生活后更偏好體驗數字出行、教育、醫療等較高難度的數字生活。有無親友任職村干部對農村居民數字出行、數字教育和數字生活參與度分別在10%、5%、10%的水平上有顯著正向影響。村干部總體素質較高,接受新生事物的能力較強,在日常工作、生活中使用數字出行、學習強國等網絡教育平臺的機會較多,在數字生活參與中發揮重要的示范帶動作用。村莊有無物流網點對農村居民數字消費和數字生活參與度有顯著正向影響,村莊物流網點關系到電子商務對接農村居民“最后一公里”問題,通過網絡購物農村居民切身感受到數字技術帶來的便利和高效,同時也增強了其自我效能感,進一步激發其參與數字生活的積極性。村莊互聯網普及率對農村居民各領域數字生活和數字生活參與度均在5%或10%的水平上顯著正向影響,表明村莊數字基礎設施越完善,農村居民互聯網使用熱情越高漲,越有利于促進農村居民數字生活參與行為。

表5 數字素養對農村居民數字生活影響的估計結果
1.數字素養對自我效能感、社會網絡和社會學習的影響。如表6所示,列(1)~(3)中數字素養估計系數均為正,并且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說明農村居民數字素養水平的提升有助于增強其自我效能感、拓寬社會網絡、促進社會學習能力。究其原因:一是農村居民數字素養水平越高,越有能力解決數字生活中出現的各種問題,越有信心消弭數字鴻溝的恐懼心理,進而獲得更高的自我效能感;二是農村居民數字素養水平的提升有助于拓寬其社會網絡,尤其是拓寬基于“業緣”關系或共同興趣愛好、共同任務目標的價值認同的線上群體,為知識溢出提供更大的傳播空間,通過“干中學”加深對數字生活的理解,潛移默化培養數字化的思維方式和理念;三是數字素養的提升有助于促進其社會學習能力,逐步形成適合自身的數字生活認知、態度和思維方式,以內化行為積極推動鄉村生活數字化轉型。

表6 數字素養對自我效能感、社會網絡和社會學習影響的估計結果
2.自我效能感、社會網絡和社會學習的中介效應。表7列(1)~(6)的回歸結果表明,同時引入數字素養和3個中介變量后,自我效能感、社會網絡和社會學習對農村居民各領域數字生活和數字生活參與度均有顯著正向影響。較之基準回歸系數,各列數字素養的估計系數有所減少,表明自我效能感、社會網絡和社會學習在數字素養對數字生活參與度和各領域數字生活的影響中均發揮部分中介效應。就數字素養對數字生活參與度的影響來看,整體多重中介效應為0.960,在總效應中占比42.97%。其中,自我效能感的中介效應占比12.44%,社會網絡的中介效應占比17.37%,社會學習的中介效應占比13.16%,社會網絡的部分中介效用最大。上述結果驗證了假說H2a、H2b和H2c。

表7 自我效能感、社會網絡和社會學習的中介效應檢驗結果
從直接效應看,數字素養對農村居民數字消費、數字文娛和數字生活參與度的直接效應較大,分別為1.262、 1.200和1.274。從間接效應看,自我效能感、社會網絡、社會學習分別在數字素養對農村居民參與數字消費、數字醫療、數字教育的影響中發揮最大的中介效應,中介效應占比分別為16.38%、24.67%和19.32%(見表8)。

表8 數字素養對農村居民數字生活參與的直接效應和間接效應
采取工具變量法(IV-Oprobit)解決數字素養與數字生活參與之間反向因果、模型遺漏變量、變量測量偏差等內生性問題造成的估計結果偏誤。選取農村居民的信息獲取渠道為工具變量,具體通過問卷中“您的信息獲取主要渠道是以手機、電腦等數字媒介還是電視、報紙等傳統媒介”來測度。以數字媒介還是傳統媒介作為信息主要來源,與個體的數字素養水平有較強相關性,同時個體通過何種渠道獲取信息并不能直接影響其數字生活參與決策。理論上上述工具變量滿足相關性和外生性要求。
如表9所示,各列回歸一階段F值為 50.57,表明所選取工具變量非弱工具變量,并且由于atanhrho 顯著異于0,因此拒絕數字素養不存在內生性的原假設。糾正了內生性后,各列數字素養系數仍均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再次驗證了數字素養對農村居民各領域數字生活和數字生活參與度的積極影響。

表9 數字素養對農村居民數字生活參與影響的內生性分析
本文采用替換被解釋變量與估計模型的方式進行穩健性檢驗。具體做法為,將各類數字生活及數字生活參與度劃分為二分類變量,將參與頻率選擇“比較高”及以上的農村居民歸為“參與”樣本組,選擇“一般”及以下的農村居民歸為“不參與”樣本組,然后使用Probit模型估計。表10列(1)~(6)的結果顯示,數字素養對農村居民各領域數字生活和數字生活參與度的影響系數為正,且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表明數字素養顯著促進了農村居民參與各領域數字生活,提高了數字生活參與度。這與前文基本保持一致,表明模型估計的穩健性良好。

表10 數字素養對農村居民數字生活參與影響的穩健性檢驗
鑒于社會網絡的部分中介效應最顯著,下面深入探討數字素養通過強、弱社會網絡對數字生活參與的影響機制。如表11所示,數字素養通過強關系網絡對農村居民參與數字消費和數字文娛的影響系數大于弱關系網絡,而數字素養通過弱關系網絡對農村居民參與數字出行、數字教育和數字醫療的影響系數大于強關系網絡。可能的解釋是,由于強關系網絡具有情感互惠的特征,農村居民能夠以較低的成本獲取數字生活基本知識和技能等關鍵資源,并通過親朋鄰里的示范效應學習淘寶、微信、抖音等較為簡單基礎的數字消費和數字文娛使用,因此數字素養通過強關系網絡對數字消費和數字文娛的影響更大。但隨著數字醫療、數字信息服務、數字出行、數字教育等數字生活范圍的拓展,強關系網絡對于農村居民參與相對復雜的數字生活的能力提升愈加有限,而通過弱關系網絡能夠與不同專業領域的人員進行溝通交流,接受多樣化、專業化且不同于強關系網絡的異質性信息,學習數字教育、數字醫療等較高難度數字生活的知識和操作技能,潛移默化中形成數字化思維理念,進而促進其參與數字生活的深度和廣度。因此數字素養通過弱關系網絡對農村居民數字出行、數字教育、數字醫療的影響更大。

表11 農村居民強弱關系網絡分組回歸結果
基于山東省1 037位農村居民調研數據,在構建農村居民數字素養評價指標體系的基礎上,探討數字素養對農村居民數字生活參與的影響效應和作用機制。結果表明:(1)農村居民的數字素養總體偏低;(2)數字素養顯著正向影響農村居民數字消費、數字文娛、數字出行、數字教育、數字醫療和數字生活參與度;(3)社會網絡、自我效能感和社會學習在上述影響中發揮部分中介作用且對不同領域數字生活影響有較顯著差異;(4)進一步研究發現,數字素養通過強弱社會關系網絡對農村居民各領域數字生活影響存在差異,尤其是弱關系網絡對參與復雜數字生活有顯著影響。
基于上述結論,為促進鄉村生活全面數字化轉型,提出四條建議。一是建立健全數字教育培育體系,全面提升農村居民數字素養。基于不同群體特征設置差異化數字教育培訓課程,優化數字素養教育培訓資源,豐富數字素養與技能培訓內容,普及網絡安全知識和網絡文明觀念,全面提升農村居民數字素養。二是提高農村居民自我效能感,激發其參與數字生活的積極性。積極引導農村居民正視數字焦慮,加強自我心理調適和積極心理暗示,針對不同群體選擇較為適宜的數字生活領域,對其進行培訓和指導,基于成功的數字生活體驗,增強其對自我能力的肯定,進一步提升其自我效能感。三是統籌協調強、弱社會網絡,拓展農村居民參與數字生活的廣度和深度。在鞏固發展親朋鄰里強關系網絡的同時,積極引導政府、企業、社會公益組織等搭建各種平臺,幫助農村居民找到價值認同的線上群體,與不同專業領域、不同興趣愛好的人員溝通交流,提升其數字生活技能和獲取數字資源的能力,激發其參與更具挑戰性的數字生活。四是提升社會學習能力,促進農村居民創新參與數字生活。在加強人際交流學習的基礎上,借助廣播、電視、互聯網等媒介,學習數字生活所需的知識、能力和理念,潛移默化形成數字化思維和行為方式,激發其創新數字生活參與方式的主體活力和內生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