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舜的詩 [組詩]

黃舜

時間像一串干枯的絲瓜懸掛在房頂

有風的時候，它們輕輕搖擺

而你躺在床上

幻想出另一個自己

讓他走出房門

又消失在樓梯的陰影里

靜物在畫布上燃燒自己

仍沒有哪種色彩會給你平靜

閉上眼睛，灰暗，讓你稍感欣慰

如果一只蘋果滾下來

撕扯畫布，就會傾倒整個畫面

于是你將自己擺到窗臺

去攝入正午的烈焰

讓他保持耐心和靜止，像一顆蘋果，從內部發出微光

又仿佛在夜晚，攝入寂寞、病痛和失望

等候身體充血、漲滿，又突然

被孤獨驚醒

注視你畫中的藤蔓

伸出觸角，在你身上沾染筆觸和顏料

隨意涂改，然后，侵占

傍晚坐在桌旁的時候

陽光輕輕推了我一下，抬起頭

細密的紗窗，已篩選出屋外的風景

霧氣散盡后，冬天的街道

裸露如笨重的履帶，寒冷中

走過的人們，承載著碾碎的危險

飛碟體育館，仍然在遠處沉默

微弱的，陽光下，抱緊它幽深的湖水

而那些熟悉的、陌生的樹在近處

它們正忙于枯萎，我想和它們握手

并分享這個季節僅剩的溫暖——但仍有幾只

小鳥

還不懂凋謝，它們在枝頭躥跳

徒然揮霍空闊的下午

時而果實般天真地打探我，一個玻璃背面

失去羽翼護衛的穴居獸

枇杷砍掉后，空氣仍留著它的形狀

木屑和草漿的氣味，像霉菌一樣飄浮在里面

幾天后，我們重新發現了它

從一塊斷樁里，一些墨綠色的

煙霧升起來，鉆進我的眼睛和頭發

又像一群蜜蜂，在草叢里筑起梨形巢穴

后來，樹葉和木頭的碎片都已經被清掃干凈

一些花草也被重新種下，你卻開始

看到某種幽暗、堅韌的東西

在院子里走動

直到它的綠色，把自己引燃

在閃動的火光里，褪掉形狀和顏色

剩下漆黑的木炭——像這樣

一場虛構的燃燒

在靜默中完成

有些東西，也在我們身體里變得純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