癲丫
在冬天
洗過的頭發一定要用吹風機吹干
打開吹風機開關
暖風,水一樣從細細的電線流出來
從前額到后腦,從左邊到右邊
從發根到發梢
開始用高溫,頭發干得差不多的時候
改用春風一樣柔軟的微風
啊,多么好
一個風里落葉一樣的、半輩子
只會順著風向行走的女子
一個一遇到寒風
只能使勁抱緊自己的小女人
第一次,掌控了一場風的走向、速度
第一次,操控了風里的冷暖
吹風機在手里 冒著熱氣
像一條蛇被捏住了七寸
嘴里吭哧吭哧喘著粗氣。心有不甘地
拼命扭動著尾巴
哦,它多像風里的我
你說像一枚紐扣
我說是一粒藥丸,它能
讓浮躁的人迅速安靜下來
沉浸在眉心的旋渦中凝滯不動
也能讓郁悶的人從黑暗中
驟然醒來,手舞足蹈
雙眼閃爍出灼熱的光芒
棋子撫摸著光滑的軀體
對此種說法不做辯解
棋子明白
在危機四伏的戰場上行走
守口如瓶永遠跟博弈同等重要
謹小慎微,小心翼翼地
在對手和規則中輾轉騰挪,時刻
警惕著隨處可能出現的陷阱
世界忽而放大成一張交織的大網
時而凝縮成一粒堅硬的棋子
仿佛棋盤上發生的是一個難辨虛實的幻象
而真正的指揮者早已在你
毫無察覺的時候退身場外
只“啪”的一聲,棋子落地
勝負分曉,幻象驟然消失
離場的思考者才重新
回到棋盤中去
作畫的人最清楚
紙的需求,它懂得一張紙的心境
細膩時可容石階之微小
遼闊時能裝疆土萬里
畫山水的人畫山
總要把山的邊緣涂上
蜂翼般的樹影
那是作畫人給它按上的翅膀
還要有云,那是
這座山夢里要飛抵的去處
當然惑人的霧氣不可少
這柔軟的東西里
藏著神秘的未解之謎——
究竟蘊藏著什么力量
讓它輕而易舉地
托起這群山峻嶺?
一座小屋居于半山幽處
那是你在畫中埋下
的伏筆,你知道所有來過
此山的人
都想有個心靈的棲處
一切皆可落筆生風
唯有流水牽住了你的呼吸
你知道這位世間的君子
一生潔身自好
容不下半滴墨跡
你只能小心地沿著它的邊緣
勾勒出峭壁懸崖,點綴出
水中舟筏
最后作畫者順著
蜿蜒的河道走出來的時候
這位剛從群山峻嶺中
跋涉出來的舞墨者
身上還冒著濃濃的墨氣
表情莊重
看得出,他還需要一段時間
才能真正重回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