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級富豪，大建末日避難所

陶愷

夏威夷考艾島正成為富豪們興建避難所的圣地

2023年末，美國《連線》雜志等多家媒體報道，他們通過公共記錄申請獲取了美國富豪、Facebook創始人馬克·扎克伯格在夏威夷州考愛島上購買地皮的房屋規劃書，發現他在這塊5.67平方公里的地皮上建了多棟豪宅，花費至少2.7億美元，并且，除了我們印象中屬于富豪做派的奢侈部分，還有一個大約464平方米的神秘地堡。

或許是為了保護某種“神秘”，扎克伯格將這里取名為“庫勞牧場（Koolau Ranch）”，樸實無華的名字用來隱匿這個從面積到造價都遠遠超過牧場的莊園：作為美國歷史上最大的住宅之一、世界上最貴的私人房產之一，扎克伯格對庫勞農場三緘其口，這塊土地更是全部“與世隔絕”，被環繞著的1.83米高的圍墻擋了個嚴嚴實實。

扎克伯格斥巨資興建“行宮”在富豪中不是個例。放眼國際，擁有多處房產、隱蔽“行宮”的巨富不勝枚舉。按照《福布斯》的統計，至少有五名美國億萬富豪擁有10套及以上的房產，還有許多低調富豪擁有至少6套房產。比如，2023年夏天，亞馬遜董事長杰夫·貝索斯在印第安克里克花費6800萬美元買下了他的第9處房產，鄰居有特朗普的兒女、金融家卡爾·伊坎、汽車經銷大亨諾曼·布拉曼；2022年9月，對沖基金富豪肯·格里芬在比斯坎灣花費1.07億美元購買了一處海濱莊園，這是他的第13處房產……

最近幾年，疫情、經濟下行的焦慮橫掃全球，普通人還在為“明天的早餐在哪里”發愁時，巨富們已經在布局“行宮”，思考如何更舒適隱蔽地居住、如何更妥帖地迎接未來了。但只要是人類，似乎就總對生存有著這樣那樣的焦慮，而肉身棲息的房屋，則誠實地展示著那些人們試圖安放的部分—富豪尤其如此。

根據房屋規劃書中的建筑平面圖，扎克伯格的庫勞牧場和許多典型的豪宅莊園一樣，圍繞著中心兩座豪宅，周圍建筑多棟功能性大樓，其中，承載居住功能的中心豪宅有30多間臥室和配套的洗手間。

除了居住功能外，這里還有辦公室、會議室、工業級廚房用來方便扎克伯格在此召開會議、推進工作—事實上，在莊園尚未徹底成形的2019年，Facebook高層就在這個莊園開過董事會了。

至少有五名美國億萬富豪擁有10套及以上的房產。

Facebook創始人馬克·扎克伯格

媒體模擬的扎克伯格的防空洞模型

滿足了居住與工作，健身房、網球場、泳池、各式溫度的浴缸等“豪宅標配”也一應俱全。不過，作為深研科技的“技術宅”，扎克伯格的這間夢想莊園還有一些有趣的個性元素：他利用附近的一片森林在樹上分別建起11座樹屋，再用索橋將它們連接起來，可以在11座樹屋間方便地穿梭，像極了將《星球大戰》中的伊沃克村莊搬到了現實之中。

作為“行宮”，追逐舒適、滿足興趣顯然是第一位的。在這個層面上，每個巨富都有自己的偏好。

銀行業巨富杰拉爾德·福特曾在肯塔基州買下一個純種馬農場，又在曼哈頓等地擁有聯排別墅、海濱別墅、牧場等。在達拉斯的高地公園社區，他擁有一座2300平方米的豪宅。這座豪宅由他的妻子凱莉親自設計，其中有兩人都喜歡的地下游泳池、專門定制昂貴馬賽克瓷磚的水療中心、溫濕度適宜的葡萄酒儲藏室，還有可以容納12人的桑拿房、家庭影院……

美國巨富羅恩·伯克爾則選擇于2020年買下搖滾巨星邁克爾·杰克遜的“夢幻樂園”。這間位于曼哈頓的公寓占據三層樓及屋頂泳池，雖然不像農場莊園那般擁有廣袤的空間，但作為“名人故居”和《欲望都市》男主角Mr.Big的出鏡住所，或許這座“行宮”帶給這位巨富的是無限接近好萊塢的戲劇體驗。

同樣熱衷名人故居的還有對沖基金富豪肯·格里芬。他花費約1.22億美元購買了白金漢宮附近的一座倫敦官邸—二戰期間，戴高樂曾住在這里。除了這座官邸，他還有一間位于紐約市中心66層摩天大樓頂層的公寓，這間2.38億美元的公寓，可以俯瞰整座中央公園。

在滿足興趣、極度舒適的同時，又能達成某種心愿—比如住進巨星舊居，比如欣賞無敵風景。這些“行宮”可謂是實實在在的“dream house”，同時安放了巨富們的肉體與心靈。

不過，僅僅是舒適恐怕不夠。這次關于扎克伯格“牧場”的爆料顯然也不是意在巨富的“行宮”有多么奢華—畢竟，富豪的奢侈有目共睹，但這里顯然還具有別的意義：庫勞牧場的安保極其森嚴。

除了前文提到的僅能通過法律必須公開的文書查看房屋大致結構、外圍一人高的大型圍墻之外，高墻之上還有星羅棋布的保安亭，隨時從各個角度監視著四周的動態，墻外還有保安24小時不間斷地開車巡邏……

更吊詭的是扎克伯格對整個牧場的建造諱莫如深：不僅想辦法杜絕媒體曝光、進入的親友下屬均無一張內部照片流出之外，他還逼迫所有參與牧場內部建造的建筑工人、負責安保的保安等各個牧場支撐崗位的工作人員簽訂保密協議，一旦有人泄露相關信息，就會立即被開除。

這般層層保護的神秘，不得不讓人想到庫勞牧場地下的那個464平方米的神秘地堡—在公共資料里，這里標注設有起居室、機械室、逃生艙、防爆大門……幾乎就是末日避難所的配置了。

在一些遠離城市的荒野建造末日基地、地下碉堡，成了很多巨富們如今的選擇。

富豪拉里·霍爾將廢棄核導彈發射地下基地改造成地下避難所。圖為構造模型

事實上，當地面上的“豪宅文章”做盡，在一些遠離城市的荒野建造末日基地、地下碉堡，成了很多巨富們如今的選擇。他們一般會選擇美國中部的荒原。這里有很多過去美軍為戰爭建造的半地下掩體，比起平地挖掘，更加方便。或者，他們選擇扎克伯格這樣本身帶有地堡的大型牧場，再進行一番改造。

因為“末日”屬性，也因為承載著諾亞方舟般的稀缺，巨富們的避難所極少通過媒體或探訪流出，普通民眾也難以獲知其中的樣貌。不過，通過一家已經建造好、可供富豪們選購入住的商業地下避難所，我們可以一窺這些地下碉堡的奢華。

現年66歲的富豪霍爾花費200萬美元購下位于美國中部的一個廢棄核導彈發射地下基地，又花費1.4億美元將其改造成一個擁有14層地下空間的避難所。

在這個龐大的地下空間中，地上的一切：醫院、學校、圖書館、電影院、酒吧、泳池、健身房……能想到的都一應俱全。除此之外，還有保證新鮮蔬菜供應的室內農場、足夠五年食用的冷凍食品；地下的空間寬敞，房間窗戶內嵌顯示屏，可以任選“窗外的風景”；室內燈光模擬陽光，凈水系統循環利用，核能和大型空氣過濾器保證人們自由呼吸……

作為富豪，也作為商人，做末日避難所的霍爾大概太懂同仁們的心—在避難的同時，還要保證繼續過奢華的生活。

霍爾的生意實在興隆。平均200萬美金的房價對富豪來說便宜實惠，一經推出便被瘋搶，有些匿名富豪甚至連買幾個單元送給家人朋友。霍爾表示，他的避難所能夠抵擋流行傳染病、戰爭、恐怖襲擊等危險，配有一整套軍事級安保系統，還有能夠摧毀卡車、擊落直升機的狙擊槍……一座商業地下避難所尚且如此“高配”，扎克伯格一類巨富們搭建的私人避難所之奢華與堅固或許可以想象了。

雖然探討有錢人為何斥巨資搭建多個“隱蔽行宮”、為何花重金開拓地下空間有些“多管閑事”，但人類的本質是相通的：無論握在手里的東西多寡，人們都害怕失去。

電影《星球大戰》中的伊沃克村莊

倫敦一家房地產中介公司的首席執行官約翰·恩尼斯這樣描述巨富們購買多處房產的行為：“他們生活在一個‘我想要’，而不是‘我需要’的世界里。”

“想要”的是什么？是每個角落都滿意的家，是獨屬于自己的山川河流、海灘海景，是私密與安全兼具的棲息地……而當世界動蕩，疾病、戰爭、自然災害席卷而來，當文明秩序不再、金錢無法解決問題的那一天，就提前安頓好一個地下避難所，可以和家人朋友在一起，繼續過奢華的生活，看起來什么也不會失去。

但地球的資源并非無窮無盡，有人“什么也不會失去”，就有人正在慢慢失去。

馬里布房產經紀人申·舒爾茨將巨富們稱為“頂級掠食者買家”，“掠奪”，是他們的屬性。扎克伯格的牧場位于夏威夷考艾島，這里風光秀麗，一度以旅游聞名。扎克伯格買下大塊地皮，豎起圍墻，自然平等賜予所有人的美麗海岸線不再，當地失去了支柱產業。同時，在牧場的另一邊，另一名巨富弗蘭克·范德斯羅特又買下了約8平方公里的土地，再度占據了自然風光之外，小島的物價、房價也隨之瘋長，很多當地居民只能離開家到外面謀生，留在島上的居民則為巨富“行宮”的搭建和維護工作—幾乎像一種“再殖民”。

而更深遠的影響是巨富們搭建“行宮”，布設地下堡壘引發的生存主義焦慮。正如全球最富有的1%人口占據了16%的全球碳排放量一般，擁有大筆財富的巨富能夠撼動市場，更對包括環保在內的諸多議題有著不可小覷的巨大影響。但面對“我想要”，他們毫不客氣地通過各種方式獲取土地、資源，面對可能發生的災難，他們的選擇是明哲保身，不去面對全人類共同的問題、積極尋找解決方案，而是遁入地下，用過往的金錢搭起最后的堡壘。

如今，疫情席卷過后，更多擁有自然風光的僻靜小島、村莊被巨富們看中，考艾島的“再殖民”劇情正在反復上演；俄烏戰爭曠日持久，世界各地戰事頻發，富豪們對避難所趨之若鶩，在德國、新西蘭等地，避難所的入場券成了硬通貨……而失去土地、工作與生活的普通人如何安放自己的焦慮與恐懼，無人理會。

責任編輯何任遠 hry@nfcma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