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產電影為何迷上翻拍，前景如何？

張靖超

電影翻拍一直是一個充滿爭議的話題。在觀眾群體中，翻拍之作與原作有何差異、孰優孰劣等討論總是不絕于耳。但在影視行業資本看來，翻拍基于原有的劇情故事框架，只需進行本土化、現代化改編即可，相比原創內容，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縮短影視作品的生產周期，如果改編自冷門影片，那么所付出的版權費也會更低。如果翻拍成功，無疑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但翻拍并不容易。今年暑期檔，就有《消失的她》和《超能一家人》兩個表現極端之作。前者翻拍自蘇聯電影《為單身漢設下的陷阱》，最終斬獲約35億元票房；后者改編自俄羅斯電影《超能力家庭》，但最終僅收獲3億元票房，豆瓣評分也只有3.6分。

“無論電影還是電視劇，翻拍涉及的原作一般會有一定的觀眾基礎，原版lP知名度越大，觀眾基本盤也會越大，這一定程度上可以保證收入基礎、減少宣發費用。但原作影響力越大，翻拍難度也就越大。”從事電影制片的金妍（化名）說道，“翻拍需要和當前時代、本土情況結合，如果無法做到，就難以引發本土觀眾的情感共鳴，商業上也很難成功。”

翻拍條件成熟

通常來說，電影翻拍大致有兩類：一類是部分影視作品本身就已對小說、漫畫乃至電影和劇集進行了改編，然后創作者在此基礎上再次進行改編翻拍；另一類是直接對現有電影進行翻拍。基于此，電影翻拍的基礎便是有充足的影視、文學、動漫作品可供選擇，此外還需要有相對健全的版權保護體系。

首先，在影視劇方面，《燈塔專業版2022劇集市場觀察》顯示，2020年—2022年，即使新冠肺炎疫情對影視劇的拍攝、制作造成了負面影響，但這三年播出的劇集也在300部以上。電影方面，國家電影局數據顯示，自2014年至今，每年都會有300部以上的影片公映，其中最少的2020年，也有365部。

其次，在文學和動漫作品方面，在國內不僅有《西游記》《水滸傳》等公共版權庫的資源，武俠、仙俠、現代都市等題材的小說也較為豐富，近二十年，網文市場的發展也為電影改編提供了許多素材。此外，日本、韓國等其他國家和地區的小說、動漫近年來也受到國內影視公司的青睞，如2022年暑期檔票房冠軍《獨行月球》就改編自韓國同名漫畫，2016年上映的《嫌疑人X的獻身》改編自日本作家東野圭吾的同名小說。

最后，在版權保護方面，自2021年6月1日我國施行新版《著作權法》，新法加強了對版權的保護力度，并且降低了維權難度。在權利人的實際損失或者侵權人的違法所得難以計算的情況下，可以參照該權利使用費給予賠償；將法定賠償額的上限從50萬元提高至500萬元，并設定了500元的下限；當與侵權行為相關的賬簿、資料等主要由侵權人掌握的，可以責令侵權人提供與侵權行為相關的賬簿、資料等。據華經產業研究院統計，自2015年—2020年，我國每年著作權登記總量的增速都在20%以上。

基于以上背景，國內在電影翻拍方面的條件便越發成熟。

“電影翻拍在行業內是比較常見的，例如好萊塢的《無間道行者》就翻拍自香港電影《無間道》，還在次年的奧斯卡獎評選時拿到了4個獎項和l項提名；韓國的《絕密跟蹤》翻拍自香港電影《跟蹤》，在韓國國內也獲得了多個獎項。”金妍說。

中國作為世界第二大電影市場，自然也需要翻拍來促進市場的繁榮。翻拍自《布魯斯特的百萬橫財》的《西虹市首富》，在2018年暑期檔獲得25.47億元票房；翻拍自日本電影《魔幻時刻》的《這個殺手不太冷靜》，在2022年春節檔斬獲了26.27億元票房；今年暑期檔的《消失的她》獲得了約35億元票房。這些案例都讓業界看到了翻拍電影的潛力。

翻拍背后的成本

改編與直接翻拍在劇本創作階段有著明顯區別。改編小說和漫畫往往耍進行內容情節的刪改，需要付出大量的精力與時間，同時會面臨風險：一是若脫離原有劇情框架，幾乎相當于重新創作；二是若完全照搬，則原作中的文化、時代背景又未必與本土情況相符。文學、動漫作品改編的電影中，既有諸如《流浪地球》這樣的佳作，也不乏翻車之作，例如改編自《鬼吹燈》的《九層妖塔》，在各大影評網站都可看到很多差評，即便是容忍度較高的貓眼、淘票票，評分也僅有5.7分和7.1分。

而對現有電影進行直接翻拍，則可以沿用故事內核和人物設定，甚至可以保留原作的結構和節奏，只需對細節表現做好充分的本土化即可。從生產角度來看，翻拍是對現有影視作品的再生產。而初次生產則需要經歷構思創意以及將創意轉化為產品的過程，這一過程需要投入巨大的時間和經濟成本，且有較大的不確定性。

多位業內人士表示，一個劇本打磨兩年時間都是常見現象，若要加上立項討論、籌資、開機拍攝、后期制作、宣發等環節，全程需要數年甚至十余年時間。翻拍則只需要將現有產品進行調整和復制，即可準備開機拍攝。這就意味著可以縮短生產周期，只要取得現有影視作品版權方的許可，就可以進行再生產。

獲得版權許可的成本也有高有低。影視作品知名度越高、影響范圍越廣、被翻拍的次數越多的作品版權成本越高。相比之下，改編自四大名著、《聊齋志異》《封神演義》等古典小說的影視作品，如果不是直接對過往改編度較大的影視作品進行翻拍，由于IP屬于公共版權庫，由國家機關保護與管理，在翻拍過程中，只要遵守相關的版權規定和法律法規，片方付出的成本并不高。這就是為什么會有大量“西游”“封神”等內容題材的影視作品面世的重要原因。

哪些原作更受青睞？

雖然經常會有“孫悟空”“哪吒”等神話人物為主角的電影出現在大銀幕上，但最終在口碑或票房方面，成功者寥寥無幾。

“電影通常只有兩個小時，而這些IP的內容在兩個小時里根本講不完，所以與其說是翻拍，不如說就是改編。而且由于這類IP的知名度太高了，幾乎每代中國人都耳熟能詳，所以在劇本創作階段就必須進行符合當前時代的改編，某種程度上，這不啻于一次原創。”金妍說。

國內電影翻拍的另一大來源是海外電影。但值得注意的是，國內翻拍海外電影，票房或口碑名列前茅的，其原作往往并非來自于美國、韓國等電影強國。

“好萊塢、韓國、日本的影視作品，在國內的傳播范圍較廣、知名度高，粉絲基本盤較大，第一批購票進電影院的觀眾往往也是原作的粉絲，他們在觀看后，評價標準往往就只有一個，跟原版比怎么樣。但現實是，翻拍之作超越原作是很難的，第一批觀眾給出的評價大多不會太樂觀，這就會影響后續觀眾購票時的選擇。”金妍還說道，“一些相對小眾的其他國家和地區的電影，如果在國內也有高人氣，那就說明這樣的作品已經打破了文化差異的壁壘，也就是需要本土創作者自己去突破的壁壘。”

其中的典型案例便是2018年賀歲檔上映的《來電狂響》，翻拍自意大利電影《完美陌生人》，該片被全球12個國家翻拍，從中可以看出該片在全球范圍內的傳播和影響力度。最終，《來電狂響》僅取得5.7分的豆瓣評分。

“從這幾年最終的商業表現來看，直接翻拍在商業（票房）方面成功的，原作基本是來自于小語種國家的作品，或者是時間比較久遠的作品。”國內某院線公司一位人士說。例如2019年賀歲檔上映的《誤殺》改編自印度電影《誤殺瞞天記》，并最終取得了13.33億元的票房，原作與翻拍之作的時間相差約17年；《西虹市首富》原作與翻拍作品之間的時間相差超過30年，原作口碑、傳播力和影響力都不高，版權成本也較低；《消失的她》翻拍自前蘇聯的電影，時間相距更為久遠。“翻拍的價值在于消除文化與時代差異，因此文化差異越大、時間相隔越久的作品就越值得翻拍。”金妍說。

但值得注意的是，國慶檔上映的《好像也沒那么熱血沸騰》的原作是西班牙電影，同樣具有較大的本土化改編空間，但票房表現卻并不突出。對此，一位長視頻平臺人士認為：“這一方面與今年國慶檔整體市場的表現乏力有關，大盤決定了每部作品的‘天花板，另一方面是該片的話題營銷不夠出色，要知道今年的電影市場是‘得話題者得票房，這個片子的話題性比起暑期檔的《消失的她》有明顯差距。”百度指數顯示，從9月18日—10月17日，上映已有數月的《消失的她》，其搜索指數始終大幅領先新近上映的《好像也沒那么熱血沸騰》。

摘自微信公眾號“中國經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