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幼春
2021年4月召開的全國職業教育大會提出了建設技能型社會的理念和戰略,勾畫了技能中國的美好藍圖[1]。黨的二十大報告首次將“大國工匠”“高技能人才”納入國家戰略人才行列,技能開發已然關乎國家經濟社會轉型發展[2]。與此同時,關于技能型社會的研究也逐漸成為熱點,學者們圍繞技能型社會的概念內涵、體制機制、實現路徑等內容,從理論基礎、功能特征、共生關系等方面展開研究,初步產生了一批理論研究成果。但由于技能型社會建設實踐時間尚短,各地的實踐仍處于摸索階段,相關的實踐研究成果目前還不多。鑒于此,本文深入調查研究省域層面開展技能型社會建設的實踐做法,了解掌握其制度建設、特色做法、主要成效等基本情況,分析總結實踐中形成的基本經驗和啟示,以期為豐富技能型社會建設內涵、優化建設路徑、提升建設成效提供參考借鑒,增強技能型社會理論研究的實證支撐。
《“技能中國行動”實施方案》提出,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根據各地實際,通過與當地政府簽署部省(區、市)共建協議等方式,在各地推動技能省市建設。河南、安徽、吉林、河北、湖北、山西、云南、西藏、新疆9個省(區)作為首批部省共建的試點省份,積極探索,創新實踐,成效顯著。與此同時,教育部圍繞高質量發展職業教育推進技能型社會建設,目前已與河南、吉林、安徽、江蘇、浙江、山東、甘肅、貴州、重慶9個省(市)簽署共建協議,開展了部省共建。根據部省共建、地域分布、經濟社會發展等情況,選擇河南、吉林、云南、廣東、江蘇5個較具代表性的省份作為調查對象,樣本具有典型性和多樣性。
本研究主要采取文獻研究、網絡調查、電話調研等方式,從公開的各級政府官方網站、各類報紙媒體和中國期刊網等,對相關數據進行檢索和整理。
河南省的技能工程建設啟動較早,2009年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就與河南省人民政府簽署部省共建合作備忘錄,2014年、2017年和2020年又分別續簽,持續推進技能工程建設。其創新實踐主要體現在法治化、規范化、品牌化和國際化等方面。
一是推進職業培訓法治化。2018年1月,《河南省職業培訓條例》出臺,《條例》明確規定政府及其相關部門在職業培訓中應承擔的職責和義務,是我國首部涉及職業培訓的省級法規。
二是推進技能社會建設規范化。河南省職業技能培訓工作由人社、教育、財政、發改等21家部門協同參與;完善與能力業績貢獻相適應的技能人才使用評價體系;落實企業職工教育經費,建立省市縣三級財政投入長效機制,健全職業培訓獎勵體系。
三是推進技能教育品牌化。圍繞新興產業發展,加強品牌實訓基地建設;按照“高端引領、校企合作、多元辦學、內涵發展”的辦學理念,加強品牌技師學院建設;實施現代職業教育質量提升計劃,加強品牌示范專業建設。一批具有河南特色的技能教育品牌初步形成。
四是推進技能發展國際化。推動鄭州商業技師學院等10余所技師學院先后與德國、英國、日本等職業教育發達國家的知名機構、企業開展國際合作,構建共建共管共贏的合作模式,培養國際化技能人才,實現境內外雙向高質量就業[3]。
2020年6月,吉林省人民政府與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簽署《加強吉林省技能人才隊伍建設備忘錄》,支持吉林老工業基地振興發展[4]。2021年12月,吉林省人民政府、教育部聯合印發了《關于加快現代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推進技能型社會建設的意見》。其創新實踐主要體現在完善體系、創新舉措、強化保障、營造氛圍等方面。
一是完善技能人才培養體系。推進技工教育一體化教學改革,將技工院校納入高中階段招生錄取統一平臺;規范民辦機構辦學,制定出臺《吉林省民辦職業培訓學校管理辦法》;構建競賽聯動體系,將技能大賽選手、技術能手和“五一”勞動獎章評選掛鉤,大力推進技能大師工作室建設,形成技能人才培養梯隊。
二是創新技能人才發展舉措。在全國率先出臺《關于促進高技能人才成長的若干意見》等政策文件,打通技能人才和干部隊伍的發展通道;率先開展“高精尖缺”高技能人才職稱評定;率先開展公共衛生輔助服務員線上培訓;組織編印了全國首部直播業務員培訓教材。
三是強化技能培訓保障。培訓補助標準翻倍保障,由原來的每學時5~8元調整到13元以上;加強培訓監管,加強職業培訓實名制信息管理系統建設,建立完善培訓過程網上監管;鼓勵企業組織新入職和轉崗員工通過校企合作、工學交替等方式開展新型學徒制培訓。
四是營造技能人才激勵氛圍。對參加全國首屆技能大賽的選手進行總結表彰,省委省政府主要領導共同為獲獎選手頒獎;每兩年開展一次“吉林技能大獎”評選,將高技能人才納入享受省政府津貼人員范圍;加大力度宣傳技能人才典型故事[5]。
2017年11月,云南省人民政府與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簽訂《共同推進云南省技能強省行動計劃備忘錄》,在全國率先全面實施技能強省建設工程,其創新實踐主要體現在系統謀劃、全面覆蓋、改革落地、激勵到位等方面。
一是系統構建技能強省工作體系。自2017年以來,先后出臺實施《云南省技能強省行動計劃(2017-2020年)》《云南省職業技能提升行動實施方案(2019-2021年)》等文件,大力實施具有云南特色的職業技能提升行動、“十個一批”多層次技能人才培養計劃等,構建了具備區域競爭力的技能強省工作體系。
二是做到線上線下技能培訓全覆蓋。面向社會群體,如失業人員、二次求職人員、應屆畢業生等,開展中短期實用技能培訓和創業培訓;落實省級培訓項目,加大對大中型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職工的扶持政策;啟用云南省職業技能網絡培訓平臺,職業技能培訓通APP上線運行。
三是加大投入推動技工教育改革落地。對云南籍學生分段資助學費;在全國率先實現技師學院學生享受高等院校學生醫療保險的同等待遇;參照高職高專院校生均經費標準下撥省級技師學院生均經費;設立技工教育發展專項資金,從2017年起分配1000萬元專項資金扶持技工教育發展。
四是精神物質雙管齊下強化技能激勵。為高技能人才評選享受國務院政府、省政府特殊津貼留出專門名額;推薦高技能人才當選全國黨代表、全國人大代表;每名首席技師享受50萬元的工作經費補助、高層次人才享受每年3萬元的特殊生活補貼;錄制播出20集《技能報國》系列宣傳片,在學習強國平臺同步上線[6]。
2020年12月10日,習近平總書記專門發賀信,對首屆全國技能大賽在廣東廣州舉行表示祝賀,并特別強調“各級黨委和政府要高度重視技能人才工作”。廣東省委省政府深入貫徹落實黨中央、國務院工作部署,在技能人才培養、技工院校發展、技能人才評價、薪酬激勵機制等方面開展創新實踐。
一是實施技能培養“三項工程”。實施“粵菜師傅”“南粵家政”“廣東技工”三大工程,構建三大工程標準體系規劃與路線圖,全省各地圍繞“三項工程”,結合實際開展行動,如廣州開展“三項工程”羊城行動,廣州市實施職業技能培訓十大專項行動等多項技能培訓專項行動。
二是推動技工教育高質量發展。先后出臺《“廣東技工”工程實施方案》《關于推動“廣東技工”工程高質量發展的意見》《廣東省推動技工教育高質量發展若干政策措施》等文件,明確了打造一支技能精湛、勇于創新、追求卓越的“廣東技工”隊伍的發展方向和具體措施;開展廳屬技工院校黨委領導下校長負責制試點,推動首批3所技師學院納入高等院校序列。
三是深化改革技能人才評價制度。構建由龍頭企業、技工院校、行業協會等共同參與的職業技能等級認定體系;鼓勵企業采用定級評價或晉級評價方式,自主開展技能人才評價,切實解決職工有技能但無資質證書的問題;支持技工院校創新職業技能等級認定模式,通過“行政+聯盟+院校”的聯動模式,解決企業實際崗位技能人才培養不匹配等問題。
四是健全技能人才薪酬激勵機制。以廣州市為例,出臺全省首個技能人才薪酬激勵文件——《關于開展集體協商健全技能人才薪酬激勵機制的指導意見》,對參與技術革新、發明創造、科技創新的勞動者,通過集體協商落實獎勵措施;設立績效工資單元,做到績效工資與各項考核有效掛鉤;設立師徒津貼,實施特殊獎勵、股權激勵、推優評先、組織參觀考察等獎勵措施[7]。
江蘇省人民政府與教育部于2020年9月共同啟動建設“蘇錫常都市圈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樣板”,打造具有國際競爭力的技能人才新高地。在推進職業技能發展、提升技工教育質量、促進高質量就業等方面進行了深入的探索實踐。
一是“六大舉措”提升職業技能。制定實施一系列專項培訓計劃,擴大職業技能培訓覆蓋面;為產業技術工人提供“云平臺”“云資源”“技能充值卡”,大力開展線上培訓;鼓勵建成職業技能培訓信息服務系統并全面推廣使用;開展職業技能提升行動質量年活動,促進訂單式培訓、套餐式培訓、項目制培訓;以企業新型學徒制培訓為主要載體,不斷完善培訓模式;推動數字技能產業園建設,組織舉辦數字技能高級技師研修班。
二是“三個堅持”提升技工教育質量。堅持規劃引領,在全國率先制定出臺《“十四五”技工教育中長期發展規劃》,明確技工教育高質量發展圖譜;堅持高端引領,新建一批省重點技師學院和省級高水平技工院校,技工教育龍頭資源不斷做大做強;堅持產業引領,開展“百企萬崗技校行活動”,組織技工院校產教融合現場會,不斷增強產教融合的緊密度。
三是“一項條例”保障技能激勵。《江蘇省就業促進條例》于2022年5月頒布,明確規定技工院校中級工、高級工、技師在參加公務員招錄、參軍入伍、企事業單位招聘、職稱評定等方面,分別按照中專、大專、本科學歷享受同等待遇。落實技能人才薪酬分配導向,堅持按技能要素參與分配[8]。
自2017年云南省人民政府印發《云南省技能強省行動計劃(2017-2020年)》(云政發[2017]40號)以來,各個省份研究制定出臺技能建設方面的制度數量明顯增多,技能型社會制度體系建設進入加速期。近5年來,出臺相關制度總量依次為河南22項、江蘇21項、吉林13項、云南11項、廣東10項,見圖1。

圖1 五個省份關于技能社會建設相關制度發布時間及數量(截至2022 年7 月)
從制度涵蓋的內容看,各省出臺的政策制度中,涉及技能人才培養的制度數量最多,其中河南尤為明顯。有關技能人才評價的制度,江蘇的數量較為突出,其他省份大體相同。有關技能人才激勵的制度五個省份相差也不大。有關職業技能大賽相關的制度則均為1項。有關組織架構相關的制度只有河南印發了《關于成立河南省全民技能振興工程領導小組或關于調整河南省全民技能振興工程領導小組成員的通知》,其余省份均未公開發文。見圖2。

圖2 五個省份關于技能社會建設相關制度涵蓋內容及數量(截至2022 年7 月)
總體來看,隨著技能型社會建設的不斷深入,2019年以后各個省份不斷建立健全技能型社會建設政策制度,數量和內容覆蓋面都有大幅度提升。值得一提的是,河南突出技能型社會法治化建設,在全國率先出臺了《河南省職業培訓條例》,依法推進職業技能培訓。
推進職業(技工)教育進入發展快車道。廣東省圍繞產業布局大力發展技工教育,全省148所技工院校在校生63.4萬人,占全國總量的1/7,成為全國現代技工教育的一面旗幟。河南省中職、高職教育在校生分別達到150.7萬人、137.8萬人,均居全國第一位,技工院校辦學能力和辦學質量得到了顯著提升。吉林省全省共有技工院校64所,在校學生6.3萬人,累計開展新型學徒制培訓4.14萬人。云南省大力推進技工院校招生改革,全省35所技工院校在校生規模達16萬人。江蘇省技工院校總數達110所,在校生26.8萬人,每年招生約10萬人。
高技能人才培養基地數量大幅增加。近年來,各省建設技能人才培訓基地、技能大師工作室的數量都出現了大幅度增長。其中廣東省建成的國家級高技能人才培訓基地和國家級技能大師工作室均達50個,數量居全國之首。河南省建成國家級高技能人才培訓基地25個、省級高技能人才培訓基地56個、國家級技能大師工作室36個、省級技能大師工作室106個。吉林省累計創建了40個國家級技能大師工作室,22個國家級高技能人才培訓基地,60個省級首席技師工作室以及40個省級師徒工作間,成立全國首家省級技能人才協會。云南省建設26個國家級高技能人才培訓基地、35個國家級技能大師工作室、10個省級高技能人才培訓基地。江蘇省以職業院校和頭部企業為依托,建設10個國家級高技能人才培訓基地、10個國家級技能大師工作室,30個省級高技能人才專項公共實訓基地和60個省級技能大師工作室。
廣東省技能人才總量達1762萬人,其中高技能人才593萬人,占比33.7%。河南省2021年全年開展各類職業技能培訓達399.3萬人次,目前,全省技能人才總量超過1300萬人。吉林省高技能人才總量從2010年開始增速極快,10年間增長近60%,到2020年高技能人才總量達60.1萬人,2021年初全省技能人才中高技能人才占比達到28%。云南省技能人才體量也不斷擴大,總數超過400萬人,其中高技能人才達到130多萬人,占比達33%。江蘇省高技能人才總量達470萬人,高技能人才占技能勞動者比例達32%。
河南省形成了“政府主導、人社牽頭、部門配合、上下聯動”的技能型社會建設工作機制,通過立法建設,技能型社會治理能力邁上新臺階。吉林省在全國率先評選60名“高精尖缺”高技能人才為“工人教授”,選樹李萬君、李凱軍等享譽全國的優秀典型,極大激發了高技能人才的創新創造活力。云南技師學院鄭棋元在第45屆世界技能大賽移動機器人項目中勇奪金牌,實現了云南選手在世界技能大賽項目中金牌零的突破。廣東省技術工人工資年均增幅達8.23%,約2500名高技能人才獲得專業技術職稱;2021年,獲省“五一”勞動獎章的技能人才達107名,占獲獎者總數的33.6%;廣東承辦的第一屆全國技能大賽吸引約6萬多人次現場觀摩,“學技能人生一樣出彩”引發熱烈反響[9]。江蘇省不斷擴大技能大獎評選范圍,落實高技能領軍人才聯系制度,組織好優秀技術工人走訪慰問和休療養活動。
服務國家重大戰略,國務院及有關部門陸續出臺了《關于開展技能脫貧千校行動的通知》(人社部發〔2016〕68號)、《職業技能提升行動方案(2019-2021年)》(國辦發〔2019〕24號)、《“技能中國行動”實施方案》等有關技能型社會建設的政策文件,促進了各省結合不同域情建立配套制度,探索實踐創新。技能型社會建設從國家戰略到省市戰術再到地方實踐的政策傳導路徑已基本暢通。涵蓋技能人才培養、技能人才評價、技能人才激勵、職業技能競賽等內容的政策體系逐步健全。由人社、發改、財政、教育等相關部門共同參與的政策協同機制不斷完善。見圖3。

圖3 “技能中國”政策制度體系模型
分析上述五省已出臺的與技能型社會建設直接相關的各類制度的關系結構發現,除了不斷完善技能人才發展體系的內部治理制度外,更需要技能供給相關的政府部門在頂層形成合力,比如教育部門、人社部門分別歸口管理職業教育、技工教育,在當前產業轉型升級、推進技能型社會建設進程中,“職”“技”兩類院校發展都各自面臨著挑戰與制約。對此,地方政府嘗試了一些“職”“技”融合發展的試點做法,但在推進落實中還存在門戶壁壘,比如廣東省在2020年底啟動對廣東省輕工業技師學院、深圳技師學院、中山市技師學院等納入高等學校序列相關工作,按備案程序在2021年2月進行了實地考察、專家評議、社會公示等環節。筆者從廣東省教育廳了解到,目前還沒有得到教育部的反饋意見,三所技師學院的更名還沒有真正落地。如何推進“職”“技”融合發展,實現資源共享、優勢互補,做強“大職教”,創造疊加效應,需要國家政府部門以構建中國技能型社會命運共同體的大格局,破除門戶之見,統籌謀劃,科學做好頂層設計,搭建技能型社會建設政策體系的四梁八柱,夯實國家重視技能的制度基石。
在技能型社會建設的推動下,技能人才激勵制度改革屢屢破冰,技能人才環境持續向好。“技能寶貴”理念在國家和省市諸多的政策導向上逐漸凸顯,黨和政府對技能型社會建設充滿期待,但社會民眾追崇技能人才的認知理念尚未統一,接受職業教育是無奈之舉而非主動選擇的現實矛盾依然存在。技工院校在發展過程中出現的招生難、生源質量差等問題,是最大的難點,也是最大的痛點。技能型社會建設出現國家導向熱、民眾回應冷的現象,這種由于中國社會的差序格局、傳統文化和長期以來的價值導向形成的認知沖突,需要較長時間去融合、轉化。在這個過程中,國家政策理念和社會認知理念的沖突可能會持續,國家和地方政府對政策文本落地見效要有信心、對社會接受認同要有耐心。
同時,還需要進一步加強技能文化建設,用軟性力量對社會崇尚技能的生態環境進行催化。其一,中華民族歷來有濃厚的技能文化積淀,農耕文化、四大發明、民間技藝等無不滲透著中國勞動人民幾千年的生產生活智慧,應注重深入挖掘《墨經》《考工記》《夢溪筆談》《天工開物》等古代典籍中蘊藏的技術文化與當代價值,增強中國傳統技術文化自信。其二,將技能文化滲入技能培養全過程,實施小學階段的職業啟蒙教育,增設技能文化課程,幫助青少年從小樹立尊重技能、敬畏技能的意識;在中高段職業教育的專業技能培養過程中注重融入“匠心”精神的培育;在崗位職業技能培訓中加強以敬業、精業、樂業的職業精神熏陶,提升技能信心,增強技能人才“以技為傲”的文化底蘊。其三,從當前的實踐做法來看,技能人才在政治待遇、經濟待遇和生活待遇方面雖有明顯提升,但受眾對象主要是世界技能大賽冠軍、全國技術能手、高精尖技能人才等極少數群體,大部分技術工人沒有享受到精神和物質的優越待遇,“技能紅利”的覆蓋面還有待提高,需要進一步在普通技術工人中塑造勞動光榮、技能寶貴的正面形象,提高普通技術工人的社會地位。
人人學習技能的要義是全民終身都能享有學習技能的機會和平臺。首先是“對象面”的全覆蓋。其一體現“全民”,從各地實踐做法來看,當前學習技能的群體主要有以下四類:一類是服務現代產業轉型升級的高級技能學習群體(如全國首個全日制高級技師班主要面向具有技師職業資格、研究生學歷或中級以上職稱的在職人員招生);一類是因就業創業(再就業)所需的民生技能學習群體(如農村轉移就業人員、新生代農民工、失業人員、轉崗職工、退役軍人等);一類是學齡段學校技能教育學習群體(如中、高等職業院校學生等);一類是重點扶持技能學習群體(如困難家庭、殘疾人員、服刑人員等)。麥肯錫全球研究院的未來工作模型顯示,中國職業變更的份額大約占到全球的36%。到2030年,中國將持續呈現中等自動化情景,農民工所從事的具體工作中約有22%~40%的比例受自動化技術的影響,而這一社會群體的技能水平普遍較低,技能發展資源、技能提升渠道的獲取又較為困難,鑒于技能需求的變化,中國應當給予這一社會群體更大的支持[10]。因此中國在技能型社會建設中需要將農村轉移就業人員、農民工作為技能學習的重點群體來關注。這部分群體恰恰也是推進共同富裕進程中“擴中”“提低”建設橄欖型社會的關鍵群體。其二體現“終身”,除了職前技能培養外,要把技能學習貫穿勞動者職業生涯全過程,加強在職勞動者的職業再教育和技能培訓,探索建立不脫產或半脫產的職業技能培訓體系,面向社會勞動者開設短期的培訓項目,幫助中老年勞動力習得未來技能,防范職業變遷,延長職業生命周期。
其次是“路徑點”的全方位。近年來,國家和地方政府探索搭建了推進職業(技工)教育高質量發展、創建高技能人才培訓基地、技能大師工作室等多元化的技能學習平臺和路徑,如通過政策支持和補貼支持激發行業企業和社會機構參與技能培養的積極性,使不同群體的技能學習通道基本暢通。將農村轉移就業人員、農民工作為技能學習的重點群體重點關注,需要將技能學習路徑下移,織密以社區(鄉村)為單元的技能學習平臺,讓技能培訓進社區、進鄉村、進家庭。當前,職業院校開展“技能進社區”志愿活動、共享活動等較為普遍,這類活動基本上是以一次性服務為主,并沒有真正將技能輻射到每個人。因此,在社區(鄉村)常態化、規范化、系統化地實施技能培訓,打造具有地方特色的“技能社區(鄉村)”單元,也是推進技能型社會建設的路徑之一。暢通和拓寬人人學習技能的平臺路徑,有利于充分釋放每個技能人才的潛能,有利于促進人的全面發展,從而推進全社會高質量發展[11]。
從上述五個省份的實踐成效來看,我國技能人才隊伍數量近兩年增速加快。截至2021年底,全國技能勞動者的總量已超過2億人,占就業人員總量的26%;高技能人才突破6000萬人,占技能人才隊伍的30%,其中高級工4700萬人、技師1000萬人、高級技師300萬人[12],我國技能人才規模矩陣日益顯現。也有報道指出,據教育部、人社部、工信部聯合發布的《制造業人才發展規劃指南》顯示,制造業十大重點領域2020年的人才缺口超過1900萬人,2025年這個數字將接近3000萬人[13]。據有關權威機構預測,我們國家將在2033年面臨超老齡化所帶來的社會問題。尤其是在勞動力需求方面,產業轉型、技術更新等趨勢必將涌現新的職業崗位和機會,人才需求結構發生變化,大量普通勞動者將面臨崗位轉換的挑戰[14]。不難發現,盡管我國技能人才隊伍明顯擴大,但技能人才供給與產業需求的不匹配現象仍然存在,技能培養供給側結構性矛盾依然突出。
人人學習技能并不等同于人人擁有技能,只有當學習的技能適配崗位得以順利輸出且產生價值反饋,人人擁有技能的價值愿景才能得以實現。因此,避免簡單的技能證書堆砌和技能錯位在技能型社會建設中尤為重要,提質增效是提高技能與崗位適配度的重要舉措。一是要樹立教育先行和技術引領的超前理念,預見需求。教育先行論是指教育的發展要走在國民經濟發展的前面,這主要表現在兩方面:教育投入增長的速度一定要超過經濟增長的速度;教育培養的人才要適合國家未來經濟發展的需要[15]。因此,我們不僅要著眼于當前的技能人才缺口,更要確立技能人才培養必須先于新技術的發展和應用的目標,才能支撐社會高質量可持續發展的人才需要。二是要加強職業院校和行業企業的深入合作。通過深化產教融合,構建產業需求譜系圖,以需求為導向建立職教集團、混合所有制產業學院、協同中心等技能人才培養載體,形成校企專業共建、師資共培、技能共育、人才共享的機制,提高技能供給質量,緩解結構性矛盾。三是要加強教育系統和培訓系統的協同共進,增強效能。教育系統和培訓系統的屬性不同,優勢各異,要避免培養目標的同質化,教育應注重文化知識的傳授和德技兼修的培養,充分挖掘和培育人的認知能力、學習能力、轉化能力,而培訓則更突出專項技能的有效提升,長期的教育熏陶和短期的培訓提升有機結合,增強技能培養的效能,使人人具有終身學習技能、擁有技能、使用技能、感恩技能的情懷和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