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艷榮 胡曼曼
(廣州華商學院,廣東 廣州 511300)
習近平總書記在全國科技創新大會、兩院院士大會、中國科學技術協會第九次全國代表大會上指出:“科技是國之利器,國家賴之以強,企業賴之以贏,人民生活賴之以好。中國要強,中國人民生活要好,必須有強大科技。”早在20世紀70年代,國際上就已將創新能力當作評價一國經濟增長與國際競爭力的主要標準。黨的二十大報告強調,“堅持創新在我國現代化建設全局中的核心地位”,2023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進一步將“以科技創新引領現代化產業體系建設”列為明年九項重點任務之首。高科技是資金密集型產業,企業是科技創新的主體,由于知識外溢等正外部性的存在,政府的介入是激勵企業加大科研投入、提高創新效率至關重要的決定性因素。財政補貼和稅收優惠是政府常用的財稅激勵政策手段,相比財政支出,稅收優惠因較低的稅收扭曲和尋租風險而成為政府更偏好的政策選擇。然而,稅收優惠本身不是目的,如何提高稅收優惠激勵企業創新產出的效率才是關鍵。
稅收優惠政策激勵企業科技創新的方式主要分為直接激勵和間接激勵兩種,兩種方式對企業科技創新的正向激勵作用均得到普遍認可。直接激勵方面,主要是通過稅額減免如稅率優惠政策,曲曉輝等[1]研究表明稅率優惠對全部創新產出、實質性創新產出和策略性創新產出全過程均有正向激勵效應。間接激勵方面,主要是稅基式減免,如加大研發費用稅前抵扣金額。王璽等[2]通過實證分析發現稅收優惠政策可以直接引導企業擴大R&D投入,有效促進企業成果轉化效率提高。由于各地區經濟情況不同且政策實際執行程度有差異,不同地區間稅收優惠激勵創新的政策效果并不相同。
基于其他因素的交互項分析,張曦等[3]通過對省域工業技術創新效率的空間相關性進行檢驗,研究證明我國省際工業技術創新效率東中西部三大區域差異明顯,且依次降低。關于區域差異產生的原因,鄒文杰[4]認為這是研發活動向特定空間聚集的結果。考慮到企業差異,馮根福等[5]認為企業規模是決定中國技術創新的關鍵內部因素,為提高技術創新能力未來應著力做強做優大企業。但受企業治理結構影響,企業規模對創新具有顯著促進作用主要來源于非國有企業[6]。刁秀華等[7]研究發現我國高技術產業的企業規模質量對技術創新效率具有門檻效應,在不同的企業規模質量門檻區間內有不同程度的影響力,且政府扶持對技術創新效率并非完全具有正向作用。基于所有權性質的角度,周麗儉[8]認為國有企業因其性質能夠獲得更多稅收優惠,但國有企業并沒有因政府財稅支持而提高創新投入。周立群等[9]認為國有企業研發效率整體偏低,但近年來有上升趨勢。郭明杰等[10]的研究同樣表明相比國有企業,民營企業在獲得稅收優惠后,創新績效要高于國有企業。
稅收優惠會激勵企業增加研發投入,但是受企業規模、產業結構等多種因素的影響,稅收優惠激勵企業創新產出的效率有所不同。基于此,本文以高技術產業為樣本,研究稅收優惠對企業創新產出效率的激勵作用,并進一步探討交互項因素對該激勵效應的影響。
對創新效率的測度方法目前主要有數據包絡分析DEA模型和隨機前沿分析SFA模型。DEA方法假設所有的生產單位都在同一生產前沿面上運行,并且不存在技術非效率和隨機誤差。SFA方法則考慮了技術非效率和隨機誤差的存在,并將其納入分析。鑒于SFA模型考慮了隨機因素的影響,測算結果更加可靠,因此本文選用SFA技術非效率函數模型測算創新效率值。
本文數據主要源于1997—2020年《中國高技術產業統計年鑒》《中國科技統計年鑒》。另因內蒙古、青海、西藏、海南、寧夏、新疆6省數據缺失較多,故選取其余25個省份作為觀測對象,觀測值共600個。本文選取專利申請數和新產品銷售收入代表創新產出,投入變量包括資本K和人力L。主要影響因素為稅收優惠Tax,次要影響因素包括財政補貼、企業規模、地理位置和企業所有權性質。此外,設定虛擬變量T2008和T2014,以統一Tax和Sub的統計口徑。所有涉及價格指標的數據均按照工業生產者出廠價格指數平減為1997年的不變價格,變量說明及描述性統計如表1所示。

表1 變量說明及描述性統計
常用的生產函數有柯布-道格拉斯(C-D)生產函數和超越對數(Translog)生產函數。參考目前大多數學者的研究,本文選擇C-D函數作為投入產出函數,對我國高新技術企業創新產出效率進行測算分析,設定SFA模型如下:
其中,Yit、Kit、Lit分別表示地區i在t時期的創新產出、研發資本投入和研發勞動投入。Taxit和Subit分別代表稅收優惠和財政補貼兩種政策環境因素。誤差項vit表示隨機擾動的沖擊影響;uit為技術非效率項,表示個體沖擊。β為待估參數,δ為影響因素系數,若δ<0,則該因素能促進創新效率提高,反之則產生抑制作用。以專利申請書作為創新產出為例,運用frontier 4.1軟件對以上數據進行測算,所得結果如表2所示。

表2 最大似然估計結果
從SFA模型估計結果可知,γ=0.777,通過1%水平的顯著性檢驗。說明隨機模型誤差中有77.7%來自技術非效率。LR統計量為48.478,表明生產函數中隨機誤差項結構復雜,選擇SFA方法分析技術差異是合理的。
高技術產業總體屬于戰略性新興產業的范圍,受益于國家政策支持,我國高技術產業近年來創新水平得到顯著提高。此外,由表3可知,整體來看我國東部地區創新產出效率最高,平均效率值為0.573,其中廣東、浙江、北京位居前三;湖南、河南、安徽等中部地區效率次之,平均效率值為0.516,而四川、貴州等西部地區創新產出效率最低,平均效率值為0.491。

表3 我國東中西部地區創新產出效率排名
在未劃分企業規模時,基于C-D生產函數對創新產出效率的影響因素進行分析,模型(1.1)~(1.4)分別代表不考慮交互項因素以及考慮交互項因素時的結果,由表4可知:(1)稅收優惠政策對技術非效率誤差項的影響系數均為負,且通過t檢驗,說明稅收優惠政策可以促進創新產出效率提高,兩者具有正相關關系。(2)財政補貼的影響系數顯著為正,說明政府補貼并未對企業創新產出效率起到促進作用。(3)稅收優惠與地理位置的交互項為負且顯著,表明相比西部地區,稅收優惠政策對東部地區創新產出效率的提高更有效,存在區域異質性。(4)企業規模的影響系數顯著為正,并未表明企業規模越大就越有助于創新效率的提高。(5)稅收優惠與企業規模的交互項顯著為正,表明相比大規模企業,稅收優惠對小規模企業創新效率的促進作用更強。

表4 SFA模型對創新產出效率的估計結果
考慮到企業規模的影響,進一步選取大型企業和中型企業的數據進行實證分析,結果如表4模型(1.5)和(1.6)所示。由稅收優惠和企業規模的交互項系數可知,稅收優惠激勵中型企業的創新效率更顯著(δ=-0.002 4),其影響系數絕對值高于大型企業(δ=-0.001 7),這一結論與馬文斌等[11]的研究一致。大型企業通常因自身優勢獲取稅收優惠比中小型企業多,但不意味著其創新產出效率高,而中小企業因自身資金有限,在稅收優惠政策的激勵下,會更加注重研發資金的合理配置,提高企業創新產出效率。
為進一步分析企業所有權性質對稅收優惠激勵創新產出的效率影響,根據《中國高技術產業統計年鑒》對企業登記注冊類型的劃分,選取內資企業和國有企業作為研究對象(見表5)。考慮到數據的可得性,選取2011—2020年新產品銷售收入作為被解釋變量,其他解釋變量和影響因素同上,因為2008年1月1日起開始實施新企業所得稅法,故不再考慮時間虛擬變量的影響。

表5 內資企業與國有企業創新產出效率的估計結果
研究發現,以新產品銷售收入作為創新產出時,稅收優惠能夠顯著促進內資企業創新產出效率提高,但是對于國有企業的激勵作用卻并不顯著。通過效率值測算發現,內資企業的創新產出效率顯著高于國有企業,且因稅收優惠的激勵提高0.03;國有企業的創新產出效率整體偏低,考慮稅收優惠激勵后反而下降0.09。
考慮交互項因素后,在內資企業中,稅收優惠激勵企業創新的區域異質性和規模差異性依舊顯著,東部地區創新產出效率高于中西部地區,且企業規模與創新產出效率正向相關。這可能是由于我國內資企業在產權安排和抗風險能力方面顯著低于國有企業,企業規模越大,其自主創新動力越強,越有可能加大技術和產品創新。小規模企業雖不具有規模優勢,但稅收優惠與企業規模的交互項系數為正(0.017 3)且通過1%的顯著性水平,表明相比大規模企業,稅收優惠能夠起到中介作用,彌補小規模企業的規模劣勢,提高小規模企業創新產出效率。
在國有企業中,企業規模和地理位置并未顯著正向影響創新產出效率,考慮與稅收優惠的交互項后仍不顯著。國有企業大多數在市場中具有一定的壟斷地位,其績效考核不是創新,反而可能更多依賴企業家的政治表現,缺乏自主創新意愿。此外,國有企業一般創新投入規模較大,稅收優惠節省資金金額較小,占創新投入比重較小,無法從根本上激勵國有企業創新。
為驗證本文研究的可行性,借助eviews軟件對產出指標、投入指標以及影響因素的交互項進行面板數據的多元回歸分析,設定模型如下:
其中,Yit和xit T表示產出和投入指標,uitT表示實證模型中的影響因素和交互項,Zit為隨機誤差項。穩健性檢驗結果與前述的實證結果一致,整體無顯著性變化,為本文的實證結論提供支持。
完善的稅收優惠政策有助于企業形成良好的政策預期,激發企業創新的積極性。基于本文的研究結論,我國稅收優惠政策對于企業創新的政策著力點不夠突出,政策實施效果有待加強。繼續優化政策實施力度,針對不同性質、不同規模企業分別提出針對性政策,有助于我國科技創新引領現代化產業體系建設。
研究表明稅收優惠對企業創新產出效率具有顯著促進作用。因此,應將稅收優惠政策作為激勵企業創新的首要政策工具,強化稅收優惠的事后補償功能。調整財稅政策的發力點,逐步弱化事前對研發項目的財政補助,更加注重取得研發成果后的事后補償。
稅收優惠在一定程度上能夠彌補中小企業因自身規模不足而缺乏自主創新動力的缺陷,科技型中小企業是我國提高自主創新能力的主力軍。稅收優惠應進一步降低科技型中小企業的企業所得稅稅率,加大研發費用扣除比例,以激勵這些企業的自主創新水平。
我國國有企業的創新產出效率水平整體偏低,企業規模對創新產出效率的促進作用不顯著。提高國有企業創新效率,對于關鍵技術,我國應當弱化采購和國外引進,加強自主創新。由于國有企業政府導向性較強,可采取政府與社會資本合作(PPP)的方式開展公私合作創新,通過設立公私合作機構或平臺、建立公私合作基金以及發展多層次創新伙伴關系等方式,讓專業機構發揮專業優勢,以提高創新配置效率[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