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基辛格畫像

【編者按】紐約時間11月29日，美國前國務卿亨利·基辛格去世，享年100歲。基辛格是中美關系的開拓者和見證者，為推動中美關系發展、增進中美兩國人民友誼作出了積極貢獻。其實，這位有“中國人民老朋友”之稱的外交家，還是一個對中國文化懷有極大熱情的藝術愛好者。由于對中國藝術的喜愛，基辛格也成為了中國藝術家們的友人，杜滋齡、李延聲曾為基辛格畫過速寫。在此文中，李延聲回憶了他與基辛格的交往片段。

亨利·艾爾弗雷德·基辛格（1923—2023），當代美國著名外交家、國際問題專家，1973年諾貝爾和平獎獲得者。曾任美國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國務卿。

2008年，得知基辛格來北京參加奧運會，我很高興，遂請朋友代為相約。8月12日上午9時，我按時到北京飯店5層，見到了他。他個子不高，但很敦實；穿著西服，系著領帶，滿頭銀發，大黑框眼鏡后面閃動著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

20世紀70年代初，打破中美關系堅冰的基辛格“神秘之旅”，開啟了中美建交的新時代，從此他也成為中國人民家喻戶曉的老朋友。當時我從中國美術學院畢業到山西煤礦工作不久，是從報紙報道中對他留下了深深的印象。見面那天，他熱情友好地與我握手，請我在沙發上坐下。我取出毛筆宣紙，開始為他畫像，邊畫邊與他聊起來。我兒子李今在一旁翻譯著。奧運會首先是個話題。基辛格誠摯地告訴我們：“我是國際奧委會榮譽委員，參加過多次奧運會。這次北京奧運會的開幕式是有史以來最精彩的，真是太完美了！為此，我對英國代表團的人說，2012年奧運會在倫敦舉辦，你們的開幕式怕是難以逾越這個水平了！”

基辛格了解中國，對中國有深厚的感情。1969年至1977年，他擔任美國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和國務卿，一直積極推動中美關系的發展。退出政壇后，他經常訪問中國。2002年，基辛格在華盛頓國家記者俱樂部發表演講，介紹中美建交30年來的歷程，并展望中美關系的未來。他說他來中國60多次了，每次都能學到新鮮東西。

基辛格邊和我說話，邊翻閱我送給他的小畫冊。然后他對我說：“你的作品真讓人喜愛，太精彩美妙了！”他還說最喜歡那幅《犟》，表現了放牛娃與牛的逗趣相抗，互不相讓，放牛娃與牛都有一股犟勁，也形成了一種平衡。我想到，基辛格常講的：在國際舞臺上，也需要構筑一種以均勢、平衡為基礎的穩定的世界和平。這位在外交領域和學術領域貢獻突出、著述頗豐的智者，其哲學思想是緊密聯系現實的。他以高超的智慧和不懈的努力，推動世界和平，1973年他在巴黎完成了結束越南戰爭的談判，也對中東和平起了重大作用，因此榮獲當年的諾貝爾和平獎。他不斷批評所謂“中國威脅論”。

彼時，基辛格雖然已85歲高齡，可還是那樣精神矍鑠，思維敏捷，談吐幽默，充滿智慧。談著談著，我們時不時都開心地笑了。不知不覺約20分鐘過去了，我將畫好的肖像呈在他面前。他靜靜端詳了一會兒，真誠而又友好地對我說：“這么快就畫成了，很高興能認識你，你是中國的大畫家！”他馬上招呼夫人和小孫女一起來觀賞這幅速寫。我請他在畫上寫點什么，他拿起我的毛筆信手寫起英文。他用筆濃重，隨意灑脫，落筆抑揚頓挫，富有情趣。一種奇妙的英文“草書”呈現筆底，竟讓翻譯一時難以辨認他寫了什么。這時基辛格的小孫女卻一眼認出，她以英文大聲讀道：“很榮幸，到北京參加奧運會！”

（作者系第十、第十一、第十二屆全國政協委員，中國國家畫院院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