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花

曹衛華

一

黃慶波從昏迷中醒來，眼睛還有些發澀，上下眼皮像被縫在一起，怎么也睜不開，他反復眨巴了幾下，才使勁把眼睛睜開。眼前的一切朦朦朧朧，一團白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形成一根弓形的弧線，但他看不清那是什么。他又閉上眼睛休息了一會，再睜開眼，便看到了彎腰站在床前，正給他打針的護士。

“你醒了？”護士一邊給他固定剛剛插進血管的針頭一邊問。

他咧咧嘴，點了點頭：“醒了！”

黃慶波在解放軍總醫院做完腎移植手術，剛被送進重癥監護室，麻醉劑的藥性還沒完全散去，腦袋沉甸甸的，身體緊繃繃的，還不能動彈，但意識逐漸清晰。

重癥監護室光線暗，黃慶波示意護士把燈光調亮一點，護士隨手擰了一下變光開關，給他罩上氧氣罩，把心電監測儀的夾子給他夾上。他偏頭看了一眼，心電監測儀的屏幕上，幾條波動的曲線像流水，從左邊流向右邊。黃慶波這才意識到，雖然做完手術，換了腎，但他的生命依然在經受生與死的考驗。

他又把頭偏向另一邊，看了看吊在頭上的輸液瓶，瓶子里黃色的藥液正通過長長的輸液管和埋在手上的針頭流進他的身體。

挺?。∫欢ㄒψ?！黃慶波無聲地鼓勵自己。

黃慶波是文山州富寧縣人，他身體里流淌的是壯家血脈，父親是位德高望重的教師，從小教育他要立志有為，做一個對國家對社會有用的人。黃慶波牢牢記住了父親的教誨，從小努力學習。1998年他財校畢業，分到富寧縣建設銀行，2012年富寧組建富滇銀行，由于精通銀行業務，他被調到富滇銀行任副行長。

黃慶波做腎移植手術是2015年，手術還算順利，但手術后出現過兩次急性排異反應，經過治療，他都闖過來了。緊接著，由于手術后身體虛弱，他又感染了肺炎，但他依然挺過來了。病魔使他原本健壯的身體消瘦了許多，也使他經受了難以忍受的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折磨。

從解放軍總醫院回到富寧，黃慶波在家休息了一年，這期間他的思想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人生一世不過百年，他一直在想，如何使自己余下的人生更有意義，如何使自己的生命更有價值。

身體逐漸恢復，黃慶波回到單位，繼續擔任副行長。2019年，組織找他談話，準備讓他接替行長職務，令人沒想到的是，他卻向組織提出了辭職的請求。他誠懇地向組織談了自己的想法，他打算出來創業。

二

辭職之前，黃慶波對富寧的市場情況做過深入細致的調研。辭職以后，他馬上貸款200萬元，建了一個攪拌站，很快又籌建了一家建筑公司。擔任副行長七年練就的本領，使他對企業的經營管理游刃有余，企業很快開始盈利。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沒過多久，新冠疫情暴發，城市封控，富寧也不例外。企業經營受到很大影響，許多私營企業開始辭退員工，黃慶波是共產黨員，有著強烈的社會責任心，雖然停工停產，他依然給工人發著工資。

有一天，縣委領導找到黃慶波，憂心忡忡地對他說，富寧縣醫療基礎設施薄弱，沒有專門的傳染病醫院，但疫情發展形勢難以預料，而且富寧縣與越南接壤，邊境線較長，越南那邊疫情嚴重，許多感染者往中國跑，希望在中國得到救治，很可能導致這邊大面積傳染。因此，政府必須提前做好應對準備，建一座方艙醫院?？h委領導已經找過幾家企業，但政府沒錢，他們都不愿干。領導希望黃慶波能為政府分憂，黃慶波不是沒有猶豫過，創業才一年多，公司能力有限，疫情期間，停工停產，只有支出，沒有收入。

可想想，黃慶波還是答應了。

黃慶波馬上組織力量，籌備材料，他親自帶著員工上了工地。連天連夜奮戰15天，一座方艙醫院出現在中越邊境的富寧縣。

三

黃慶波創業不久的一天，他剛走進辦公室，電話就響了，他急忙掏出手機一看，電話是縣中學一位當老師的朋友打來的。他急忙接通電話，朋友在電話里猶豫了一會兒才說，黃總，我這里有個學生，學習成績比較好，有希望考上大學，但家庭經濟困難，最近家里又發生變故，供不起她讀書了，你能不能幫幫她？

可以呀！黃慶波爽快地答應。

朋友安排黃慶波與學生見了面。

學生叫黎春來，正在讀高三，家在農村，本來生活就過得拮據，最近父母又離了婚，全家就靠父親一個人打零工生活，供她和姐姐讀書。黎春來家里還有個上了年紀雙目失明的奶奶，不時要花錢看病，因此家庭生活比以前更困難了。黎春來眼看自己就要失學，偷偷哭了幾次。

黃慶波與黎春來見了面，交流了一會兒。他發現黎春來是個有志向的學生，自尊自愛，懂得感恩，當即向黎春來承諾，供她讀完大學。

黎春來如愿考上了大學，黃慶波不但經濟上給予她資助，還經常給她打電話，關心她的成長。黎春來大學學的是會計，黃慶波讓她放假到公司實習，黎春來大學畢業了，黃慶波又邀請她到公司工作。

黎春來的事給黃慶波很大觸動，富寧本來就是貧困縣，像黎春來這樣家庭困難的學生很多，他們都非常盼望得到社會各界的幫助。黃慶波想來想去，想到了一個辦法，他與富寧的幾所中學聯系，由他出資，每年給每所學校五個資助名額，由學校以品學兼優為條件決定資助對象。

從資助黎春來的那年起，黃慶波就開始實施資助計劃，每年資助每所學校五個學生。資助對象都非常感動，有的向學校提出，想見見黃慶波，黃慶波都婉言拒絕了；有的學生家長逢年過節準備了一點土特產，讓學生送到公司來，黃慶波讓員工給他們送回去。他讓學校轉告這些學生，讓他們牢牢記住：貧窮不可恥，也不可怕，越是貧窮，越要懂得自尊，越要培養自信，希望他們把這份感恩之心，留著將來回報社會。

除此之外，黃慶波還給公司所在地的村委會捐贈了3.8萬元，用于獎勵和資助考取大學的貧困家庭學生，給全縣的綠美鄉村建設捐款28萬元。

四

2022年年初，縣里一位領導打電話給黃慶波，問他，你有沒有事，我想來你那里坐坐。黃慶波知道，領導要來坐坐，一定是找他有事，便回電說，沒事，你來吧！

領導來了，兩人泡一壺茶，邊喝邊聊。

領導問黃慶波，有沒有興趣做農業項目？黃慶波不明就里，什么情況？領導說，縣里準備把八角作為富寧“一縣一業”的支柱產業，通過招商引資，建設一個八角種植、加工、交易全產業鏈一體化的大項目。

1999年，“富寧八角”被中國特產之鄉推薦暨宣傳活動組織委員會命名為“中國八角之鄉”；2012年被云南省科技廳和食藥監局認定為，以八角為主要品種的“云藥之鄉”；2012年獲國家工商總局注冊的“地理標志證明商標”；2013年獲農業部地理標志農產品。其種植已有300年歷史，是富寧的傳統產業。

有興趣??！黃慶波說。

作為一名黨員，一位本土企業家，黃慶波非常愿意為發展家鄉產業出一份力。

你先別沖動！領導說，然后把厚厚的一沓材料扔在茶幾上，這個項目需要投入很大一筆錢，你先看看這些材料，好好想想再做決定。

領導說完站起來走了，黃慶波把領導送出門，折回來拿起茶幾上的材料翻起來。上面是一份縣政府制定的“富寧縣八角產業高質量發展三年行動計劃”，下面還有縣政府先后出臺的一系列產業扶持政策，以及剛出臺的“一縣一業項目招商引資優惠政策”。

黃慶波關上門，把手機調成靜音，坐在沙發上認真研究這些資料。

黃慶波到廣東、廣西、四川、重慶等八角主產區和消費大省進行了一番市場調研，發現八角的市場供應遠遠滿足不了需求，特別是高品質的八角，更是物以稀為貴。黃慶波還注意到一個問題，市場對八角品質的要求呈多級化發展，八角食藥同源，一些特殊行業有特殊的要求?；貋砗?，黃慶波又到富寧縣八角產區進行了一番調查。富寧縣八角種植面積全國第二、產量全省第一、質量全國第一，發展八角產業具有獨特的資源優勢。富寧縣有四十多萬人，與八角種植、販運、加工、銷售相關的人數達到三十多萬，可以說，富寧八角產業興，富寧農民就富。然而，由于長期缺乏科學管理，八角品質良莠不齊，老樹退化，產量低，新樹品質差，抗病蟲害能力差，病蟲害嚴重。而且，產品以生果交易為主，附加值低，群眾收入不穩定，政府沒有稅收。黃慶波調查之后得出的結論是：富寧八角產業大有可為，但要做大做強，絕非易事，投資大，時間長。

黃慶波喜歡挑戰，也曾猶豫過，一跨進去，就是條不歸路，他擔心身體吃不消。擔憂一閃而過，2022年4月，黃慶波投資成立了云南眾木農林發展有限公司，報名參與項目競爭。經過激烈角逐，黃慶波于當年6月與縣政府正式簽約，承建“富寧八角種植加工交易一體化項目”。

五

農歷2022年，大年三十晚上，黃慶波很晚才回到家，一家人在等他吃年夜飯。黃慶波有些愧疚，一邊忙著脫外套一邊說，你們可以先吃，不用等我。母親卻說，你是一家之主，吃年夜飯，哪能不等你呢？

妻子端著已經冷掉的菜進廚房去熱，兒子把早就泡好的茶端給黃慶波。茶是涼的，黃慶波把滿滿一杯茶一口喝干，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五歲的小女兒特別乖巧，用碗端著一只雞腿，遞給爸爸，爸爸！你餓了吧？黃慶波蹲下去，接過女兒手上的碗放在桌上，在女兒臉上親了一下，爸爸還沒洗手，等會我們一起吃。

妻子把熱好的菜端上了桌，說著笑著，一家人坐下來吃年夜飯。吃完飯，一家人聚在客廳看春節聯歡晚會?？粗粗?，黃慶波就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項目啟動以后，黃慶波忙得不可開交。富寧農民種植的八角，苗木多數是從外地買來的，品質不好，成活率低，抗病能力差。作為富寧八角產業的龍頭企業，黃慶波必須幫助農民解決這個問題。按照規劃，公司首先投入大筆資金，建采穗圃、苗圃，培育采穗母樹、八角嫁接苗、八角優質袋苗，建八角低產林改造示范基地，八角標準化生態種植示范基地。黃慶波的目標是當年籌建，當年就要見效益。因此，基建項目也同時開工，5個鋼結構廠房、一個倉庫、一個包裝車間、6個冷凍庫、4300多平方米的露天曬場、7400平方米的大棚曬場。廠房建起來，兩條烘干流水線，一條蒸汽殺青生產線的設計、安裝、調試同時展開。黃慶波在基地，工地來回跑，跟設備的設計人員按生產需求探討、修改設計。黃慶波其實是個門外漢，他一邊探索學習一邊干，不行就推倒重來，為此，他付出了1000多萬的學習費。

黃慶波太累了，一會便打起鼾來，母親拍他幾下，把他拍醒，心疼地說，困了就到床上睡吧！黃慶波歉疚地笑笑，揉了揉眼睛，繼續陪家人看電視。

大年初一，黃慶波休息了一天，大年初二，他一早便到公司上班了。

黃慶波加入這個行業，交了幾位行業朋友，朋友把黃慶波拉進一個八角種植微信群。在這個微信群，黃慶波發現有三個人特別活躍，他們經常在現場給農戶授課，做技術指導。

趙老師是八角肥料專家，八角種植對肥料有些特殊要求，不同的樹齡，不同的生長期，要使用不同的肥料。趙老師研究八角肥料多年，取得了幾項國家專利；唐老師是富寧八角研究所退休的科技人員，對八角育苗非常在行，他育的苗成活率可以達到99%以上，而且抗病毒能力強，不容易生病蟲害；李老師是一個地道的農民，擔任村民小組長多年，一直在鉆研八角扦插技術，是名副其實的土專家。

黃慶波決定把這三個人請到公司來。他首先找了趙老師，趙老師并不相信黃慶波，甚至沒有好言好語，他認為黃慶波是商人，是沖著利益來的。黃慶波并不死心，他一次一次上門找趙老師談，這次吃了閉門羹，下次再去。一次次拒絕，還一次次去。趙老師不好再把他拒之門外。黃慶波于是跟趙老師有了交談的機會，談自己的初心，談一個共產黨員的社會責任，談自己對富寧八角產業發展的打算，他的誠意深深打動了趙老師。談到第十一次，趙老師對黃慶波的人品、胸懷、志向都有了了解，這才答應到公司來。為了表達自己的誠意和對趙老師的敬重，黃慶波把趙老師的專利配方全買下來。

接著黃慶波又找唐老師、李老師。經過幾次交流，兩位老師也答應到公司來。有了這三位老師，黃慶波的采穗圃、苗圃，以及示范基地很快便正常運轉起來。

六

黃慶波瘦了許多，眼圈微微有點發黑，他知道這是勞累和睡眠不足的結果。黃慶波做了腎移植手術后，直到2019年身體才逐漸恢復正常。但醫生交代他要定期檢查，注意休息，他信誓旦旦答應醫生，可離開醫院，還是馬不停蹄地忙。每年的檢查都要妻子催幾次，母親催幾次。

強健體魄是事業成功的基本條件，黃慶波何嘗不想按時檢查，可他太忙太忙，從上了這個項目那天起，他就沒好好休息過。他知道，項目原料基地在農村，不把農村的基礎打好，公司就很難收到高品質的原料，收不到高品質的原料，就不可能生產出高品質的產品。富寧縣原有的八角林管理不科學，老化嚴重，產量低，果子小，大部分被病蟲害侵襲。公司成立不久，黃慶波就開始在農村實施低產林改造，優良品種推廣。三位老師加入，使黃慶波如虎添翼，他們協助黃慶波在全縣選擇八角優良母樹，采摘種子和枝條，培育采穗母樹株、進行八角苗木嫁接，大批量培育八角優質袋苗，帶動全縣新增種植面積一萬畝。對低產林“老樹”實施斷尖、病蟲害防治、合理施肥，共改造1146畝，補植補造苗木2.1萬株，開展低產林改造5萬余畝。富寧縣原有八角林近70萬畝，黃慶波知道，要完成全縣的低產林改造和優良品種推廣，他還要忙好幾年。

2023年3月，經過八個月日夜奮戰，項目一期建設完成，即將投產。這一天，廠區內掛著彩旗，辦公樓前搭起一個臺子，臺子頂上拉起一條紅色的橫幅，下面一塊彩色寫真背景墻，墻上八角豐收的畫面格外醒目。工廠的開工儀式馬上在這里舉行，縣上領導、祝賀單位代表、單位職工都到了。黃慶波在現場忙一陣，剛上樓來到辦公室，準備喝口水，辦公室的小李就打電話來說，州委書記到了。

好的！我就下來。黃慶波急忙放下杯子，快步下樓。

州委書記親自來為項目剪彩，這讓黃慶波非常感動。這一年，州委州政府、縣委縣政府沒少關心項目建設，給予了許多幫助?？h委還專門派了一位處級干部，一位協調員進駐公司，專門為他協調解決一些難辦的事情，這讓黃慶波省了不少心，心里也十分溫暖。

七

夏天的富寧已經進入雨季。黃慶波開車在彎彎曲曲的鄉道上行駛。最近這段時間，他把基地建設、優良品種推廣、低產林改造的事甩給三個老師，每天往鄉鎮上跑。公司成立前，富寧八角多以生果交易為主，附加值低，群眾收入不穩定，政府沒有稅收。公司投產后，黃慶波想要改變這種現狀，利用公司這個平臺進行產品交易。不斷往鄉下跑，與鄉鎮、村委會、合作社談，希望創建一個互助協作利益共同體。

剛才還晴得好好的天氣，突然陰了下來，沒過多久就下起雨來，雨越下越大，嘩嘩嘩地下個不停，車窗外面雨霧茫茫，能見度不足五米，黃慶波不得不把車速降下來。其實，創建互助協作利益共同體也好，進行優良品種推廣、低產林改造也好，都不是黃慶波說了就算的。

農村的事情比較復雜的，他得一級級協調，然后說服農民。

與當地農民交流后，黃慶波了解到一個情況，種植戶普遍缺少發展資金，無論想做什么都被束縛了手腳。黃慶波便找到富寧縣富滇銀行，與他們多次協商，專門設置了一個“八角貸”，為種植戶解決了資金問題。種植戶不懂技術，種植不規范，胡亂用藥、用肥，黃慶波又得下去，向種植戶宣傳規范種植的好處，組織他們到公司的示范基地參觀。

為了讓種植戶盡快掌握規范種植技術，黃慶波把三位老師派下去，一個村一個村進行培訓。一年時間，公司在全縣組織培訓15期1200余人，開展技術服務2000多次，還為硯山、廣南、麻栗坡、馬關、西疇等地培訓了10次1200余人，并在這五縣分別成立服務站。

雨下了一個多小時就停了，太陽又出來了，雨后的天空，湛藍湛藍的，像一面鏡子通明透亮。四周的群山一覽無余，碧綠碧綠的，清新濕潤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原始森林的味道。

黃慶波在幾個鄉鎮跑了一圈，準備返回縣城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鐘了。在剝隘鎮，他正好遇上三位老師，準備到村上的一片老樹林做現場培訓，他便改變了主意，跟隨三位老師到現場看看。

上山的路崎嶇、狹窄，車走不了，黃慶波跟三個老師步行來到山上。樹林里蹲的站的，已經有一百多個種植戶在等候。

八

9月12日，一個作家采風團到公司采風，黃慶波帶作家們在廠區慢慢轉悠，一邊走一邊介紹公司情況。話語間，聽得出他內心的那份自豪。

車間里，幾個工人正在處理剛收的青八角，他們用鐵鏟把堆得小山似的青八角鏟上皮帶運輸機，送上烘干流水線。車間里兩條烘干流水線各有不同，一條電熱烘干，一條蒸汽烘干，根據產品不同的要求，兩條生產線烘干出來的八角品質不同，色澤不同。另外一條分揀生產線，完全是自動化的，通過數字化控制，能夠按客戶的不同要求，分揀出六種不同規格不同級別的八角。九至十月是八角收獲的旺季，幾條生產線都在忙碌，機器發出規律的咔嚓咔嚓的響聲。從流水線車間出來，外面六個晾曬大棚，四塊晾曬場地曬滿烘干過的八角，金黃色的八角在陽光下散發出一股濃濃的香氣。八角在烘干機上只能烘干到百分之六七十，嚴格地說那叫“殺青”。殺青后的八角還要在陽光下晾曬，最終才能得到品質高端的產品。

黃慶波把作家們帶到倉庫，大袋大袋的青八角堆得滿滿的，每一袋上都拴著一個紙片，上面記錄著袋子里的八角是某某鄉、某某村、某某村民小組的某某交來的。黃慶波向作家們介紹說，這是為了加強質量管理的一項臨時措施，萬一產品出了質量問題，方便追根溯源。公司成立之前，富寧的八角90％銷往廣西進行零散加工，商販在加工過程中普遍使用硫黃，嚴重影響了產品的質量。為了杜絕這種現象，公司明確，每一道工序都要嚴格檢查，防止用硫黃處理過的、不符合質量要求的八角混進來。

食品加工，質量就是企業的生命線！黃慶波說，國家2006年出臺過一個八角生產質量標準，可我們企業制定的內部質量標準每一項都比國家標準高。我們的產品已經通過了國家有機產品、綠色產品、無公害產品認證。我們要堅決執行有機產品、綠色產品、無公害產品標準。為了確保產品達到這幾個標準，我們從產品源頭開始實施嚴格管理。為此，建立健全了產品質量管理體系，正在申報ISO22000產品質量管理體系認證，根據審批機構的反饋，可能會在明年初審批通過。另外，公司正在利用大數據，設計一套現代化管理系統，從八角的每一棵樹，到每一粒終極產品，實行全產業鏈的質量管理。這樣一來，不管將來的產品出了什么問題，在哪里出了問題，我們都能通過這個系統查到問題的源頭。為了加快這個八角數字平臺建設，我們已經與中國移動、云天化現代農業有限公司等企業簽訂了合作協議，要盡快建成包含5G智慧農業、5G智慧工廠、5G智慧交易平臺，以及八角倉單質押為一體的中國八角數字化平臺，用數字技術推動產業的發展。

看上去，黃慶波是個穩重、話不多的人，可談到公司未來發展，他顯得有些激動。設計這個系統要花很多錢，但是為了實現全產業鏈的質量管理、監控，這個錢我們花得值。

九

夕陽西下，天色暗了下來?？蛇€有一輛接一輛拉青八角的大卡車開進廠。

有作家問，現在農民都愿意把八角送到公司里來嗎？

黃慶波說愿意啊，我們與村委會、村小組、農戶建立了長期穩固的利益機制，公司按技術要求對種植戶實行統一管理、統一農資供應，由合作社用高于市場的價格統一為公司收購八角，公司按每市斤合作社5分、村委會5分、村小組5分，種植戶5分的標準給他們返利，以此保障和提高村集體經濟和群眾的收入。目前，我們通過合作試驗獲得技術成果3項，總結了一套較完整的八角種植管理和八角病蟲害防治技術。我們將繼續深化與云南省林科院、昆明理工大學等科研院所的合作力度，在品種選育、提質增效、產品開發等方面進行科技攻關，加快八角新產品研發進度，提高產業效益和附加值。

生產繁忙，然而生產線上，倉庫里并沒見到多少人，又有作家問，企業投產，能帶動多少人就業？

黃慶波介紹說，公司成立以來，創造固定就業崗位40個，解決周邊臨時就業崗位500個，間接帶動就業5000余人。等項目全部建成投產，可新增200個固定就業崗位，2000個臨時崗位，未來可帶動全縣6萬余戶農戶通過種植八角和就近務工實現增收。黃慶波接著說，看現在這個勢頭，我們今年可烘干青八角4萬噸、產干果1萬噸。項目完全建成后，年可烘干青果10萬噸，產值16億，年上繳稅收2000萬元以上。

企業投產后，由州委州政府、縣委縣政府領導牽頭，組織了很多大客戶到公司參觀，開現場會，訂貨會，深入了解了公司的情況后，河馬鮮生、海底撈等大客戶都與公司簽訂了長期供貨合同。目前，公司產品供不應求。

黃慶波的眾木公司，是少數建立了黨組織的私營企業之一，黨組織在企業建設發展中一直起著重要的作用。之前，公司黨組織與縣林草局、富滇銀行富寧支行、洞波鄉黨委等黨組織開展黨建聯建。2023年國慶節后，黃慶波與三個單位黨組織協商，在一起召開了一個聯席會議，專門商量富寧八角產業發展的問題，討論了幾個黨組織如何聚力，努力撬動各方力量，健全利益聯結機制，帶動群眾持續增收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