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磨滅的紅

陳哲鋒

《志愿軍：雄兵出擊》是一部以抗美援朝為主題的電影。在它之前，《上甘嶺》可視為此類題材中的先行者、探索者，是中國電影史上永恒的經典，為中國電影“構建主流歷史敘事、弘揚愛國主義與革命英雄主義精神”提供了可靠的參考讀本。此后，《三八線上》《英雄兒女》《戰地之心》《邱少云》，再到近年來的《金剛川》《長津湖》等，雖然上映時處于不同時代，但都能和所處時代的觀眾產生共鳴，都能激蕩觀影者“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的熱血豪情，一句“抗美援朝，保家衛國”也成為無數先烈留給我們的最慷慨、最豪邁的宣言。

宏大結構下的加快敘事

《志愿軍》三部曲的總體目標是“全景式戰爭史詩”。《志愿軍：雄兵出擊》作為三部當中的首部，它的結構敘事可以分為戰前、戰中、戰外三個部分。戰前包含新中國成立后毛澤東首次出訪、朝鮮戰爭爆發、美軍第七艦隊駛入臺灣海峽、公開干預朝鮮內戰、仁川登陸、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一周年慶典、周恩來前往蘇聯聽取斯大林意見、渡江前準備；戰中講述了抗美援朝戰爭中的兩水洞戰斗、三所里戰斗、龍源里戰斗、松骨峰戰斗；戰外，朝鮮戰爭爆發后，聯合國安理會議程上出現了兩個重要議題，分別是中國提出的《控訴美國侵略中國（臺灣）案》和美英六國反誣中國提出的所謂《中國對大韓民國侵略案》。作為提案的當事國，中國受邀參與聯合國大會，代表團在伍修權的帶領下與美國進行另一場短兵相接的戰斗……這么多的內容需要體現，而電影只有140分鐘，為此電影采用了加快敘事的方法。

為了保證故事情節環環相扣，電影中仿佛所有人都在奔跑，并且所有演員的臺詞都精準簡潔，一如海明威小說簡潔明快的風格。這也側面反映出為什么劇本需要打磨三年，因為它有一個宏大的結構，但里面有諸多像“單質”或“化合物”不同形式、不同規則的成分，需要盡量地壓縮和精簡。電影的第一部分，只用了不足40分鐘時間就鋪陳出了國際形勢盤根錯節、中國和美國國力懸殊、鄰居家的火燒到自家門口等諸多復雜情況，可見敘事節奏有多快。

這種快，快到有些讓人捋不清，生怕一眨眼就錯過了什么。每個畫面都顯得細節化、碎片化，但每個細節和碎片又都緊扣著抗美援朝的主題，讓故事的每個進程都有其節點，循序推進。從另一個角度講，這種快反而渲染了戰爭開始前激烈的沖突、緊張的氛圍。這或許是影片制作團隊始料不及的，同時也需要考驗觀影者的耐心，卻反而收到了一定的效果。

微觀之下松骨復現

定義一部戰爭電影的完美程度，一定與它的呈現有關。如果它只是為了展現戰場上的打打殺殺，只是為了表現個人英雄主義，只是為了展現戰術特征，我想在當下的電影市場，以上任何一點單一的目的都不足以支撐觀影者的興趣。戰爭片讓我們對戰爭有了經驗上的認識：戰爭是整體性的、錯綜復雜的，逼仄的線路是講不通的。它既要挖掘決策層的反復討論與最終拍板，又要體現普通士兵的恪守使命與勇往直前；既要讓前線的武器裝備符合實際，又要把后方供給展現得淋漓盡致；既要家國情懷，又要兒女情長；既要宏觀的面面俱到，又要微觀的見縫插針。《志愿軍：雄兵出擊》在這方面有過縝密考察和探索，顯而易見它是成功的。

它的成功來自于對朝鮮戰場上的刻畫。這種刻畫從中國人民志愿軍司令部到中國人民志愿軍第38軍指揮所，再具體到參加兩水洞戰斗、三所里戰斗、龍源里戰斗、松骨峰戰斗的連隊，最后到其中的戰士，到他們的行為、他們的語言、他們的表情都有著充足表現的空間。制作人員充分認識到了現代戰爭的復雜和嚴峻，將一場“立國之戰”刻畫到一個司令身上、一個軍長身上、一個士兵身上，作為他們每一個人的故事在講述。

影片當中有一個復現的鏡頭，它發生在松骨峰，對準一棵松樹，反復呈現在觀眾的眼前。在我們的傳統文化中，松樹有許多隱喻，象征著向上、堅韌、隱忍、高潔、不屈。影片中，松樹或面臨風雪，或沉淪炮火，或硝煙彌漫、戰場迎來短暫的沉寂，但它一直郁郁蔥蔥、巋然不動、姿態挺拔。那不正是一個個志愿軍戰士的姿態么？那不正是志愿軍的姿態么？那不正是在帝國主義面前，中國人的姿態么？

戰場之外細致入手

戰爭，是政治的延續。外交也是。抗美援朝第二次戰役期間，我國由伍修權帶領的代表團首次在聯合國安理會會場與美國周旋。這是一段鮮少披露的歷史，國內許多有關抗美援朝的紀錄片都沒有呈現。此次，它作為一段文戲出現在電影《志愿軍：雄兵出擊》中。它的敘述和抗美援朝第二次戰役硝煙彌漫的戰場交替進行，其針尖對麥芒般的激烈程度絕不輸于美軍155毫米榴彈炮和中國人民志愿軍82毫米迫擊炮互相拉鋸的畫面。

站在11復原的聯合國安理會現場，張頌文飾演的伍修權重塑了人們的歷史認知：戰場只是戰爭的一個方面，它的背后是更大的命題——政治。這里面有兩個細節：初到紐約的伍修權請求翻譯確認中國代表團的臺簽；會上傳來的松骨峰戰斗的消息成為此次會議的轉折點。這兩個細節放在同一段敘事中體現了兩點：此次參會事關國家主權，代表團代表的是國家的尊嚴、態度與利益；戰場上掰手腕的局面決定了國際會場的話語權。也就是說，沒有中國人民志愿軍在朝鮮戰場上的英勇表現，沒有實實在在的戰場局勢，中國代表團就不可能在外國人面前挺直腰桿。進而言之，沒有抗美援朝的偉大勝利，中國在國際舞臺上就站不住腳，就不可能有我們今天的和平。

今天，當我們通過一部部文藝作品回顧抗美援朝這段歷史，重溫愛國主義與革命英雄主義精神，我們也在不斷從紅色基因中汲取新的意義和價值，并因此更加懂得居安思危、自強不息，更加珍惜和平與安寧，讓無數革命先烈用熱血和生命寫就的紅色贊歌成為自己心中永不磨滅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