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王總統”，讓人上頭

譚保羅

這段時間，一個長得像貓王的外國中年男人突然開始刷屏。他的相貌并不像貓王，只是發型很像，他們都留著很厚很長的鬢角。一個男人弄這樣的發型，比較少見，一般都是演藝人士才這樣。他在視頻里蹦蹦跳跳，對公眾到處揮手，快速地說著我根本聽不懂的一種語言。

這個人是新當選的阿根廷總統米萊。阿根廷是西班牙曾經的殖民地，他說的是西班牙語。米萊的確是個奇人。他在演講和接受采訪的時候，喜歡到處亂放炮，政治觀點極其偏右。他最吸引眼球的觀點是，要廢除阿根廷的主權貨幣，使用美元。

奇怪的是，很多炒幣的人會歪曲他的觀點，說他要把比特幣作為國家貨幣。顯然，作為曾經的經濟學教授，他對貨幣問題必然有深刻的認知。要吸引那些持有比特幣的人的選票，他這么說一說也不妨。但南美洲第二大國，阿根廷要用比特幣作為國家貨幣的可能性，比用美元作為貨幣的可能性還要低。

很少有人知道，30多年前阿根廷就曾經打算“使用美元”。米萊的觀點并不是一時頭腦發熱。1991年，阿根廷實施了貨幣局制度，讓本國貨幣比索兌美元保持一個固定匯率，當時定的比值是1∶1。和美元保持固定匯率的背后，首先是為了讓外資保持對本國貨幣的信心，讓他們得以規避匯率風險，好在阿根廷安心投資。

在1980年代，阿根廷出現了嚴重的債務危機，外資大量撤走。同時，比索兌美元瘋狂貶值。貶值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當外資擔心比索進一步貶值，那么他們會更加瘋狂地撤資，然后是比索再次貶值，沒完沒了。以國家力量宣布固定匯率，等于想給外商投資和本國國民吃下一顆定心丸。

然而，阿根廷的外匯儲備少得可憐，工業部門出口創匯的能力也差強人意，所以這樣的匯率水平根本不可能維持。在黑市，由于沒有管制，匯率更加體現真實的市場供給關系，比索兌美元很快就跌到了接近40∶1的水平。固定匯率制度和貨幣局計劃宣告流產。

這個計劃一開始就注定會失敗。比索兌美元1∶1的比值，完全是一種虛幻的民族自豪感在作祟。阿根廷的經濟基本面根本支撐不起這樣的高估值貨幣。

在1980年代和1990年代之交，由于國際金融市場的動蕩，這種高估本國貨幣以體現民族自豪感或者國家榮譽感的情況太多了。比如，東德馬克兌聯邦德國馬克，盧布兌美元等，都一度把本幣匯率定得很高，但最后都跌得很慘。在1990年，盧布兌美元被定為0.6∶1，盧布比美元還值錢。但到了1994年，1美元已經可以兌換3000元以上的盧布。

市場經濟的確是一個十分神奇的東西，很多貨幣都經不起考驗。在后發經濟體中，經受住層層考驗，并且一直保持幣值穩定的主權貨幣非常稀少，人民幣無疑是最耀眼的一個。

回到阿根廷的故事。因為一次失敗的貨幣局制度實驗，讓阿根廷人對美元產生了一種情結。更重要的是，阿根廷正在經受嚴重的通脹。以2023年11月為基期，回溯12個月，那么阿根廷的通脹已經到了140%，一年時間，物價翻了一倍多。在如此高的通脹率之下，阿根廷的工薪族太痛苦了，而且是一種切膚之痛。

在高通脹的背景之下，用貨幣革命作為競選口號，越偏激，往往越得人心。對每天都忍受財富縮水的國民來說，“廢除本幣”，甚至“炸毀央行”這樣的字眼，的確聽上去太過癮了，十分上頭。

對政治人物來說，對老百姓的錢包，對他們的核心利益表示深度關切，永遠都是最好的民心收割機。即便“貓王總統”僅僅是說說而已，也不影響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