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轉契約安排對農戶耕地質量保護行為的影響研究

鄧莞儀（貴州大學）

一、引言

農村最基礎的制度是土地制度，推動農業不斷發展的基石則是權屬明晰的地權制度，而土地承包合同作為農地權屬明晰的主要表現，它的相關設定顯得至關重要。理論上，一份長期且正式的農地流轉合同通常能夠明顯賦予農戶更加強烈的地權安全性，然而目前在農戶之中絕大部分都采取非正式流轉的方式進行農地流轉，而且未約定流轉期限及流轉期限在五年以下的交易方式逐漸增加。這一些地權不穩定的表現，極大可能會減少農戶對耕地的長期投資，加上耕地質量的外部性，更加會導致農戶進行粗放經營，造成耕地質量下降。耕地質量的好壞與我國的糧食安全密切相關，但我國的耕地質量整體上看處于偏低水平，截至2019年，我國中下等耕地占全國耕地總面積的68.76%。為應對日益嚴峻的土壤質量問題，農戶主體作為耕地最直接的使用者，其土地利用行為對耕地質量變化有著十分關鍵的影響。因此，研究土地的契約安排對農戶耕地質量保護行為的影響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通過對現有相關文獻的閱讀與梳理，發現已有研究主要集中在土地流轉契約安排對流轉農戶收入與投資的影響等方面。有學者的研究結果表明土地資源配置效率會受到不同類型農地流轉契約安排的影響，從而影響農戶個人與耕地本身。王祥玉等（2020）關注不同契約形式、契約期限選擇對農戶收入的影響，發現正式契約有利于農業收入增長，不利于非農收入增加；當前還有馬賢磊等（2015）分別從土地流轉期限、流轉合同的規范度、經營戶與轉出戶關系等角度出發分析不同的契約安排與耕地保護性投資的關系，認為穩定的地權會正向激勵經營主體采取耕地質量保護性行為。但受數據限制和農村市場演變的影響，農地產權與農戶耕地質量保護之間的關系研究仍然不夠充分和深入。另外，已有研究對于土地流轉契約安排的衡量只包含了契約形式和契約期限等變量，忽略了作為契約安排核心的契約租金對于農戶耕地保護的影響,對農地轉入戶而言，流轉租金越高意味著其在勞動前期投入的成本越多，基于追求利潤最大化的原則，農地經營主體會按照“利潤=收益-成本”這一等式進行農地投資，由于農業生產具有受自然因素影響較大、周期長、市場反應慢等特點，如成本在勞動前期增加，收益變化不明顯，那么利潤將會下降，所以農地轉入戶會想盡辦法提高自己的生產效益，從而出現大量施肥的行為，耕地保護投資意愿大打折扣，造成耕地質量下降。

為使已有研究內容更加豐富和全面，本文基于云南省昆明市的入戶調查問卷，引入契約租金變量，從契約形式、契約期限和契約租金三方面分析土地流轉契約安排對轉入戶耕地質量保護行為的影響，為提高地權穩定性和耕地質量提出建議。

二、研究方法

（一）數據來源

本文數據來源于貴州大學經濟學院與農村土地制度創新研究中心，以及云南大學經濟學院相關專業的老師、博士研究生和碩士研究生共同組建有關課題組，于2021年11月去到云南省16個地級市或自治州開展入戶調查。為減少抽樣偏差，課題組采用分層隨機抽查的方式，按照市（州）—縣（市、區）—鄉（鎮）—村的行政垂直關系依次分層。在每個地級市或自治州隨機抽取1個縣（市、區），每個縣（市、區）隨機抽取2個鄉或鎮，每個鄉鎮隨機抽取1～2個村，每個被調研的村莊隨機發放農戶問卷10～15份。本次調查共計發放問卷650份，對出現明顯錯誤、相關內容重復及與本文研究主題不符等問卷進行作廢處理，最終獲得有效問卷涉及50個村共計533份，問卷有效率達到82%。其中涉及農地轉入戶問卷共計199份。

（二）變量設置

1.被解釋變量。本文的被解釋變量為耕地質量保護。參考現有的文獻研究（錢龍等，2021），本文選取農戶是否施加有機肥這一保護性措施。

2.核心解釋變量。本文的核心解釋變量為土地流轉契約安排。借鑒羅必良（2017）等學者的研究，采取契約形式、契約期限和契約租金三個變量來表示土地流轉契約這一核心解釋變量。主要通過問卷中“流轉約定形式：0=口頭式契約，1=書面式契約”來表示契約形式；契約期限變量采用問卷中以年為單位的“流轉年限”來反映；采用問卷中以元/畝為單位的“流轉金額”來表示契約租金。

3.控制變量。本文借鑒錢龍等（2021）的研究，引入個人層面、家庭層面、經營層面、村莊層面等維度的控制變量。其中個人層面為被訪者年齡、文化程度、是否為黨員、有無村干部經歷；家庭層面引入家庭人口數、家庭勞動力人數，家庭成員平均年齡、家庭成員長期在外打工人數、家庭總資產、家庭總收入；經營層面包含經營耕地面積和土地細碎化；另外，村莊層面作為外在環境常被既往成果所忽視，因此引入村莊區位、村莊交通便利程度和村莊地形地貌三個變量來控制這一維度帶來的影響。

（三）模型設定

由于作為因變量的耕地質量保護行為以是否施有機肥二分類變量來表示，所以本文借鑒錢龍等（2021）的研究，用二元Probit模型來進行估計，具體模型如下：

式（1）中，y表示土地轉入戶耕地質量保護行為，Xi表示土地流轉契約變量，分別包含契約類型、契約年限和契約租金，Zi表示個人層面、家庭層面、經營層面和村莊層面四個維度的控制變量，其中為減少誤差，契約租金、家庭總資產與家庭年收入分別取其對數納入方程中。α0為常數項、αi分別為契約類型、契約年限和契約租金變量的影響系數，βi表示各控制變量相應的影響系數，ε1為隨機擾動項。

三、估計結果

（一）土地流轉契約安排與農戶耕地質量保護行為分析

如表1所示，模型（1）表明契約類型在1%的顯著水平上正向影響轉入戶耕地質量保護行為，即在土地流轉過程中，簽訂書面合同對于轉入戶耕地保護行為具有明顯促進作用，相比于沒有簽訂契約和簽訂口頭約定，簽訂書面合同的轉入戶有機肥施用概率提升了16%。因此，假設1得到驗證。模型（2）結果顯示，契約年限在1%的顯著水平上正向影響轉入戶耕地質量保護行為，即簽訂的契約期限每增加1年，轉入戶施加有機肥的概率提高4.1%。由此，假說2得以證實。由模型（3）結果可知，土地流轉契約中流轉金額的安排情況對轉入戶耕地質量保護行為的影響不顯著，可能的原因是轉出戶有一定的風險預知，在約定的流轉金額中已經包含了一部分耕地質量的風險費用，另外，轉入戶轉入土地進行規模生產形成了規模效益，所以成本的提高對于轉入戶的影響比較輕微甚至不明顯。由此，假設3不成立。

表1 土地流轉契約安排與轉入戶耕地施肥決策

（二）穩健性檢驗

本文換用Logit模型展開穩健性檢驗，如表2所示，契約類型、契約期限和契約租金與上述回歸估計結果保持一致，契約類型和契約期限依然在1%的顯著水平上對轉入戶的耕地質量保護行為正向作用，契約租金依舊不顯著。雖然模型4～6的系數絕對值稍有增大，但總體來看結果穩健。

表2 土地流轉契約安排對轉入戶施有機肥影響：穩健性檢驗

四、結論與啟示

本文基于云南省昆明市的入戶調查問卷，以施用有機肥和土地流轉契約安排為例，運用二元Probit模型分別從契約形式、契約期限和契約租金三個方面實證分析了土地流轉契約安排對農地轉入戶耕地質量保護行為的影響。本文研究發現，在土地流轉過程中通過契約形式和契約期限影響地權穩定性，使經營主體的預期發生改變，進而影響其對于耕地保護性投入的決策。正如本文結果顯示，相比于沒有簽訂契約和簽訂口頭約定，簽訂書面合同的轉入戶有機肥施用概率提升了16%；簽訂的契約期限每增加1年，轉入戶施加有機肥的概率提高4.1%；而可能由于農戶轉入土地進行規模生產形成了規模效益，成本的提高對于轉入戶相關行為的影響比較輕微甚至不明顯，所以契約租金在本文中的結果顯示不顯著。

基于上述的分析發現，本文得到以下幾點啟示。首先，依舊需要大力鼓勵簽訂規范化流轉合同，可以完善農地流轉交易平臺的登記制度并引導農戶積極參與正規的農地流轉交易平臺，在一定程度上防止“口頭協議”等降低地權穩定性；其次，穩定農地轉出戶的非農就業，以確保土地流轉契約期限的長期簽訂，使農業經營主體的生產預期得以穩定，依靠地權穩定的長效激勵作用來明顯提升農戶耕地質量保護意愿；再次，加大農戶契約制定的培訓引導其樹立合同意識，最大化發揮契約形式、契約期限所帶來的產權穩定性預期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