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弱傳播理論視角解析建設性“網紅”專題片

摘 要：系列電視專題片《我為群眾辦實事之局處長走流程》第一期節目中“副處長送外賣”的視頻片段在網絡上獲得廣泛傳播，引起以正向評價居多的社會輿論，極具“建設性”，且多處展現了弱傳播哲學。從建設性新聞理念出發，闡釋“網紅”專題片的建設性意義；使用弱傳播理論分析視頻片段受到廣泛傳播的原因，同時發現該系列專題片存在組織傳播未人格化、身份未完成轉變和議題不具普遍性等傳播弱點，建議媒介產品應在產制播鏈路全程有意識地合理運用弱傳播理論：在前期選題時找到全國受眾關心的公約數；內容制作時要通過“組織傳播人格化”和“同弱傳播”拉近強者和弱者的距離；在利用社交媒體宣傳時要以“網感”為抓手，與廣大網友實現同頻共振。

關鍵詞：建設性；專題片；弱傳播；《局處長走流程》

Analyzing Constructive “Internet Celebrity” Documentarie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Weak Communication Theory：

A Case Study of “Bureau Directors Following Procedures”

Tan Yunpeng

（School of 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Xiamen University，Xiamen，Fujian 361005）

Abstract： The first episode of the TV documentary series “I Serve the People：Bureau Directors Following Procedures” features a segment where a deputy director delivers food，which has gained widespread attention online and predominantly positive social feedback，demonstrating high “constructiveness” and showcasing elements of weak communication philosophy.This paper explains the constructive significance of “internet celebrity” documentarie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onstructive news.It employs weak communication theory to analyze the reasons behind the video’s widespread dissemination，while identifying weaknesses in the series，such as the lack of personalization in organizational communication，incomplete identity transformation，and the limited universality of the topics.The paper suggests that media products should consciously and reasonably apply weak communication theory throughout the entire production and broadcasting process：identifying common concerns of the national audience during the preliminary topic selection;bridging the gap between the powerful and the powerless through “personalization of organizational communication” and “weak communication” during content creation;and using a “sense of the internet” to achieve resonance with the broader online community during social media promotion.

Key words：constructiveness;documentary;weak communication;“Bureau Directors Following Procedures”

一直以來，許多基層政府干部都奔走于為老百姓服務的前線，但往往由于溝通不暢，導致群眾不了解政府的政策，甚至對政策產生誤解，進而引發基層干部與群眾之間的矛盾。黨的二十大報告強調：要完善社會治理體系，暢通和規范群眾訴求表達、利益協調、權益保障通道。［1］在如今媒介化的時代，電視臺等權威媒體作為黨的喉舌，肩負的職責不僅僅是“告知”，更重要的是在“社會和諧”指導下的“解釋”，［2］理應架起政府和群眾之間溝通的橋梁，切實做到“上情下達，下情上達”：讓上級能夠切實體會群眾的處境，聽到百姓的訴求，也讓惠民政策能夠及時惠及群眾，樹立政府的積極形象，維護社會的和諧穩定。

由北京廣播電視臺播出的《我為群眾辦實事之局處長走流程》系列電視專題片，記錄了局處級干部走進群眾生活，解決民生難題的過程。第一期節目播出后，北京市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勞動關系處副處長王林把自己化身為外賣員的視頻片段在互聯網上進行了裂變式傳播，一度登頂微博熱搜第一，引起社會廣泛關注。網絡輿論正向表達居多，稱贊副處長深入基層一線、體驗百姓生活、傾聽群眾訴求的做法。這個視頻片段為北京市政府機構樹立起了良好的正面形象，增強了民眾的獲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可以說，這部專題片極具建設性，且“網紅”片段內容以及在社交媒體上的傳播都蘊含著弱傳播哲學。

一、電視專題片的建設性意義

要討論電視專題片的建設性意義，可以從了解建設性新聞開始。建設性新聞興起于歐美，并在近年來受到各國學界重視。建設性新聞的界定因各國傳媒體系的不同而不盡一致，但從學者凱倫·麥金泰爾（Karen Mclntyre）描述的概念“建設性新聞是一種將積極心理學的技術應用到新聞過程和生產中，致力于創造卓有成效和參與性的報道，并且忠于新聞的核心功能的新興形式”［3］中可以了解到，建設性新聞旨在堅決捍衛新聞的核心功能的同時，還要達到提供解決方案、喚起積極情緒的目的。簡言之，可以將建設性新聞理解為：在新聞生產過程中加入積極心理學元素的一種積極、發展、有效的新聞創作理念。這種理念若能融入媒介實踐中且廣泛觸及受眾，便能助力完善社會治理體系，實現國家的長治久安。

要探討這種“建設性”理念是否能夠融入電視專題片的創作中，就得先厘清新聞與專題片之間的關系。從文體構成的角度來看，專題片還能細分出新聞性電視專題片，主要是指對現實生活中值得報道的人物和事件作出及時迅速的反應，具有較強新聞價值，［4］更有學者認為電視專題片應視為一種專題新聞節目類型。［5］可以看出，新聞與專題片都以“真實性”為根本。當專題片創作者用建設性新聞的理念去構建文本的時候，作為表達方式的一種，專題片自然也就具備了建設性意義。當具有建設性新聞理念的專題片成為“網紅”而得到廣泛傳播時，我們離建設性新聞的核心要義就能更近了一步。

二、《局處長走流程》的弱傳播現象

張志安等學者認為：“我國社會結構存在著某種不平衡……仇富、仇官等社會情感非常嚴重，這也反映在網絡輿論空間。”［6］但在《我為群眾辦實事之局處長走流程》第一期播出一天后，微博話題“副處長送外賣12小時賺41元”便登上了微博熱搜第一，其數據顯示，閱讀次數至今已超6.1億次，討論次數4.3萬，引起了網絡世界的輿論現象，而這一次輿論情緒卻一邊倒地展現出正向趨勢，通過不斷衍生、聚合、裂變、擴散，引發了正向輿論的“滾雪球效應”。探其原因，可嘗試用弱傳播理論解釋。弱傳播是學者鄒振東提出的輿論世界的一個假說，認為輿論世界是一個弱傳播的世界，在這個世界里，輿競天擇，弱者生存。［7］從在網絡上被高頻轉載的“網紅”片段來看，其在多處都展露了弱傳播特征。

（一）輿論的弱定理

弱傳播的弱定理認為：輿論的世界就是由強弱關系構建與衍化的世界。所有的關系都可以轉換為強弱關系，所有的身份都可以解讀為強弱身份，所有的變化都可以理解為強弱變化。現實世界的弱者，一定是人口數多的一方。輿論要爭取更高的認同度，就必須往弱的方向運動與靠近。［7］從這一理論便可解讀為什么這段視頻會被網友廣泛轉發。副處長是一種行政級別，在現實世界中相對于老百姓而言是“強”的代表。相反，外賣員是基層勞動人民，是沒有固定勞動場所和勞動關系的新職業，在現實世界中是“弱”的代表。在輿論世界里，當強者主動連接弱者，甚至成為弱者，這便爭得了弱者群體的認同，從而強者在輿論世界里得以強化了自己的力量，這種力量的現實體現就是獲得了網友自發的轉載與一邊倒的稱贊。

（二）輿論的輕規則

輿論的輕規則也要求強者要把握好輿論的輕杠桿，想要得到更好的傳播，就要把重的變輕。［7］在“副處長送外賣”的片段里，可以看到很多處“重”變“輕”的案例。在身份上，副處長屬于“重”，外賣員屬于“輕”，副處長放下“重”身份，換上“輕”身份，才能讓自己在輿論世界“飛”起來；在工作中，王林與外賣員的相處實際上屬于基層調研，是相對嚴肅的“重”工作，但王林將自己的身份轉換成調研對象，融入對象群體，在具體感受過程中了解群眾的實際需求，是一種把“重”工作變“輕”的表現；在出行方面，老百姓印象中的“官員”應是開著自己的私家車或單位公車出行，是一種相對“重”的刻板印象，但在視頻片段里，王林的交通工具是電瓶車——外賣員的標配，看著他略顯笨拙地騎著電瓶車迷失在北京街頭的場景，也讓整個氛圍“輕”了起來。

（三）輿論的特征命名法

除了視頻內容外，微博話題命名也透露出一定的弱傳播邏輯。《弱傳播》從四個維度闡述了輿論事件的命名法，分別為空間命名法、時間命名法、人物命名法和特征命名法。［7］在查看有關此事件的微博話題時，發現除了“副處長送外賣12小時賺41元”外，還有“北京一處級干部體驗做外賣小哥”等話題，但從微博話題數據來看，“副處長送外賣12小時賺41元”的閱讀量和討論量明顯大于其他話題。這個話題屬于特征命名法，即刻意突出事件的某一特征，最喜歡突出的是事件當事人的身份特征。［7］相較于“北京一處級干部體驗做外賣小哥”話題中只存在“處級干部”與“外賣小哥”一組身份特征對比要素，“副處長送外賣12小時賺41元”則存在“副處長”與“送外賣”、“12小時”與“41元”兩組對比要素，既體現了身份的轉變，又突出了時間成本與最后收入的反差。輿論世界是一個競爭的世界，［7］對比要素更多、沖擊力更強、戲劇性更足的話題更具競爭力，其傳播范圍自然也就更廣。

三、《局處長走流程》的弱傳播缺位

在上文討論的弱傳播主體一直是“副處長送外賣”的視頻片段，而不是整期或整個系列的《局處長走流程》。在第一期節目中，王林在調研完外賣員群體的需求后還去調研了網約車司機群體的工作現狀，在隨后的三周里也相繼有《局處長走流程》節目播出，但卻都沒有引起如“副處長送外賣”視頻片段的反響，網友也不再積極轉發討論。究其原因，問題同樣也是出在弱傳播上。

（一）組織傳播未人格化

第一期節目運用了兩種不同的敘事方式來展現外賣員與網約車司機兩個群體的故事。講述外賣員的故事時，運用的是副處長學習、體驗的方式；而網約車司機的故事用的卻是平鋪直敘的聊天訪談模式。弱傳播認為：人際傳播比組織傳播更真切、更生動、更有戲劇性，也更有傳播性。［7］因此，組織機構想要增大傳播力度，就要將組織傳播賦予人格化，變為人際傳播。第一期節目的兩種敘事方式的區別在于：前者是將組織機構人格化，王林是以個體的身份參與體驗外賣員群體的工作日常；而后者王林代表的還是其身后的組織，進行的是“居高臨下”的訪問。盡管王林已經盡可能地讓聊天氛圍變得輕松，但敏銳的觀眾很快就能感受到其中的疏離感，傳播效果也由此大打折扣。

（二）身份未完成轉變

《弱傳播》中闡述了“同弱傳播”概念，指的是強者特意選擇在某個時段、某個方面與弱者趨同。最巧妙的方式是采取弱者的語言。學習使用群眾的語言是拉近與群眾距離的捷徑。［7］在被廣為傳播的視頻片段中，王林學習使用了外賣員群體常用的職業語言，如“你好，美團外賣77號”“不好意思我到晚了”等，放下身份，使自己與弱者零距離。“只有親身經歷，才能感同身受；只有了解民生，才能服務民生”，［8］這種換位體驗讓強者爭取到了更多來自弱者的認同，從而獲得了更好的傳播效果。由此可見，“放下身份”這一舉動在《局處長走流程》專題片中尤為重要。可惜的是，無論是第一期后半部分網約車司機的故事，還是往后的三期節目，都沒能再看到局處長們完成身份的轉變，上位者依舊是上位者，節目中的行動也只是履行了解決問題的職責。沒有了放下身份的戲劇沖突，網友就失去了轉發的興趣。

（三）議題不具普遍性

節目組選題多屬于北京市的具體問題，不具普遍性也是造成節目后勁不足的原因之一。媒體想要獲得網友自發性傳播，就要了解受眾的務實心理——只有在時空和心理距離上同受眾接近的信息內容才容易引起受眾情緒情感上的共鳴，從而引發更多的關注。由于此前外賣員的工作安全事件頻頻發生，已經引起廣大受眾的關注。“副處長送外賣”視頻片段中，王林在體會了一整天外賣員的工作后，孤獨地坐在路邊，看著眼前的車水馬龍和萬家燈火，由衷地感慨：“真的太不容易了，我覺得很委屈……”，這個場景極大地激發了網友的同理心，產生了情感上的共鳴。《弱傳播》總結了輿論的三大特征：能量性、公開性與集合性。［7］節目的議題只有能夠盡可能廣泛地在時空或心理上接近受眾，才有機會引起受眾的關注，從而才會有一系列的表達、聚集，最后形成輿論，展示出輿論的力量。若在爭取關注時失敗了，輿論也就無從談起。

四、結語

社會穩定是國家強盛的前提，在實現社會穩定的過程中離不開政府、群眾和媒體三方的協同合力。北京廣播電視臺推出的建設性專題片《我為群眾辦實事之局處長走流程》，力求做到學黨史、悟思想、辦實事、開新局。但是媒體的任務并非只是生產媒介產品，產品的傳播也不容忽視，產而不傳就無法最大發揮媒體的“上情下達，下情上達”功能。要實現“暢通和規范群眾訴求表達、利益協調、權益保障通道”，媒體的傳播實踐是重要的途徑之一。從“副處長送外賣”的視頻片段火爆全網可以清楚感受到其中的弱傳播哲學，也提示了如果媒介產品在生產和傳播上有意識地合理運用弱傳播理論，便有機會在激烈的輿論優勢爭奪浪潮中獲得更多關注，從而達到更優異的傳播效果。《局處長走流程》的火爆與落寞為日后的建設性專題片的產制播帶來了三方面啟示：其一，前期選題階段需要考慮到受眾關心的最大公約數，應從全國范圍內具有普遍性和典型性的社會現象入手，盡可能與更多受眾產生連接；其二，內容制作階段需在恪守真實原則的基礎上，找到強者與弱者的連接方式，可通過“組織傳播人格化”將干部身后的權力機關形象轉變為干部個人的普通形象，并運用“同弱傳播”拉近強者與弱者的間距；其三，播出宣傳階段要深入洞察社交媒介的可供性，善于利用互聯網用戶的觀看習慣和社交習慣，在話題確定、文案撰寫以及賬號互動等方面改進表達方式，以“網感”為抓手，與廣大網友實現同頻共振。具有建設性意義的專題片只有成為“網紅”得到廣泛傳播，盡可能多地引發正向輿論，才有可能達到“建設性”所預期的“喚起社會大眾的積極情緒”效果，進而為完善社會治理體系貢獻媒體之力。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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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周楠.“副處長體驗外賣”為啥火？期待更多干部換位［N］.新華每日電訊，2021-04-29（10）.

（責任編輯 吳烏英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