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 為探討導學關系異化、導師負面評價恐懼、研究生心理健康及導師性別與研究生創新行為的關系,調查了四川多所高校548名研究生。結果顯示:(1)導學關系異化負向預測研究生心理健康以及正向預測導師負面評價恐懼;(2)導學關系異化通過導師負面評價恐懼和研究生心理健康為鏈式多重中介預測研究生創新行為;(3)研究生導師性別的調節效應顯著,較之于研究生與男性導師關系異化,女性導師導學關系異化對研究生負面評價恐懼更具影響力,即女性導師負面評價恐懼的路徑系數顯著高于男性導師,但研究生性別對模型調節不顯著。研究結果所揭示的研究生導學關系異化對研究生心理健康和研究生創新行為的影響機制可為高校研究生教育管理建設提供一些參考依據。
關鍵詞: 導學關系異化;導師負面評價恐懼;研究生心理健康;研究生創新行為;導師性別
一、問題提出與文獻綜述
近年來,隨著我國現代化進程的加快推進,科技創新日漸成為引領我國現代化建設的重要動力。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指出:“必須堅持科技是第一生產力、人才是第一資源、創新是第一動力。”研究生教育是培養我國創新型科技人才的主要途徑,研究生群體是我國科技創新人才的重要組成部分[1]。習近平總書記在首次全國研究生教育會議上強調,研究生教育在培養創新人才、提高創新能力、服務經濟社會發展、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方面具有重要作用。在研究生教育質量的綜合評價中,研究生創新能力的水平是重要評價指標之一[2],而研究生的創新行為是創新能力的直接表現。
我國現行的研究生培養體制中,導師是研究生培養管理的主要責任人,承擔指導和管理學生的工作,直接影響研究生的學業和職業發展,而研究生與導師的關系也成了影響研究生創新行為的重要因素[3]。然而,近年來我國研究生與導師矛盾沖突不斷,甚至頻繁出現研究生極端行為的事件,導學關系異化和所產生的負面影響愈發受到大眾的關注[4]。導學關系異化不僅使導師的社會公信力受損,而且讓研究生的心理健康也受到極大損害,并可能進一步影響其學業和科研創新,這將不利于我國研究生教育健康發展。以往研究都局限于單一探討導學關系異化與研究生心理健康關系或導學關系異化與研究生創新行為關系,但研究生心理健康極可能是研究生創新行為的基礎和必備條件。目前研究中仍缺乏統合導學關系異化、研究生心理健康和研究生創新行為的實證研究,因此,本研究擬探討導學關系異化與導師負面評價恐懼、研究生心理健康、研究生創新行為的關系,以及師生性別在其中的作用。
(一)導學關系異化與研究生心理健康、研究生創新行為的關系
在研究生教育中,導學關系是指導師擔任研究生培養的主要責任人,與研究生共同建立一種支持性關系[5]。然而,目前導學關系呈現出異化的趨勢,師生關系異常、科研訓練與管理失當和不尊重研究生的學術勞動成果是導學關系異化的典型性現象[6],因此本研究也將這三方面作為導學關系異化的考察指標。
研究生創新行為是指在科研過程中,學生自發地提出具備原創性的想法,并主動地探尋新方法且自愿承擔相應風險推進有創新價值產品產出的過程[7]。社會交換理論認為,高質量的員工—組織關系會促進個體投身于創新等積極行為,反之會降低個體對工作的責任,從而抑制其創新行為[8]。而導師是研究生科研工作的主要指導者,學生與導師的關系可能會影響研究生創新行為。相關研究者也指出,和諧的導學關系不僅是導師與研究生之間知識創新、情感交流的基礎,還是保障研究生教育質量的前提[4]。在過往關于導師的研究中,對研究生創新行為的影響主要集中在導師能力、導師社會資本、導師支持等方面的探討[9~11],而較少研究導學關系異化與研究生創新行為的關系。一項研究從理論分析得出,研究生與導師溝通交流不和諧,則會不利于研究生創新行為[7]。此外,部分實證研究發現,當研究生與導師關系質量較高、學生獲得更多心理支持時,他們更可能具備較高的自我效能感、激發更多的好奇心[12~13]、采取更積極的態度對待科研工作,進而提高創新行為[14]。這些研究結果提示導學關系異化和研究生創新行為或許存在一定聯系,但以往研究多從某一方面探討導學關系與研究生創新行為的關系,未能系統地從多個層面構成的導學關系考察其與研究生創新行為的關系。
目前,較多研究探討了導學關系異化和研究生心理健康的關系。在理論層面上,按照生態系統理論的觀點,學校是除家庭以外對研究生影響最大的微系統。在學校的微系統中,師生關系對學生的心理健康發展的影響最為密切[15]。有研究者認為,導學關系的好壞對研究生的心理健康有著極大的影響[16]。有實證研究也發現,當師生關系和諧良好時,更可能促進研究生的自我效能感和心理健康[17]。而沖突的師生關系與學生的社會支持和自尊顯著負相關,對學生的抑郁情緒具有預測作用[18],并會使研究生感受到更大的壓力,對其安全感和心理健康都造成消極影響[19],甚至可能會導致研究生自傷、自殺等極端事件的發生。因此,導學關系異化極可能會對研究生心理健康造成負面影響。
此外,研究生心理健康與研究生創新行為之間也具有密切的關系。研究者認為,研究生的創新行為受到外部情境因素和內部個體因素的共同作用,它既需要導師的外部支持,也需要導學關系的良好發展[9],更需要研究生擁有良好的心理健康狀態[20],因此研究生心理健康可能是研究生創新行為的基本條件。例如,在企業管理中,組織幫助員工提升心理資本可以促進員工創新行為的產生[21]。擁有積極心理狀態的員工在遇到挫折時,會更少擔心資源的損失,更善于在組織關系中爭取更多的資源,以緩解心理壓力,從而積極創新[22]。就研究生而言,個體的積極情緒會顯著影響其創新行為[23]。反之,當個體面對外界環境的壓力產生情緒波動時,個體自我效能感將明顯下降,進一步導致情緒低落和自我否定,從而產生退縮心理并由此減少創新行為[24]。根據資源保存理論,當個體在外部環境獲得充足的資源時,為了增加資源存量,個體會努力增值,更愿意在高回報的行為中投入[25]。導學關系作為研究生心理健康的重要外部資源環境,可以給予學生更多的科研支持、社會支持以及物質和情感的關懷,這有利于研究生保持良好的心理健康狀態,為了實現資源的增益,研究生也可能更愿意實施高回報的科研創新行為[26]。以上研究提示,研究生心理健康可能在導學關系異化與研究生創新行為之間起了重要中介作用。
因此,本文假設H1:導學關系異化能負向預測研究生創新行為,研究生心理健康在其中起了重要的中介作用。
(二)導師負面評價恐懼和研究生心理健康的中介作用
導師負面評價恐懼,即為常說的“怕導師”“怕老師”現象,是指害怕來自老師的負面評價、困擾于導師給的負面評價,以及對導師可能會對自己給出負面評價的預期和擔心[27]。和諧的師生關系是學生學習、科研過程中心理健康的重要條件,導學關系異化將促使研究生產生焦慮、抑郁等負性情緒[28],而負面評價恐懼是焦慮的核心特征[29]。因此導學關系的異化可能是影響導師負面評價恐懼的重要因素。
目前,雖然沒有直接證據表明導師負面評價恐懼會對研究生創新行為產生影響,但一些研究表明,自我認同低的學生在導師負面評價恐懼高時會產生更多負面的消極解釋,從而使自我效能感快速降低[12],而自我效能感是影響研究生創新行為重要因素之一[30],這提示我們導師負面評價恐懼與研究生創新行為之間可能具有密切關系。
此外,在研究生教育培養過程中,導師負面評價恐懼與研究生心理健康之間存在密切聯系。從社交焦慮的認知行為理論角度來看,高負面評價恐懼使得個體更傾向于注意負面的信息,并且采用消極的方式對模糊信息進行解讀[31],因此研究生可能會存在證實失敗的認知偏見模式,并進一步導致研究生消極情緒。此外,個體對負面評價的預期還會導致焦慮情緒,從而降低自我表征,造成不良的負性反饋[29],并影響心理的健康成長[27],這也提示導師負面評價恐懼可能會消極影響研究生心理健康。實證研究發現,負面評價恐懼與低自尊、孤獨感密切相關[32],并能正向預測自殺意念[33]。因此探究導師負面評價恐懼對研究生心理健康的影響及作用機制十分必要。綜上分析,在研究生教育過程中,導學關系異化有可能通過導師負面評價恐懼影響研究生的心理健康,從而進一步降低研究生創新行為。
因此,本文假設H2:導師負面評價恐懼和研究生心理健康在導學關系異化和研究生創新行為之間存在鏈式中介作用。
(三)師生性別的調節作用
根據性別角色理論,人們通常會由于內化的社會文化對自身性別的期待,使行為方式與性別角色期待相一致[34],因此我們試圖進一步考察師生性別在其中的作用。首先,研究生性別可能會影響導學關系、導師負面評價恐懼和研究生心理健康三者的關系。例如,研究指出,女大學生相較于男大學生往往具有更強的情緒易感性,對外界環境的感知更為敏感[35]。一項實證研究也發現,女大學生的負面評價恐懼會顯著高于男大學生[36]。此外,在研究生培養的過程中,男生和女生在學業發展及相關影響因素上常常有不同的表現[37]。例如,男性研究生在學習投入上高于女性研究生[38],而女性研究生的心理壓力會比男性研究生更大[39]。故導學關系異化對研究生創新行為的作用機制可能會因研究生性別而存在差異性。其次,導師性別也可能會影響導學關系異化與研究生心理健康的關系。研究發現,導師的性別顯著影響了導師負面評價恐懼[27]。另有研究指出,導師的性別對師生關系的類型有顯著差異[40]。
因此,基于上述已有實證研究提出假設H3:研究生性別/導師性別可以調節導學關系異化與導師負面評價恐懼之間的關系。
綜上,本研究擬構建一個有調節的鏈式中介模型,同時考察導學關系異化、導師負面評價恐懼、研究生心理健康和師生性別對研究生創新行為的影響及作用機制,以期為高校研究生教育管理建設提供一些參考證據。
二、研究方法
(一)調查對象
采取團體和個體施測的方式,調查了四川省幾所高校研究生548人,調查時研究生被試入學至少半學年。研究生性別分布情況為:男性275人,占502%;女性267人,占487%;6人信息缺失,占11%。導師性別分布情況為:男性導師389人,占71%;女性導師159人,占29%。研究生年級分布情況為:研一251人,占458%;研二158人,占288%;研三及以上138人,占252%;1人信息缺失,占02%。研究生學科類別分布情況為:人文社科201人,占367%;理科87人,占159%;工科256人,占467%;醫學3人,占05%;1人信息缺失,占02%。學位類別分布情況為:專業型學位212人,占387%,學術型學位335人,占611%,信息缺失1人,占02%。
(二)調查問卷
師生關系異常問卷。采用李海生(2019)[6]編制的師生關系異常問卷,問卷主要考察導學過程中導師對學生批評、輕視和冷遇、抱怨甚至公開斥責等方面。該問卷中“導師與學生在學期間產生戀情”的載荷值低于04,與相關專家討論后認為這種情況在當前導學關系中較為少見,因此刪除了該項目。問卷包括5個項目,采取“完全不符合”到“完全符合”的5點計分方式,得分越高說明師生關系異常情況越嚴重。在本次測試中量表的α值為090。
科研訓練與管理失當問卷。采用李海生(2019)[6]編制的科研訓練與管理失當問卷,該問卷主要考察導學過程中導師對研究生科研訓練的內容不當、分配科研任務不合理以及常讓學生從事低水平橫向項目等。問卷包括6個項目,采取“完全不符合”到“完全符合”的5點計分方式,得分越高說明科研訓練與管理失當情況越嚴重。在本次測試中量表的α值為088。
不尊重研究生的學術勞動成果問卷。采用李海生(2019)[6]編制的不尊重研究生的學術勞動成果問卷,該問卷主要考察導學過程中導師不尊重研究生的勞動成果和學術貢獻。問卷包括4個項目,采取“完全不符合”到“完全符合”的5點計分方式,得分越高說明不尊重研究生的學術勞動成果情況越嚴重。在本次測試中量表的α值為092。
導師負面評價恐懼問卷。根據Leary(1983)[41]編制的簡明負面評價量表,魯銥和李曄(2014)[27]針對導師負面評價恐懼進行了相應的修訂,具有良好的信效度。問卷包括8個項目,采取“完全不符合”到“完全符合”的5點計分方式,得分越高說明對導師負面評價恐懼越高。在本次測試中量表的α值為091。
研究生心理健康問卷。采用張楊等(2008)[42]修訂的一般健康量表(GHQ-12),該問卷適用于不同年齡群體被試。量表共12個項目,積極項目和消極項目(反向計分)各半,將消極項目進行了反向轉換,采用從0到3的4級評分,得分越高代表被試的心理健康水平越高。在本次測試中量表的α值為087。
研究生創新行為問卷。根據Scott和Bruce(1994)[43]編定的創新行為量表,蘇薈等人(2021)[7]針對研究生的創新行為進行了相應的修訂,具有良好的信效度。問卷包括8個項目,采取“完全不符合”到“完全符合”的5點計分方式,得分越高說明研究生創新行為越高。在本次測試中量表的α值為090。
(三)數據處理
采用SPSS 26.0和AMOS 17.0統計軟件完成了相關數據分析處理。
三、研究結果
(一)各研究變量的描述統計和相關分析
對各變量進行了描述統計和相關分析,見表1。結果顯示,師生關系異常、科研訓練與管理失當、不尊重研究生的學術成果與導師負面評價恐懼、研究生心理健康之間顯著相關(plt;001);研究生創新行為與師生關系異常、導師負面評價恐懼顯著負相關(plt;001),而研究生創新行為與研究生心理健康顯著正相關(plt;001)。
(二)導學關系異化、導師負面評價恐懼、研究生心理健康和研究生創新行為的關系模型
根據前文的文獻分析,將師生關系異常、科研訓練與管理失當、不尊重研究生的學術成果作為導學關系異化的觀測變量,以及將導師負面評價恐懼和研究生心理健康作為中介變量,研究生創新行為作為因變量,建構了導學關系異化、導師負面評價恐懼、研究生心理健康和研究生創新行為的關系模型,逐步刪掉了不顯著路徑,最終獲得模型(M1),見圖1。該模型各項擬合指數為:χ2/df=3.34,GFI=0.98,AGFI=0.96,NFI=0.98,CFI=0.98,RMSEA=0.07。
采取Bootstrap(N=2000)檢驗模型各條路徑的顯著性,結果見表2。導學關系異化→研究生心理健康→研究生創新行為(β=-0.23,plt;0.01,β=0.40,plt;0.01),效應值為0.09,占效應的69.23%,95%CI為(-0.10,-0.05);導學關系異化→導師負面評價恐懼→研究生心理健康→研究生創新行為(β=-0.30,plt;0.01,β=0.34,plt;0.01,β=0.40,plt;0.01),效應值為0.04,占效應的30.77%,95%CI為(-0.03,-0.05);該模型的總效應值為0.13。導學關系異化負向預測研究生心理健康,導師負面評價恐懼和研究生心理健康在導學關系異化與研究生創新行為之間起鏈式中介作用。
(三)師生性別的調節效應檢驗
在模型(M1)的基礎之上,分別建構男性研究生和女性研究生的模型(見圖2和圖3),并在此基礎之上進行多組模型比較,結果顯示,兩個模型具有恒定性(Δχ2=2.45,Δdf=4,p=0.65gt;005)。因此,研究生性別的調節效應不顯著。進一步檢驗研究生導師性別的調節作用,采取多組模型比較,結果顯示兩個不具有恒定性(Δχ2=10.56,Δdf=4,p=0.03lt;0.05)。因此,研究生導師性別的調節效應顯著。男性導師模型各項擬合指數:χ2/df=2.21,GFI=0.98,AGFI=0.96,NFI=0.98,CFI=0.99,RMSEA=0.06。女性導師模型各項擬合指數:χ2/df=1.63,GFI=0.97,AGFI=0.93,NFI=0.96,CFI=0.98,RMSEA=006。
進一步比較男性導師和女性導師模型回歸系數的差異性,男性導師導學關系異化對導師負面評價恐懼的路徑系數顯著低于女性導師導學關系異化對導師負面評價恐懼的路徑系數(︱CR系數︱=2.80gt;2.56),其統計量的絕對值大于2.58,則可解釋為在001的顯著水平。
在導學關系異化對研究生導師負面評價恐懼的預測系數存在顯著的導師性別差異的基礎之上,進一步采取組間多重比較了導師負面評價恐懼,結果見表2。結果顯示,女性導師—女性研究生的導師負面評價恐懼顯著高于男性導師—男性研究生(plt;0.01),以及顯著高于男性導師—女性研究生(plt;0.05)。
四、討論
本研究考察了導師負面評價恐懼和研究生心理健康在導學關系異化與研究生創新行為之間的中介作用,以及研究生性別/導師性別的調節作用,研究結果有助于深入了解導學關系異化對研究生創新行為影響的機制,對未來研究生教育管理具有一定的理論指導意義。
首先,導學關系異化對研究生的心理健康起負向預測作用,這提示導學關系異化是影響研究生的心理健康重要因素之一。這與過往的研究結果大致趨同[44~45]。其中,師生關系異常、科研訓練與管理失當和不尊重研究生的學術勞動成果三個方面作為導學關系異化的觀測變量與研究生心理健康顯著負相關。在研究生培養過程中,師生關系是否良好是影響研究生心理健康的重要因素,導師對學生科研教育的疏忽、漠視以及管理的失當都會使得導學關系愈加疏離,而導師對研究生學術成果的不尊重不公正對待也將進一步使導學關系劍拔弩張。導學關系異化將使研究生缺乏來自導師的社會支持,促使研究生沮喪、焦慮、抑郁等心理問題的產生。因此,本研究驗證了導學關系異化對研究生心理健康的預測作用。
其次,本文發現了研究生心理健康在導學關系異化與研究生創新行為之間起了重要中介作用。研究結果表明,導學關系異化會通過降低研究生心理健康水平從而抑制研究生創新行為的產生,這對于解釋導學關系異化如何影響研究生創新行為這一重要問題具有啟示性。在研究生教育過程中,導師對學生的輕視、導師過于嚴苛等師生關系異常現象將會導致研究生的學業壓力、社交焦慮等負面情緒的產生,使研究生產生孤獨、消極的情緒和心理挫折感。同時導師在科研任務安排上的專斷、管理失當將阻礙學生的幸福感和自我效能感的提升,從而不利于研究生心理健康。而對學生科研成果的不尊重將進一步促使研究生無法以良好的狀態投入科研學習過程中,并對科研產生阻抗,抑制其科研創新行為。以往研究也發現,導學關系是影響研究生教育中一個重要的情境性因素,導學關系的異化對研究生心理健康有著負向影響[28],而心理健康狀態不佳產生的消極情緒將對創新行為有負向影響[46]。由于導學關系異化的影響,研究生在科研過程中將承受更大的焦慮、心理壓力和負面情緒,最終導致研究生科研創新能力的下降。上述結果表明,研究生心理健康在導學關系異化對研究生創新行為的影響中起到了重要的中介作用,導學關系異化在研究生創新行為中存在著重要的情境性的影響。
導師關系異化正向預測導師負面評價恐懼,即導學關系異化會增加研究生對導師負面評價恐懼的水平。個體—組織匹配理論認為,個體的態度和行為是個體與環境之間的相互作用所實現的[47]。導學關系異化作為一種環境變量,在導師和學生創新行為之間有著重要的連接作用。這要求在激勵學生創新行為時,需要考慮導學關系異化是如何影響學生的個體因素。師生關系異常將導致研究生自尊和自信心的降低,導師不當的科研訓練與管理方式和對研究生科研勞動成果的不尊重將極大影響研究生對導師的信任,使得研究生對導師、對自己學習和科研成果的評價產生極大的焦慮和恐懼,從而加重了研究生對導師負面評價的恐懼。
導學關系異化通過導師負面評價恐懼和研究生心理健康為多重鏈式中介預測研究生創新行為。一方面,師生關系的異常所表現的導師對學生的忽視與不尊重,使學生焦慮和無助體驗愈加顯著。科研訓練與管理的失當使學生在科研過程中挫敗感提升,學生的學業自我效能感降低。導師對研究生科研勞動成果的不尊重使其以漠視、消極的狀態應對科研工作,促使他們的心理健康直接受到影響,進而阻礙研究生創新行為的發生。另一方面,導學關系異化加劇了研究生對導師的負面評價恐懼,研究生越是看重老師的教導,則越害怕導師的負面評價[27]。研究生對導師負面評價的恐懼,使得研究生焦慮感逐漸增強,這種焦慮引發的長期的消極情緒,會進一步影響其的心理健康,降低創新行為。因此,在研究生教育過程中,導學關系的異化不僅會直接降低研究生的心理健康水平,而且會增加研究生對導師負面評價的恐懼,從而降低研究生的心理健康水平,進而阻礙研究生創新行為的發生。
研究結果表明,導師的性別調節了導學關系異化與導師負面評價恐懼的關系,而研究生的性別的調節效應不顯著。其中,研究生性別的調節效應不顯著,這與魯銥等的研究結果相一致,即研究生的性別對害怕導師的負面評價沒有差異[27]。這可能與研究生較高的學業自尊有關。在學業自尊沒有性別差異后,研究生性別對負面評價恐懼變化的效應也不顯著,這可能是研究生的性別調節效應不顯著的原因。
在導師的性別的調節作用中,相比于研究生與男性導師關系異化,女性導師導學關系異化對研究生負面評價恐懼的預測作用更大。這可能是由于女性導師對不遵守研究生教學規范和科研訓練與管理失當行為的反感程度要強于男性導師[6]。與之相似,在組織關系中,下屬員工在女性領導下工作更容易被質疑而變得謹小慎微,組織歸屬感較低[48],從而導致對女性領導有著更高的負面評價恐懼。根據性別角色理論,人們通常會將自身的行為方式與性別的社會角色期待相一致[34]。而在目前的學術領域仍是以男性為主體的等級結構[49],使得導師的角色具有男性化的刻板印象。鑒于此,社會對男性導師的性別角色和導師角色的期待和評價標準都是統一的,這可能是男性導師給學生更嚴肅、權威的感覺,從而學生對男性導師更畏懼。而女性導師則面臨著既要符合女性角色、又要符合導師的社會角色的雙重評價標準,且往往女性導師擁有更高的自我評價及對環境的控制力,這樣的心理品質使女性導師更加滿足社會對導師角色的期待[50],從而使得研究生更容易焦慮于女性導師對其的評價,進而對導學關系的異化產生負面評價恐懼。
五、結論
本研究采取橫斷面調查方法,探究了導學關系異化、導師負面評價恐懼、研究生心理健康與研究生創新行為的關系,以及師生性別在其中的作用。研究得出以下結論:(1)導學關系異化負向預測研究生心理健康、正向預測導師負面評價恐懼;(2)導師負面評價恐懼和研究生心理健康在導學關系異化與研究生創新行為之間起了鏈式多重中介作用;(3)導師性別顯著調節了導學關系異化與導師負面評價恐懼的關系,即相對研究生與男性導師關系異化,研究生與女性導師的關系異化對研究生的負面評價恐懼更具影響力,即女性導師負面評價恐懼的路徑系數顯著高于男性導師,但研究生性別對模型調節不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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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Alienation of Tutor-Graduate Relationship and Graduate Students Innovation Behavior: The Mediating Role of Fear of Tutors Negative Evaluation and Graduate Students Mental Health and the Moderating Role of Tutors Gender
LI Qiming, CHEN Huiying, CHEN Hua, ZHOU Xianli
Abstract: In order to investigate tutor-graduate relationship, fear of negative evaluation of mentors, mental health and mentor gender on scientific research innovation behavior, 548 graduate students from several universities in Sichuan were investigated. The results showed that: (1) the alienation of tutor-graduate relationship negatively predicted mental health, and positively predicted the fear of negative evaluation; (2) The alienation of tutor-graduate relationship predicts innovative behavior through the fear of tutors negative evaluation and the mental health of graduate students as a chain of multiple mediations; (3) The gender of graduate tutors has a significant moderating effect. Compared with the alienation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graduate students and male tutors, the alienation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female tutors has a greater influence on the fear of negative evaluation of graduate students, that is, the path coefficient of the fear of negative evaluation of female tutors is significantly higher than that of male tutors, while the gender of graduate students has no significant moderating effect on the model. This study reveals the influence of alienation of tutor-graduate relationship on mental health and graduate students innovative behavior, thus providing some references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graduate education management in universities.
Key words: alienation of tutor-graduate relationship; fear of tutors negative evaluation; graduate students mental health; graduate students innovation behavior; tutors gender
(責任編輯:陳艷艷)
基金項目: 中國研究生院院長聯席會2021年重大課題“研究生指導教師多維度能力及其培訓提升路徑的策略研究”(ACGS03-2021004);四川省科技廳軟科學項目“‘雙一流’建設背景下導學關系異化對研究生心理健康影響及其對策構建”(2023JDR0238);四川大學生思想政治教育研究中心項目“高校導學關系對研究生心理健康及創新行為影響機制”(CSZ23099);高校思想政治工作隊伍培訓研修中心(西南交通大學)2023年度課題“高校導學關系異化對研究生心理健康及創新行為影響機制”(SZSWJTU23-07)
作者簡介: 李啟明,西南交通大學心理研究與咨詢中心副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從事社會與人格心理學研究,E-mail:qmdrli@swjtu.edu.cn;陳慧穎,西南交通大學心理研究與咨詢中心碩士研究生;陳華,西南交通大學心理研究與咨詢中心教授;周先禮,西南交通大學研究生院常務副院長。
引用格式: 李啟明,陳慧穎,陳華,周先禮.導學關系異化和研究生創新行為的關系:導師負面評價恐懼和研究生心理健康的中介及導師性別調節作用[J].西南交通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4,(4):68-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