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國75年三次偉大社會革命與新時代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

摘 要：新中國75年來革命、建設和改革歷經三次偉大社會革命。第一次偉大社會革命是新中國前30年從新民主主義社會向社會主義社會飛躍的偉大制度革命，第二次偉大社會革命是新時期30多年從社會主義社會向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社會飛躍的偉大體制革命，第三次偉大社會革命是新時代10多年正在進行的從堅持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向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復興飛躍的偉大體制機制革命。新中國75年三次偉大社會革命堅持革命、改革、全面深化改革的問題導向、目標導向和結果導向。新時代新征程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繼續完善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正是以第三次偉大社會革命全面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強國建設和民族復興偉業。

關鍵詞：新中國75年；三次偉大社會革命；二十屆三中全會；三個導向

中圖分類號：D61" "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4767（2024）04-0001-17

新中國75年來革命、建設和改革歷經三次偉大社會革命。按照黨的十九屆六中全會關于黨的百年奮斗四個時期劃分的歷史邏輯，新中國75年三次偉大社會革命正是在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新時期、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展開的。第一次偉大社會革命是新中國從新民主主義社會向社會主義社會飛躍的革命，第二次偉大社會革命是新時期從社會主義社會向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社會飛躍的革命，第三次偉大社會革命是新時代從堅持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向中國式現代化強國飛躍的革命。中國共產黨人干革命、搞建設、抓改革，從來都是為了解決中國的現實問題［1］497。新中國75年三次偉大社會革命一以貫之地堅持革命、改革、全面深化改革的問題導向、目標導向、結果導向，以解決問題為指引，以實現目標為方向，以工作成效為標準［2］。從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三個導向”維度考察分析三次偉大社會革命的邏輯理路和歷史經驗，對于新時代新征程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不斷完善各方面體制機制，全面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強國建設和民族復興偉業，具有重大理論意義和實踐價值。

一、新中國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的第一次偉大社會革命，是社會主義制度革命，確立社會主義根本制度，實現從新民主主義社會向社會主義社會的偉大飛躍，為中國式現代化和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奠定根本政治前提和制度基礎

中國共產黨一成立就舉起了“社會革命”的旗幟，宣示“本黨承認蘇維埃管理制度，把工農勞動者和士兵組織起來，并承認黨的根本政治目的是實行社會革命”［3］。1921年黨的一大以“中國共產黨”定名，制定了“推翻資本家階級的政權”，“承認無產階級專政”，“消滅資本家私有制，沒收機器、土地、廠房和半成品等生產資料，歸社會公有”的社會主義革命黨綱。1922年黨的二大制定的是民主革命和社會主義革命“兩步走”的最低綱領與最高綱領。毛澤東稱新民主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革命為“兩次革命”，而從“兩次革命”都是根本制度性革命的共同本質看，“兩次革命”又是“一次革命”。江澤民將“把半殖民地半封建的舊中國變成社會主義新中國”的革命和“要把中國由不發達的社會主義國家變成富強民主文明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新的革命定義為“兩次偉大革命”［4］。“把半殖民地半封建的舊中國變成社會主義新中國的偉大革命”即新中國前30年第一次偉大社會革命。

（一）新中國前30年第一次偉大社會革命的問題導向是，完成新民主主義革命，徹底打倒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和官僚資本主義，進而通過社會主義革命改造農業、個體手工業和資本主義工商業

毛澤東說：“什么叫問題？問題就是事物的矛盾，哪里有沒有解決的矛盾，哪里就有問題。”［5］第一次偉大社會革命的問題導向是根據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主要矛盾和新民主主義社會主要矛盾，完成新民主主義革命和進行社會主義革命。

新民主主義革命作為第一次偉大社會革命“兩步走”的上篇，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主要矛盾決定了新民主主義革命領導者不是資產階級而是無產階級，革命對象不只是封建主義而且包括帝國主義和官僚資本主義，革命目標不是資本主義而是新民主主義和爭取社會主義前途。經過北伐戰爭、土地革命戰爭、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等武裝斗爭和流血革命，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標志著新民主主義革命取得基本的勝利。

新中國成立前夕毛澤東認為，“資產階級民主革命完成之后，中國內部的主要矛盾就是無產階級與資產階級的矛盾，……在經濟上完成民族獨立，還要一二十年時間。我們努力發展國家經濟，由發展新民主主義經濟過渡到社會主義”［6］。但在新中國成立初期新民主主義社會建設取得重大成就后，黨中央對新民主主義向社會主義過渡的時間安排作出及時調整。1952年9月毛澤東說：“我們現在就要開始用10年到15年的時間，基本上完成到社會主義的過渡，而不是10年或者以后才開始過渡。”［7］1953年6月召開的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正式提出“一化三改造”過渡時期總路線，開始了由新民主主義社會向社會主義社會的過渡。有人據此判定，在新民主主義革命勝利還沒有鞏固的情況下向社會主義轉變，過早放棄新民主主義階段的理論是錯誤的、有害的［8］。有人認為社會主義改造建立起來的社會主義社會“是發育不全的早產兒和畸形兒”［9］。然而這類歪曲和否定中國社會主義革命的歷史虛無主義論調是站不住腳的。

中國只能走社會主義道路而不能走別的什么道路，這不是1953年制定過渡時期總路線時才選定的，而是早在黨的一大制定最高綱領時就選擇好了的［10］。新民主主義社會是過渡性社會形態。1949年3月，中共七屆二中全會確認新中國社會主要矛盾是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的矛盾［11］。問題導向表明，新民主主義社會的資產階級與無產階級主要矛盾決定了新民主主義革命完全勝利后社會主義革命具有歷史必然性。

（二）新中國前30年第一次偉大社會革命的目標導向是，建立社會主義根本制度，實現從新民主主義社會向社會主義社會的偉大轉變

新中國前30年第一次偉大社會革命完成新民主主義革命和開展社會主義革命，其目標導向是從新民主主義社會轉向社會主義社會。在1949—1952年新中國成立之初，社會革命任務是建立地方各級人民政權，鎮壓反革命，穩定物價和統一全國財經，沒收官僚資本，實行土地制度改革，完成新民主主義革命、建設新民主主義社會的目標。一是政治上召開全國政協會議，成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派民主聯合政府［12］，建設四個革命階級統一戰線的人民民主專政的新民主主義政治。二是經濟上沒收官僚資本和實行土地改革。1950年，沒收官僚資本工礦企業2 800家、金融企業2 400家［13］360；截至1952年，全國國營企業固定資產原值為240.6億元人民幣，其中大部分為沒收官僚資本企業的資產［13］360。1950年冬季起，土地改革運動在新解放區有領導、有步驟、分階段展開。全國3億無地少地的農民無償獲得7億畝土地，免除了過去每年向地主交納的3 000萬噸以上糧食的地租［14］。建立起國營經濟領導下個體農業手工業和民族資本主義工商業等多種經濟成分并存的新民主主義經濟。三是文化上確立馬克思主義指導地位，建設民族的、科學的、大眾的新民主主義文化。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完全勝利，形成具有政權結構寬泛性、經濟結構多樣性、文化結構兼容性、社會結構上漸進過渡性的中國新民主主義社會［15］。

1953年，新中國進入社會主義革命“一化三改造”時期。社會主義革命以無產階級領導的工農聯盟為革命主體力量，以建立社會主義社會為革命目標。“三大改造”是漸進式的，對農業的改造從勞動協作的互助組到半社會主義性質的初級社再到社會主義性質的高級社，對資本主義工商業的改造從加工訂貨到統購包銷再到公私合營、全行業公私合營，由低級到高級循序變革進入社會主義社會。在中國這樣的人口大國中順利實現如此復雜、困難和深刻的社會變革，促進工農業和整個國民經濟發展，的確是偉大的歷史性勝利［16］。

（三）新中國前30年第一次偉大社會革命的結果導向是，實現國家獨立和人民解放，為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開辟廣闊空間。人民當家作主“站起來”的實踐證明只有社會主義才能救中國的真理

新中國前30年第一次偉大社會革命第一階段的結果導向是完成新民主主義革命任務。徹底打倒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官僚資本主義三大敵人，完全爭得民族獨立和人民解放；土地改革徹底廢除中國延續兩千多年的封建剝削制度，使“耕者有其田”理想變成現實；沒收官僚資本后建立國營經濟，為社會主義革命作必要準備；反對官僚資本主義是民主革命和社會主義革命“畢其功于一役”，沒收官僚資本標志社會主義革命在新中國成立之初就已開始。

新中國前30年第一次偉大社會革命第二階段的結果導向是社會主義革命的勝利。“社會主義革命目的是解放生產力。”［17］1農業合作化改造把汪洋大海般個體私有的小農經濟轉變成集體經濟，實現中國幾千年農耕文明史上偉大而深刻的制度變革。“三大改造”是為支持國家工業化所作出的必然選擇。“一化三改造”被稱為“一體兩翼”關系。1953—1956年“一化三改造”時期，全國農業總產值年均增長4.8%，全國工業總產值年均增長19.6%，人民生活顯著改善。

1956年社會主義革命的勝利使中國成功地從新民主主義社會邁進社會主義社會。首先，在經濟上，公有制經濟在國民經濟中占據主體地位。工業總產值中社會主義工業和國家資本主義工業分別上升到67.5%和32.5%，商品零售額中國營商業和供銷合作社商業、國家資本主義商業分別達到68.3%、27.5%，國民收入結構中社會主義經濟成分達到92.9%。公有制占絕對優勢的社會主義經濟制度在我國初步建立起來［13］452。其次，在政治上，共產黨領導建立起社會主義政治制度。人民代表大會制度、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民族區域自治制度等國家基本政治制度建設取得重要成果。1949、1954年先后召開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和第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1959—1964年初步形成全國兩會協同機制。1949年《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共同綱領》規定各少數民族聚居的地區實行民族區域自治。1952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族區域自治實施綱要》和1954年我國的第一部憲法都明確規定實行民族區域自治制度。再次，在思想文化上，馬克思主義意識形態指導地位在全國確立，初步開展民族的科學的大眾的文化建設，愛國主義、集體主義、為人民服務等觀念深入人心。

1949年中國第一次偉大社會革命的新民主主義革命勝利意味著“中國人從此站立起來了”［18］！1956年中國第一次偉大社會革命的社會主義革命勝利宣示了“只有社會主義能夠救中國”［17］214！

（四）1956—1978年社會主義建設時期，社會革命的問題導向、目標導向與結果導向錯位，發生第一次社會革命勝利結束后又繼續進行第一次社會革命的嚴重錯誤和第二次社會革命艱辛探索的曲折

1956年第一次偉大社會革命勝利結束后，中國進入社會主義建設時期，決定社會革命問題導向的社會矛盾再次發生變化。1957年毛澤東說，“在社會主義社會中，基本的矛盾仍然是生產關系和生產力之間的矛盾，上層建筑和經濟基礎之間的矛盾。不過社會主義社會的這些矛盾，同舊社會的生產關系和生產力的矛盾、上層建筑和經濟基礎的矛盾，具有根本不同的性質和情況”［17］214。新舊社會基本矛盾的性質和情況有何根本不同？毛澤東在《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一文中給出的解答是，“我國現在的社會制度比較舊時代的社會制度要優勝得多”，其優勝在于“社會主義生產關系比較舊時代生產關系更能夠適合生產力發展的性質”。這就正確闡明了社會主義生產關系與生產力、上層建筑與經濟基礎在制度上的更適應性。但這一解答由于尚未對制度與體制作出劃分，因而只指明了這種制度上的適應是社會基本矛盾的主要方面，未說明社會基本矛盾不適應的次要方面是體制上的不適應。制度與體制的不分，產生了社會主義建設時期制度性革命與體制性革命的問題導向混淆，因而發生第一次社會革命與第二次社會革命的目標導向與結果導向錯位。

一方面，社會主義建設時期20年繼續進行已結束的第一次社會革命即制度性革命，導致出現人民公社化運動錯誤和十年“文革”內亂。

1956年9月，黨的八大宣布，國內的主要矛盾已經是人民對于建立先進的工業國的要求同落后農業國的現實之間的矛盾，是人民對于經濟文化迅速發展的需要同當前經濟文化不能滿足人民需要的狀況之間的矛盾。社會主要矛盾轉變和工作重心轉移表明第一次社會革命已結束。1957年3月，毛澤東在江蘇、安徽兩省及南京軍區黨員干部會議上說：“現在我們處在一個轉變的時期，過去的階級斗爭基本上結束了，這是我們幾十年斗爭的結果。現在是處在這么一個變革的時期，由階級斗爭到向自然界作斗爭，由革命到建設，由過去反帝反封建的革命和后頭的社會主義革命，到技術革命到文化革命，……這是一個很大的革命。”“上半個世紀搞革命，下半個世紀搞建設，現在的中心任務是建設。”［19］

然而，1957年反右派斗爭后由于對階級矛盾和階級斗爭形勢作了夸大的錯誤估計，黨的八屆三中全會重提“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的矛盾，社會主義道路和資本主義道路的矛盾”是當前我國社會的主要矛盾，改變了黨的八大對主要矛盾的正確看法。1958年5月，黨的八大二次會議提出總路線、大躍進、人民公社“三面紅旗”，又開始繼續進行第一次社會革命。

1958年3月，中共中央政治局成都會議通過《關于把小型的農業合作社適當地合并為大社的意見》。會后，全國各地農村陸續開始小社并大社。1958年4月，河南信陽駐馬店產生全國第一個由27個高級社合并而成的人民公社。同年8月，由中共中央政治局北戴河會議作出的《中共中央關于在農村建立人民公社問題的決議》指出，“幾十戶、幾百戶的單一的農業生產合作社已不能適應形勢發展的要求。在目前形勢下，建立農林牧副漁全面發展、工農商學兵互相結合的人民公社，是指導農民加速社會主義建設，提前建成社會主義并逐步過渡到共產主義所必須采取的基本方針”［20］。同年10月底，全國74萬多個農業生產合作社改組合并成2.6萬多個人民公社，加入公社的農戶占總數的99％以上，基本上實現了全國農村人民公社化［21］。

人民公社主要特點是“一大二公”。當時急于求成，在高級社剛成立兩年還沒有站穩腳跟就向人民公社窮過渡。在人民公社政社合一體制下，集體化農民因沒有經營自主權而缺少活力。

另一方面，社會主義建設時期已開始了第二次偉大社會革命即體制性革命的探索，但因被誤以為還是第一次社會革命，受姓資姓社困擾而“三起三落”。

第二次社會革命探索的第一次起落是“三個主體、三個補充”（1）體制改革的提出與失效。新中國前30年第一次社會革命遵循科學社會主義基本原則，借鑒蘇聯社會主義革命的經驗和做法，取得社會主義革命巨大成就；但社會主義革命也存在不足：一是“三大改造”后期存在要求過急、工作過粗、改變過快、形式過于簡單化“四個過”；二是在建立公有制為主體經濟制度過程中，存在對私營工商業輕率并廠并店、手工業盲目集中生產問題，私營商業下降到僅剩4.2%；三是計劃經濟體制管得過多、統得過死。這表明第一次偉大社會革命在解決生產關系制度方面不適應生產力問題之后，已暴露生產關系的體制方面對生產力的不適應，體制調整和改革成為社會主義建設時期擺在黨面前的重要任務［13］452，應轉向體制改革的第二次偉大社會革命。

1956年5月毛澤東在最高國務會議上作《論十大關系》報告，總結我國經驗，以蘇聯為鑒戒，提出要處理好國家、生產單位和生產者個人的關系，處理好中央和地方的關系，擴大地方和企業的權力。國務院于1956年6月召開全國體制會議，研究改進經濟體制方案，起草《國務院關于改進國家行政體制的決議（草案）》并下發征求意見。在1956年9月黨的八大上，劉少奇的政治報告要求“迅速地糾正”許多合作社過分強調集體利益和集體經營，忽視社員個人利益、個人自由和家庭副業的錯誤，“改進現行的市場管理辦法，取消過嚴過死的限制”［22］。陳云在大會上提出“三個主體，三個補充”的體制改革構想。黨的八大以后為解決社會主義改造遺留的問題又提出調整經濟關系新思路。1956年12月，毛澤東指出，俄國新經濟政策結束得早了，只搞了兩年退卻就轉為進攻。我們保留了私營工商業職工250萬人，只要社會需要，地下工廠還可以增加。可以搞國營，也可以搞私營。可以消滅了資本主義，又搞資本主義［17］170。周恩來在1957年4月指出：“一切東西都靠國家生產不行，各方面都應該有百分之幾的自由活動，太死了不行。”［23］這表明當時公有制經濟和計劃經濟之外還保留非公經濟和自由市場，體現了對“三個主體，三個補充”方針的貫徹。

但到20世紀60年代，計劃經濟體制逐漸擴大到了全部經濟和社會生活領域，高度集中的指令性計劃體制導致經濟生活嚴重缺乏生機和活力。十年“文革”內亂時期，林彪、“四人幫”鼓吹滅資興無、斗私批修、狠斗私字一閃念，空喊“堵資本主義路，邁社會主義步”“打土圍子”“割資本主義尾巴”，個體經濟、私營經濟被取締，形成了“一大（大規模）二公（公有化）三純（純粹公有制）四高（高度集權計劃經濟）”僵化體制。

第二次社會革命探索的第二次起落是包產到戶與包干到戶的興衰。20世紀50年代后期，農民群眾開始探索農村集體經濟的經營體制改革，到1962年7月全國已有20％的農村實行了各種形式的包產到戶與包干到戶。

鄧小平是認同這一農村經營體制改革的。基于制度與體制相區別的視角，1962年7月，他在《怎樣恢復農業生產》的講話中指出，“總的來說，在全國，要鞏固集體經濟，也就是要鞏固社會主義制度，這是根本方向。當然，也要解決工作中領導中的具體問題”［24］324。“從體制問題上來解決，就是改變公社、生產大隊、生產隊的現有關系。”［24］325但當時這一鞏固集體經濟制度、改變生產關系具體體制的思想未被接受。在1962年9月召開的黨的八屆十中全會上，包產到戶被批評為反對社會主義，農村經營體制改革被迫中止。

第二次社會革命探索的第三次起落是1974—1975年鄧小平全面整頓的被迫停頓。1966年爆發的“文化大革命”使中國陷入十年內亂，國民經濟受到運動沖擊和破壞。1975年，鄧小平在毛澤東、周恩來支持下全面主持中央黨政日常工作，同“四人幫”展開針鋒相對的斗爭，從多方面整頓入手對國民經濟和經濟體制進行調整，系統糾正“文化大革命”的錯誤。鄧小平說：“那時的改革，用的名稱是整頓，強調把經濟搞上去，首先是恢復生產秩序。凡是這樣做的地方都見效。……1974年到1975年的改革是很得人心的，反映了人民的愿望。”［25］255但1976年鄧小平又被打倒，他領導的整頓式改革只成為1978年新時期改革的預演。

二、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新時期的第二次偉大社會革命，是開辟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體制革命，形成社會主義基本制度，實現趕上時代的偉大飛躍，為中國式現代化和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提供充滿新活力的體制保證和快速發展的物質條件

1978年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開創了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新時期。此時的偉大社會革命已不同于新民主主義和社會主義革命時期的第一次偉大社會革命，而是1956年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時期艱辛探索受挫后撥亂反正、高舉改革開放大旗的再出發。

（一）新時期第二次偉大社會革命的問題導向是，打破束縛生產力發展的“一大二公三純四高”的僵化體制，建立充滿生機活力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體制

新時期第二次偉大社會革命的問題導向是解決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中出現的新問題，改革同生產力迅速發展不相適應的生產關系和上層建筑。1978年12月，鄧小平在中共中央工作會議閉幕會上的講話中說：“要及時地研究新情況和解決新問題，否則我們就不可能順利前進。”［26］149“現在我國的經濟管理體制權力過于集中”［26］145，“我們過去沒有及時提出改革。但是如果現在再不實行改革，我們的現代化事業和社會主義事業就會被葬送”［26］150。研究新情況和解決“經濟管理體制權力過于集中”問題，就是新時期提出改革和實行改革的問題導向。

新時期改革的問題導向是從制度與體制相區分涵義上把體制問題確定為改革對象的。1979年3月，鄧小平在黨的理論工作務虛會上說：“為了有效地實現四個現代化，必須認真解決各種經濟體制問題。”［26］1611980年8月，他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上又指出，“黨和國家現行的一些具體制度中，還存在不少的弊端，妨礙甚至嚴重妨礙社會主義優越性的發揮”［26］337。從黨和國家的領導制度、干部制度方面來說，主要的弊端就是官僚主義現象、權力過分集中的現象、家長制現象、干部領導職務終身制現象和形形色色的特權現象。如不認真改革，就很難適應現代化建設的迫切需要［26］327。

新時期改革問題導向建立在從社會基本矛盾運動視角對第二次偉大社會革命與第一次偉大社會革命的制度與體制劃分基礎之上。鄧小平認為，毛澤東關于社會主義社會基本矛盾仍然是生產關系和生產力之間的矛盾、上層建筑和經濟基礎之間的矛盾“提法比較好”，“還需要就此作深入的具體的研究”［26］182。在社會主義社會基本矛盾運行中，由于社會主義制度的確立，生產關系對生產力、上層建筑對經濟基礎的制度適應性是主要的，不適應性是次要的，這種不適應性主要體現在具體制度即體制上。社會基本矛盾主要方面的制度上適應性與次要方面的體制上不適應性，決定了要從新中國制度上的社會革命轉向新時期體制改革上的社會革命。根據對新時期社會基本矛盾的分析，鑒于1956—1978年社會主義建設時期制度與體制不分的教訓，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新時期開創的是以體制改革為問題導向的第二次偉大社會革命。1984年10月和1985年3月，鄧小平接連指出，“我們把改革當作一種革命”［25］82，“改革是中國的第二次革命”［25］113。鄧小平所說的新時期改革第二次偉大革命就是江澤民“兩次革命”指稱的“要把中國由不發達的社會主義國家變成富強民主文明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新的革命［4］。

新時期改革的問題導向要求從體制上確定新時期改革對象，其中第一個對象是“一大二公”單一集體經營的僵化體制。1978年底，安徽鳳陽小崗村18戶農民約定包干到戶，開啟了所有權與經營權分離的家庭承包改革。農村開始搞家庭承包時，許多人擔心家庭承包是否算社會主義。1980年5月，鄧小平指出：“我看這種擔心是不必要的。……可以肯定，只要生產發展了，農村的社會分工和商品經濟發展了，低水平的集體化就會發展到高水平的集體化，集體經濟不鞏固的也會鞏固起來。”［26］3151980年9月，中共中央通過《關于進一步加強和完善農業生產責任制的幾個問題》的文件，肯定包產到戶體制依存于社會主義經濟，不會脫離社會主義軌道。家庭承包和兩權分離，在堅持農地集體所有權不變前提下放開家庭經營權，承包制賦予經濟主體極大活力。新時期改革路徑是從農村經濟改革到城市經濟改革，1978年底，城市開始擴大國有企業經營自主權試點，實行承包制和租賃制。兩權分離式經濟改革推動國營企業改為國有企業。1984年黨的十二屆三中全會之后，把增強國有企業活力作為經濟體制改革的中心環節。新時期經濟體制改革的制度與體制兩分理念解決了經濟主體產權制度與經營機制等深層次體制問題。

新時期改革的第二個對象是“一大二公三純”的單一純粹公有體制。改革開放前中國的所有制是單一的公有制結構，城鄉個體經濟和農民家庭副業被作為“資本主義尾巴”割掉，私營經濟屬于被消滅的對象。新時期改革沖破制度體制單一化的“老路”，開辟了多樣化發展的新道路。1978年2月，鄧小平提出開辟城市就業門路，支持個體經濟存在［27］。1984年，他又提出對大家擔心的雇工問題“放兩年再看”，“讓‘傻子瓜子’經營一段，怕什么？傷害了社會主義嗎？”［25］91鄧小平對發展個體經濟、私營經濟等多種經濟的支持，促成了從公有制經濟的“一統天下”向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的轉型。

新時期改革的第三個對象是“一大二公三純四高”的高度集權計劃體制。社會主義建設時期高度集權計劃經濟體制是受傳統社會主義觀和蘇聯模式影響形成的。鄧小平1979年就對計劃經濟與市場經濟“姓資姓社”傳統觀念提出挑戰：“說市場經濟只存在于資本主義社會，只有資本主義的市場經濟，這肯定是不正確的。……社會主義也可以搞市場經濟。”［26］236自20世紀80年代起，鄧小平反復指出，計劃經濟和市場經濟是非制度性資源配置方式，是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都可以用的手段［25］203，367。新時期經濟改革走的就是市場化取向體制改革之路。

（二）新時期第二次偉大社會革命的目標導向是，堅持社會主義根本制度，體制與制度兩分之后再對接重構，在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過程中形成社會主義基本制度

誠然，第二次偉大社會革命與第一次偉大社會革命的界定在于體制性革命與制度性革命的區別，但這并不意味體制性革命與制度性革命沒有關聯；恰恰相反，守正創新的第二次偉大社會革命是在堅守第一次偉大社會革命成果的前提和基礎上展開的。新時期第二次偉大社會革命的目標導向是經過三個環節形成和展現為社會主義基本制度的。

首先，新時期改革體制性革命目標導向的第一個環節是堅守第一次偉大社會革命建立的社會主義根本制度。堅持四項基本原則，把社會主義根本制度作為改革的前提和基礎。1949—1956年第一次偉大社會革命的偉大成果是建立了以公有制、按勞分配、共產黨領導、人民民主專政等為制度架構，堅持馬克思主義指導的社會主義社會，這些社會主義制度開辟了生產力和社會發展的廣闊道路。早在改革前夕的1978年10月，鄧小平就說過，“過去行之有效的東西，我們必須堅持，特別是根本制度，社會主義制度，社會主義公有制，那是不能動搖的”［26］133。新時期改革之初，當有人打著改革旗號散布資產階級自由化論調、懷疑和反對社會主義道路和共產黨領導時，鄧小平予以堅決回擊，1979年3月在黨的理論工作務虛會上說：“社會主義制度和資本主義制度哪個好？當然是社會主義制度好。”［26］167我們必須堅持社會主義道路，堅持無產階級專政，堅持共產黨的領導，堅持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如果動搖了這四項基本原則中的任何一項，那就動搖了整個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事業［26］173。1980年8月，鄧小平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上又指出，“我們的制度將一天天完善起來，……成為世界上最好的制度”［26］337，327。1985年4月、1987年6月鄧小平在會見坦桑尼亞、南斯拉夫客人時再次強調：“我們建立的社會主義制度是個好制度，必須堅持。”［25］116，240-241

新時期改革之所以把堅持社會主義根本制度作為第一目標導向，是因為在社會主義社會基本矛盾運行中，社會主義制度在生產關系對生產力、上層建筑對經濟基礎的制度上適應性是主要的，這就決定了必須堅守和鞏固社會主義根本制度。

其次，新時期改革即體制性革命目標導向的第二個環節是建構多樣性體制替代單一化體制。農村經濟改革變單一的集體經營為集體與家庭雙層經營，城鄉個體經濟、私營經濟、外資經濟得以恢復，就是建立充滿生機活力的多樣性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體制。1987年10月，黨的十三大第一次確定發展多種經濟成分是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具有長遠意義的指導方針［28］；1992年黨的十四大決定建立自主經營、自負盈虧、自我約束、自我發展的“四自”現代企業制度；1997年，黨的十五大闡述社會主義公有制實現形式多樣化理論，公有制實現形式由國有制和集體所有制“二元”模式轉向國有制、集體所有制、公私混合所有制等“多樣化”模式；2003年，黨的十六屆三中全會提出公有制主要實現形式由國有制轉變為股份制［29］。市場化體制改革對建構多種經濟成分發展的“多樣性”社會起到了重大推動作用。

再次，新時期改革體制性革命目標導向的第三個環節是改革后的具體制度與根本制度相結合，通過體制革命完善根本制度，形成以“一與多”為特征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基本制度。

新時期改革以經濟改革為先導。鄧小平說，我們的改革，堅持公有制為主體，又注意不導致兩極分化，我們就是按照這個方向走的，這就是堅持社會主義［25］138-139。“特區姓‘社’不姓‘資’。從深圳的情況看，公有制是主體，外商投資只占四分之一，就是外資部分，我們還可以從稅收、勞務等方面得到益處”［25］372。1992年10月，黨的十四大報告提出：“在所有制結構上，以公有制包括全民所有制和集體所有制經濟為主體，個體經濟、私營經濟、外資經濟為補充，多種經濟成分長期共同發展。”［30］新時期30多年改革按“一與多”相統一的思路從經濟改革推進到政治、文化等各領域全方位改革。

新時期30多年改革形成了以“一與多”為特征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基本制度。經濟上“一與多”表現為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按勞分配為主體、多種分配方式并存；政治上“一與多”表現為共產黨執政與民主黨派參政，實行人民代表大會一院制與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與政治協商制度；文化上“一與多”表現為堅持馬克思主義意識形態指導地位與堅持多種社會思潮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雙百”方針［31］。

新時期第二次偉大社會革命從各領域改革走向全方位改革，各領域改革具體目標匯合集成為總體目標。新時期改革目標導向的總體目標就是鄧小平所說的：“改革促進了生產力的發展，引起了經濟生活、社會生活、工作方式和精神狀態的一系列深刻變化。改革是社會主義制度的自我完善，在一定的范圍內也發生了某種程度的革命性變革。”［25］142“這些改革的總目標是一致的，都是為了使我國消滅貧窮，走向富強，消滅落后，走向現代化，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25］122社會主義制度的自我完善，形成社會主義基本制度，“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這就是新時期改革的總體目標。社會主義基本制度是新時期第二次偉大社會革命目標導向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最大成果。

（三）新時期第二次偉大社會革命的結果導向是，立足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現實基礎，把堅持社會主義體制改革與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堅持四項基本原則相統一置于黨的基本路線體系架構之中。改革開放“富起來”的實踐證明了只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才能發展中國的真理

新時期第二次偉大社會革命的結果導向是改革以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理論為基石，以經濟建設為中心，以堅持四項基本原則與堅持改革開放為“兩個基本點”，以“三個有利于”為效果評價標準。

首先，新時期改革是以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理論為基石的改革。認清中國國情和正確判斷中國社會所處的歷史方位，是認清中國革命、建設和改革問題的基本根據。把握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是推進第二次偉大社會革命的總依據。1987年8月，鄧小平強調：“我們黨的十三大要闡述中國社會主義是處在一個什么階段，就是處在初級階段，是初級階段的社會主義。社會主義本身是共產主義的初級階段，而我們中國又處在社會主義的初級階段，就是不發達的階段。一切都要從這個實際出發，根據這個實際來制訂規劃。”［25］2521987年10月，黨的十三大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理論基礎上闡述“一個中心兩個基本點”的基本路線，把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理論與黨的基本路線作為一個整體系統提了出來。新時期改革形成的以“一與多”為特征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基本制度是由社會主義性質和初級階段國情決定的。第一，由于我國是社會主義國家，所以必須堅持公有制為主體、按勞分配為主體，堅持共產黨執政、人民代表大會一院制，堅持馬克思主義意識形態的指導地位；第二，由于我國處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所以必須堅持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多種分配方式并存，堅持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堅持多種社會思潮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雙百”方針。

其次，新時期改革是堅持四項基本原則與堅持改革開放“兩個基本點”相統一的改革。1987年7月，鄧小平說：“搞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是基本路線。要搞現代化建設使中國興旺發達起來，第一，必須實行改革、開放政策；第二，必須堅持四項基本原則，主要是堅持黨的領導，堅持社會主義道路，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反對走資本主義道路。這兩個基本點是相互依存的。”［25］248-2491989年，在國際局勢風云變幻與國內發生政治風波之時，鄧小平堅定地指出，“黨的十三大概括的‘一個中心、兩個基本點’對不對？……我們沒有錯。四個堅持本身沒有錯，如果說有錯誤的話，就是堅持四項基本原則還不夠一貫”“改革開放這個基本點錯了沒有？沒有錯。沒有改革開放，怎么會有今天？……十年改革開放的成績要充分估計夠。”“我們原來制定的基本路線、方針、政策，照樣干下去，堅定不移地干下去。”［25］305-307。

再次，新時期改革以“三個有利于”為衡量標準。1992年初，鄧小平南方談話提出“三個有利于”價值判斷標準，即是否有利于發展社會主義社會的生產力，是否有利于增強社會主義國家的綜合國力，是否有利于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學界存在“三個有利于”是判斷“姓資姓社”標準還是判斷黨和政府一切工作是非得失標準之爭。有一點毋庸置疑，“三個有利于”是判斷改革開放是非得失的標準。“只有社會主義才能救中國，只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才能發展中國。”［25］311“三個有利于”是衡量評判黨的基本路線中改革的結果導向的標準。

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的第三次偉大社會革命，是以完善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為總目標的體制機制革命。全面深化改革建構社會主義重要制度，正在實現引領時代的偉大飛躍，為實現中國式現代化和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提供更完善的制度保證、更堅實的物質基礎和更主動的精神力量

改革開放是我們黨在新的時代條件下帶領人民進行的新的偉大革命。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高度評價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和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認為兩次全會是對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新時期與新時代全面深化改革、系統整體設計推進改革新征程的兩個“劃時代”的“開啟”［32］。習近平總書記在闡述新時代“為什么要提出全面深化改革的總目標”時，從形成更加成熟更加定型的制度歷程維度，把我國社會主義實踐劃分為已經走過的“建立社會主義基本制度，并在這個基礎上進行改革”的“前半程”和正在走的“完善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后半程”［33］。新時代全面深化改革作為新中國第三次偉大社會革命，既要應對新時代社會主要矛盾轉化提出的機遇與挑戰，又要走好“完善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后半程”，更要堅持問題導向、目標導向、結果導向“三個導向”相統一，以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

（一）新時代第三次偉大社會革命的問題導向是，攻克體制機制的痼疾，突破利益固化的藩籬，著力破解深層次體制機制障礙和結構性矛盾

改革是由問題倒逼而產生，又在不斷解決問題中得以深化。習近平總書記要求，全面深化改革，要以重大問題為導向，抓住關鍵問題進一步研究思考，著力推動解決我國發展面臨的一系列突出矛盾和問題［34］。新時代十余年是中國共產黨“兩個一百年”奮斗目標交匯期，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和全面建成現代化強國目標的實現，都需要全面深化改革提供破除一切不適合現代化發展思想觀念和體制機制弊端的根本動力。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和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員會召開70多次會議，幾乎每次都要求突出問題導向、聚焦重大問題。新時代以來全面深化改革的問題導向之問題先后有三種表述。

第一種表述是：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以來，全面深化改革的問題及改革對象指向為“體制機制弊端”“頑瘴痼疾”和“利益固化藩籬”。2013年11月，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提出，改革進入攻堅期和深水區，必須“堅決破除各方面體制機制弊端”［1］512，“沖破思想觀念的束縛，突破利益固化的藩籬，推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自我完善和發展［1］514”。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要“看清各種利益固化的癥結所在”，“跳出條條框框限制，克服部門利益掣肘”［1］509。

第二種表述是：黨的十九大以來，全面深化改革的問題及改革對象指向為“體制性障礙”“機制性梗阻”和“政策性創新問題”。2019年9月和2020年12月，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員會第十次、第十七次會議上提出，“鞏固和深化這些年來我們在解決體制性障礙、機制性梗阻、政策性創新方面取得的改革成果”，“有力有序解決各領域各方面體制性障礙、機制性梗阻、政策性創新問題”。2022年10月，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二十屆一中全會上再次要求：“鞏固和深化解決體制性障礙、機制性梗阻、創新性政策方面的改革成果，在重要領域和關鍵環節取得新突破。”［35］

第三種表述是：黨的二十大以來，全面深化改革的問題及改革對象指向為“卡點堵點問題”“痛點難點問題”“焦點熱點問題”。2024年3月，習近平總書記在湖南考察時指出：“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要突出問題導向，著力解決制約構建新發展格局和推動高質量發展的卡點堵點問題、發展環境和民生領域的痛點難點問題、有悖社會公平正義的焦點熱點問題，有效防范化解重大風險，不斷為經濟社會發展增動力、添活力。”［36］這些“卡點堵點問題”制約構建新發展格局和推動高質量發展，“痛點難點問題”制約發展環境和民生領域，“焦點熱點問題”有悖社會公平正義。解決這三對“兩點問題”，是新時代新征程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的問題導向及改革對象。

同第一、二次偉大社會革命的問題導向一樣，新時代第三次偉大社會革命的問題導向也是建立在對社會基本矛盾和主要矛盾考察的基礎上。2013年12月，習近平總書記在主持十八屆中央政治局第十一次集體學習時說：“我們提出進行全面深化改革，就是要適應我國社會基本矛盾運動的變化來推進社會發展。社會基本矛盾總是不斷發展的，所以調整生產關系、完善上層建筑需要相應地不斷進行下去。”［36］全面深化改革堅持問題導向要立足社會主要矛盾這個最大的社會問題。新時代社會主要矛盾已轉化為人民對美好生活的需要與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的矛盾，這就決定了破除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體制機制是全面深化改革的對象。

在“兩個一百年”奮斗目標交匯之際全面深化改革，消除“體制機制弊端”“頑瘴痼疾”“利益固化藩籬”，解決“體制性障礙”“機制性梗阻”“政策性創新問題”，就是要解決發展不平衡不充分問題，實現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和全面建成現代化強國兩個目標。

（二）新時代第三次偉大社會革命的目標導向是，改革更加注重系統性、整體性、協同性，突出制度建設主線，不斷健全制度框架，筑牢根本制度、完善基本制度、創新重要制度

新時期以來的改革都是目標導向的改革。2018年12月，習近平總書記在慶祝改革開放40周年大會上的講話中，肯定改革“堅持問題導向和目標導向相統一，……確保了改革開放行穩致遠”［37］。新時代全面深化改革目標導向的一大特色是各領域全面深化改革分目標與嶄新的全面深化改革總目標一體推出。

2013年11月，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啟動的新時代全面深化改革目標導向是，既按“六個緊緊圍繞”（2）提出深化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黨建六大領域經濟體制、政治體制、文化體制、社會體制、生態文明體制和黨的建設制度改革分目標，又首次提出“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重大命題，把“完善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確定為改革總目標。

新時代全面深化改革目標導向不斷推進。在改革總目標上，2019年10月，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專門研究關系改革總目標的國家制度和國家治理問題，審議通過《中共中央關于堅持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 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明確了各項制度必須堅持和鞏固的根本點、完善和發展的方向并作出工作部署，為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指明了努力方向。在改革分目標上，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按照“七個聚焦”提出進一步深化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安全、黨建體制改革分目標。改革總目標統領改革分目標，改革分目標支撐改革總目標，實現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的系統性、整體性、協同性推進。

新時代全面深化改革目標導向的另一大特色是“制度三分”：在鄧小平關于制度與體制兩分基礎上，從制度、體制和機制三個維度，首次把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作出根本制度、基本制度、重要制度的區分，系統描繪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制度圖譜［38］。在根本制度、基本制度、重要制度三個制度中，新時代全面深化改革特別重視機制性重要制度創新。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就使用“機制”概念115次，其中“加快完善現代市場體系”就包括完善主要由市場決定價格的機制、完善農產品價格形成機制、健全優勝劣汰市場化退出機制等18個機制。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決定》使用“機制”概念242次，其中“構建全國統一大市場”就包括完善主要由市場供求關系決定要素價格機制，健全勞動、資本、土地、知識、技術、管理、數據等生產要素由市場評價貢獻、按貢獻決定報酬的機制，完善擴大消費長效機制等9個機制［32］。

學界有人從宏觀、中觀、微觀分析根本制度、基本制度和重要制度、具體制度，有人把根本制度、基本制度、重要制度比作樹根、樹干、枝葉［39-40］。筆者認為“三個制度”是一般、特殊、個別的關系。社會制度可劃分為社會形態性制度、體制性制度、機制性制度。社會形態性制度是根本性、價值性、方向性制度；體制性制度是框架性、結構性、組織性制度；機制性制度是運作性、程序性、操作性制度［41］。按此制度分析框架看，根本制度是社會形態性制度即一般制度，基本制度是體制性制度即特殊制度，重要制度是機制性制度即個別制度。“制度三分”提出的“重要制度”之所以重要，強調的是在堅持和完善支撐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體系中，重要制度作為機制性制度所具有的運作性、程序性、操作性功能，對于完善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改革總目標的實現，對于促使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優勢轉化為中國式現代化治理效能具有重要作用。

新時代全面深化改革堅持目標導向與問題導向相統一。2013年11月，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一攬子推出15個領域、336項改革舉措，部署全面深化改革的戰略重點、時間表、路線圖。在黨的十八大召開后的五年內，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召開38次會議，審議通過365個重要改革文件，確定357個重點改革任務，出臺1 500多項改革舉措，主要領域改革主體框架基本確立［42］1076-1077。2017年黨的十九大又確立了158項改革舉措。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員會先后審議通過《中央有關部門貫徹落實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決定〉重要舉措分工方案》《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重要改革舉措實施規劃（2020—2021年）》等，推動各項改革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根本制度、基本制度、重要制度對標對表，各領域基礎性制度框架基本確立，許多領域實現歷史性變革、系統性重塑、整體性重構。

2024年7月，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又提出300多項具體改革任務，確定了未來5年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的路線圖。突出制度建設主線，不斷健全制度框架，筑牢根本制度、完善基本制度、創新重要制度［39］。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需要“錨定完善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這個總目標，緊扣推進中國式現代化，堅持目標導向和問題導向相結合，奔著問題去、盯著問題改，堅決破除妨礙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思想觀念和體制機制弊端，著力破解深層次體制機制障礙和結構性矛盾，不斷為中國式現代化注入強勁動力、提供有力制度保障”［43］。

（三）新時代第三次偉大社會革命的結果導向是，完善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體系，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邁向現代化，為推進中國式現代化奠定堅實可靠的制度基礎。自信、創新、“強起來”的實踐正在證明，只有堅持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才能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真理

新時代之初，改革謀劃部署就高度重視全面深化改革的結果導向。2014年2月，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全面深化改革，全面者，就是要統籌推進各領域改革，就需要有管總的目標，也要回答推進各領域改革最終是為了什么、要取得什么樣的整體結果這個問題。”［44］“必須是全面的系統的改革和改進，是各領域改革和改進的聯動和集成，在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上形成總體效應、取得總體效果。”［45］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上取得“整體結果”“形成總體效應、取得總體效果”，表達的就是新時代全面深化改革結果導向。

第一，新時代全面深化改革結果導向一以貫之。2014年8月，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第四次會議上強調，2014年是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全面深化改革的元年，要認真組織好《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重要改革舉措實施規劃（2014—2020年）》的實施工作，統籌銜接關聯改革，合理安排改革進度，實化細化改革成果，真槍真刀推進改革，關鍵是狠抓落實，做到“五個抓到位”即實施方案、實施行動、督促檢查、改革成果、宣傳引導都要抓到位，讓人民群眾感受到實實在在的改革成效［46］97-98。

狠抓改革落實“五個抓到位”是著眼全面深化改革結果導向提出的。所謂實施方案抓到位，就是抓住突出問題和關鍵環節，找出體制機制癥結，拿出解決辦法，重大改革方案制定要確保質量；所謂實施行動抓到位，就是掌握節奏和步驟，搞好統籌協調，使相關改革協同配套、整體推進；所謂督促檢查抓到位，就是強化督促考核機制，實行項目責任制，分兵把守，守土有責，主動出擊，貼身緊逼；所謂改革成果抓到位，就是建立健全改革舉措實施效果評價體系；所謂宣傳引導抓到位，就是繼續加大對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精神的宣傳引導，積極宣傳改革新進展新成效。

新時代全面深化改革重在落實，也難在落實。全面深化改革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在多個重要會議上反復強調聚焦結果導向抓改革落實：2016年2月，在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第二十一次會議上指出，必須以釘釘子精神抓好改革落實，扭住關鍵、精準發力，敢于啃硬骨頭，盯著抓、反復抓，直到抓出成效［36］；2018年9月，在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員會第四次會議上強調，要投入更多精力、下更大氣力抓落實，加強領導，科學統籌，狠抓落實，把改革重點放到解決實際問題上來［47］178；2019年3月，在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員會第七次會議上說，“很多重大改革已經進入推進落實的關鍵時期，改革任務越是繁重，越要把穩方向、突出實效、全力攻堅，……堅定不移推動落實重大改革舉措”［48］；2023年2月，又在黨的二十屆二中全會第二次全體會議上強調，“注重完善改革落實機制，推動改革舉措落地見效”［36］。從抓“改革落實”到抓“改革舉措落實”再到抓“完善改革落實機制”，新時代全面深化改革抓落實是堅持改革目標導向、問題導向、結果導向相統一的集中體現。

第二，新時代全面深化改革結果導向體現在改革成果總結、改革成效考核、改革效果評價上。全面深化改革頭三年是改革立柱架梁。對照這一階段性目標，黨中央加強對各領域改革的全面評估，抓住國有企業、財稅金融、科技創新、土地制度、對外開放、文化教育、司法公正、環境保護、養老就業、醫療衛生、黨建紀檢等領域改革，堅持抓重點和帶整體相結合、治標和治本相促進、重點突破和漸進推動相銜接，推動改革不斷取得新成效。

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以來，全面深化改革沖破思想觀念的束縛，突破利益固化的藩籬，破除各方面體制機制弊端，各方面推出并實施2 485個改革方案。2020年12月，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員會第17次會議審議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以來全面深化改革整體評估報告，強調把深化改革攻堅同促進制度集成結合起來，把激發創新活力同凝聚奮進力量結合起來，推動改革在新發展階段打開新局面［42］1217-1218，1225。2023年4月，二十屆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員會第一次會議在回顧黨的十八大以來全面深化改革歷史進程時指出：“新時代10年，我們推動的改革是全方位、深層次、根本性的，取得的成就是歷史性、革命性、開創性的。”

第三，新時代全面深化改革的目標導向、問題導向、結果導向相統一體現在“四個全面”戰略布局之中。2020年6月，習近平總書記在主持中共十九屆中央政治局第二十一次集體學習時提出，“我們要正確理解新時代黨的組織路線的科學內涵和實踐要求，堅持目標導向、問題導向、結果導向相統一，準確把握好貫徹落實的基本要求”［49］。新時代全面深化改革置于“四個全面”戰略布局之中，決定了其問題導向、目標導向與結果導向的高度統一。

“四個全面”戰略布局之中的全面深化改革與全面依法治國是服務于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和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兩翼。全面深化改革是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根本動力，全面依法治國是新時代現代化建設的基本方式。“‘改革與法治如鳥之兩翼、車之兩輪’，要堅持在法治下推進改革，在改革中完善法治”［47］286。全面深化改革與全面依法治國突出制度建設這條主線，通過改革和法治的相互促動，不斷完善各方面制度法規，促進繼續完善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這一改革總目標的實現。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關鍵在黨，自我革命的全面從嚴治黨是全面深化改革的政治保證。2015年5月，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會議上的講話中提出，“勇于自我革命，敢于直面問題，共同把全面深化改革這篇大文章做好”［46］104。社會革命推動自我革命，自我革命為全面深化改革的偉大社會革命提供引領。

“四個全面”戰略布局之中的全面深化改革為中國式現代化提供強大動力和制度保障。中國式現代化需要全面深化改革，發展新質生產力。2024年1月，習近平總書記在二十屆中央政治局第十一次集體學習時指出，生產關系必須與生產力發展要求相適應。發展新質生產力，必須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形成與之相適應的新型生產關系［36］。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對健全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體制機制、促進新質生產力發展作出部署”［50］，圍繞發展以高技術、高效能、高質量為特征的生產力，提出加強新領域新賽道制度供給，建立未來產業投入增長機制，促進各類先進生產要素向發展新質生產力集聚，建立健全因地制宜發展新質生產力體制機制。新時代全面深化改革推動發展新質生產力，正引導中國開啟以創新和科技進步賦能經濟高質量發展、實現“強起來”的新階段。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歷史已經并將繼續證明，只有社會主義才能救中國，只有堅持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才能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51］。新時代新征程堅持問題導向、目標導向、結果導向“三個導向”的統一，緊緊圍繞推進中國式現代化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必將開辟中國式現代化與強國建設、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更大輝煌的勝利前景。

注 釋：

（1） 陳云提出，工商業生產經營以國家經營和集體經營為主體、個體經營為補充，工農業生產以計劃生產為主體、自由生產為補充，統一市場以國家市場為主體、自由市場為補充。出自《建國以來重要文獻選編》第九冊，中央文獻出版社1994年版，第287頁。

（2） 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的“六個緊緊圍繞”，即緊緊圍繞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緊緊圍繞堅持黨的領導、人民當家作主、依法治國有機統一，緊緊圍繞建設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社會主義文化強國，緊緊圍繞更好保障和改善民生、促進社會公平正義，緊緊圍繞建設美麗中國，緊緊圍繞提高科學執政、民主執政、依法執政水平。出自《十八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上冊，中央文獻出版社2000年版，第512-5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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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ree Great Social Revolutions in 75 Years of New China and Further Deepening Reform Comprehensively in the New Era： Analysis Based on \"Three Directions\"

of the Third Plenary Session of the 20th CPC Central Committee

WANG Qingsong

（School of Marxism， Shanghai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 Shanghai 200433， China）

Abstract： New China has undergone three great social revolutions since its 75 years of revolution， construction and reform. The first great social revolution is the great institutional revolution of the first 30 years of New China's history， which is a leap from a new democratic society to a socialist society; the second great social revolution is the great system revolution of over 30 years of the new era， which is a leap from a socialist society to a socialist society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and the third great social revolution that is ongoing is the great revolution of systems and mechanisms for over 10 years of the new era， which is a leap from adherence and development of socialism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to advancement of the rejuvenation of the Chinese nation on all fronts through a Chinese path to modernization. The three great social revolutions of the 75 years of New China adhere to the problem， goal and result-oriented approach of revolution， reform and deepening reform comprehensively. In the new era and new journey， further deepening reform comprehensively， continuing to improve and develop the system of socialism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and modernizing China's system and capacity for governance is the way to advance the construction of a strong nation and the national rejuvenation of Chinese modernization on all fronts through the third great social revolution.

Key words： 75 years of new China; three great social revolutions; the Third Plenary Session of the 20th CPC Central Committee; three directions

［責任編輯：陳竹君，夏 麗］

收稿日期：2024-08-05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后期資助項目“‘四化同步’的時代意蘊與現實踐履”（21FKSB048）

作者簡介：汪青松（1956—），男，安徽懷寧人，二級教授，中央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與建設工程首席專家，國家教學名師，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中共黨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