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狂歡視域下短視頻情感動員及傳播研究

基于時間碎片化、信息碎片化的內容消費模式，網絡短視頻正在借助互聯網“病毒式”的傳播模式，不斷擴大其影響力，重塑著我們看待生活、感受生活的方式。《2023年中國網絡視聽發展研究報告》顯示，截至2023年6月，我國網民規模達10.79億人，其中短視頻用戶規模達到10.26億人。低成本的娛樂方式，高共鳴的網絡語境，共享的情感狀態，短視頻正在強化網友的網絡參與行為，改變著社會的互動方式。

一、網絡狂歡，短視頻用戶眾聲喧嘩

現實社會有著嚴格的運行規則，我們的行為、語言被要求或約束，難以逾越。隨著網絡的普及和短視頻對生活的滲透，每個人都可以借助鏡頭與麥克風，重構個人角色，獲取開放、自由的網絡體驗。網絡狂歡作為一種網絡現象，國內眾多學者常借助巴赫金的狂歡理論與其相對照。“狂歡節具有宇宙的性質，人人參與世界的再生與更新”，這是巴赫金筆下的狂歡理論。狂歡理論包括狂歡儀式和狂歡廣場，其中狂歡廣場所衍生的文化符號具有“全民性”“平等性”“儀式性”，與短視頻平臺所打造的用戶生產內容、“一對多”的傳播模式、熱梗頻出相對照。在短視頻的空間內，我們實時互動，實時表達情感，無須考慮或反復練習，自由地加入一場又一次的狂歡中。

短視頻的發展在減少用戶互動成本的同時，還會提供瞬時的情感變化。其情感動員可能是悲情的敘事、網絡戲謔、不公且憤怒的內容，通過影像內容促進網友對不同情感及其后續產生的連鎖反應提供動力支持。值得一提的是，在特定網絡事件下，網友通過點贊、評論、轉發不斷擴大聲勢，在這巨大的“情感機器中”，短視頻用戶不斷集合，形成眾聲喧嘩的廣場，情感得以釋放。

二、短視頻情感動員，狂歡廣場永不打烊

（一）網絡戲謔：滿足用戶情緒宣泄

目前，學界對情感動員的概念界定不一，我們作為“自然人”和“社會人”的結合體，情感因素極為復雜，學界將情感動員作為數字化時代研究情感傳播理論的重要路徑之一，基本認同它為個體或群體通過互聯網進行情感表達時，喚起或改變其他網友對事物的認知與看法。網絡戲謔作為一種亞文化，從《一個饅頭引發的血案》到“擺爛文化”，二十多年的“戲謔之旅”儼然成為網友現實生活的調味劑。丟掉高收入、高知識水平的“內容準入權”，網絡戲謔所帶來的惡搞與幽默成為網友“及時享樂”的最佳途徑。

2023年，抖音短視頻平臺抽象派網紅完顏慧德爆火，其賬號內容定位為心理咨詢。直播過程中完顏慧德簡單的穿著配以凌亂的發型，分辨率低的畫質夾雜地方口音，被網友進行互聯網造梗、符號創作。例如諧音梗“早上好”演變成“早（sheng）好”“讀書的女人”被網友調侃為“讀書的（ni）人”。通過戲謔的形式，年輕網友進行情緒宣泄，產生“離經叛道”的刺激感。2024年清明節前后，同樣在抖音短視頻平臺，一則由Rapper諾米創作的《謝天謝帝DISS》MV，憑借“翹板行為藝術”“成都迪士尼”迅速走紅。線上，網友紛紛跟拍模仿，線下，市民打卡成都某居民區樓下的健身器材場。無論身處何地，無論以何種身份，網友都能聚集在這一短視頻內容下，沉浸其中，在嬉笑怒罵里實現情緒宣泄。網絡戲謔不是短視頻時代特有的產物，但在這個特定的時期，年輕人享受、淪陷其中，當成逃避現實的另一世界。

（二）網絡輿情：喚醒用戶群體互動

悲情事件的產生可以引發受眾的同情，支援。悲情的動因可體現為：第一，客觀環境和個人力量間的懸殊，如面對自然災害時的無力感；第二，社會共同體的理念深植人們心中，出于同理心，以及對命運不公的感嘆，受眾往往通過換位思考的方式去體驗某種不幸。悲情事件主人公通過新媒體平臺傳播個人經歷，以紀實手法或自述手段，以圖文或視頻形式將內容展示給廣大網友。一方面有著相同遭遇的用戶在虛擬社區中相互取暖、鼓勵；另一方面基于事件本身而言，天然悲情情境的展現，喚起網友的情感交流，在內容傳播平臺中組建起一個又一個互助小組，成為網絡動員的又一形式。

2021年，鄭州發生罕見強降雨，并導致重大人員財產損失。主流媒體及時傳遞最新報道，避免輿情危機；自媒體人通過短視頻的形式發布求助、祈禱等信息。視頻內容瞄準事發地，暴雨環境、無助的市民，以及堅守在一線的消防戰士，這些畫面，所傳遞的悲傷情緒號召全國各地網友參與到事件討論中，并促發募捐行動。通過議程設置、話語支持，最大限度地加入這場全民救援中。2022年1月24日，劉學洲在抖音短視頻平臺發布一則圖文內容后，服抗抑郁藥自殺，作為一位尋親男孩，他的故事牽絆著網友的心，直至悲劇發生，不少網友在評論區里為他祈福、惋惜、尋求官方關注。網絡悲情的動員，是促進網友情緒產生，組織網友圍觀，引導網友援助的開始。

（三）網絡憤怒：網絡抗爭突顯

憤怒被理解為一種具有破壞感的情感，是自身情感遭受損害的表現。憤怒的產生是一種伴隨性現象，在經歷過對某一事物的認知后產生的情感。網絡憤怒與網絡幸福感、安全感相對立，其情感動因與人們心中的正義感缺失呈對照關系。社會不斷媒介化，網絡憤怒也被當作情緒工具引入到網民訴求、抗爭中。早期網絡抗爭事件的發生，往往伴隨著網民憤怒情緒的集合，隨著事件的逐步發展，細節的披露，網民的情感、權益遭到傷害，在新媒體平臺上開始產生沖突、分歧。

2022年一則用鐵鏈拴住精神失常女子的短視頻在社交媒體傳播，引發廣泛關注，這就是轟動全國的江蘇“豐縣生育八孩女子”事件。視頻中的女子，牙齒脫落，頭發凌亂，無法自主進行語言表達，畫面帶給網友強大的視覺沖擊。再結合新時代，和諧社會的背景，視頻中的女子顯得尤為特殊。隨著事件的深入，網友的情緒從好奇到震驚再到憤怒，不禁與“強奸”“留守”“虐待”等詞語聯系。隨著事件的深入，越來越多的網友加入這場質疑、抗爭中。網絡憤怒所引發的網絡集群容易讓網友出現“非理性化”行為，例如“網暴”。事件與事件之間的負面連鎖反應，必須引起平臺官方及網民的重視。

三、網絡狂歡下短視頻的傳播，破線與突圍

（一）“審丑”亂象無底線

從互聯網1.0時代到互聯網3.0時代，從信息瀏覽時代到信息交互時代，從“殺馬特”“非主流”到“娛樂至死”，作為與審美相對立的概念，審丑概念的誕生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在漫長的互聯網發展道路中，繼而逐步成型，成為“Z時代”網民社交場域的關鍵。目前，以UGC為基礎的短視頻平臺成為“審丑”潮流的重要載體，促進“審丑”現象的傳播。首先，短視頻所打造的人人可以成為互聯網的中心，為個性的內容、多樣的情緒、百變的形象提供沃土。其次，短視頻平臺的盈利模式，從客觀角度縱容大量“審丑”視頻瘋傳，紅利和主流價值觀之間的天平已逐漸傾斜。

基于網絡狂歡背景，大部分“審丑”視頻對業界生態、價值觀傳輸都起到消極作用。第一，從早期的“鳳姐”到“藥水哥”“郭老師”，再到“人類高質量男性求偶”“毛毛姐”，都是以“丑、怪、另類”的內容吸引眼球，以低級趣味博得關注。“審丑”所具備的宣泄情緒、反叛理性、消除隔閡等標簽，讓網友沉浸在其旋渦中無法自拔。特別是對于青少年群體，在一次次圍觀“丑”的過程中，追求滿足需求的快感，殊不知這是一種虛無縹緲的感覺，會逐漸消磨青少年的意志。第二，審丑視頻的交流語境是粗鄙的，雖然網友獲取到直接的身份認同感，但在狂歡廣場上“擦邊球”內容正躍躍欲試。當大部分網友抱著“吃瓜”的心態瀏覽內容時，盲目跟風的評論及不知由來的狂歡正在減弱人們獨立理性思考的能力，讓人們淪為被負面信息操控的機器。

（二）“偶像化”路徑危機重重

談到偶像，會與崇拜、模仿相聯系。社會的變遷，媒介的不斷演進，偶像的誕生、成長機制也在不斷革新，以電視媒介為例，湖南衛視在2004年創辦的大型選秀節目《超級女聲》呈現出全民造星景觀，草根文化、素人偶像也相伴而生。隨著網絡媒體的發展，用戶、內容視角下沉，人們對于偶像的認知及范圍愈發拓展。為社會作出重大貢獻的，可以被稱為偶像，擁有粉絲基礎，個性鮮明、娛樂大眾，滿足不同用戶精神情感需求的亦可以被崇拜者定義為偶像。現如今，偶像被大眾化、多元化，“偶像化”現象也變得非常普遍。

以嗶哩嗶哩彈幕視頻網站為例（下文簡稱B站），隨著飯圈文化的盛行、流量的積聚，不少B站視頻創作者（下文簡稱UP主）偶像化趨勢顯著，販賣親密關系是較為普遍的偶像化轉化路徑，通過與粉絲的頻繁互動，相互影響，達成親密關系的建立，從而不斷漲粉實現變現，賺得盆滿缽滿。B站UP主Lexburner就是以此路徑獲得900萬粉絲關注，作為當時動畫區一哥，在直播間發表大量有爭議言論，草根化過于顯著，視頻內容價值觀導向不正確，最終B站永久封禁此賬號。這是眾多創作者走向偶像化道路普遍存在的問題，為達成經濟效應，不分青紅皂白大肆傳播不實信息。

抖音千萬粉絲博主Thurman貓一杯，2024年2月在抖音平臺發布“秦朗巴黎丟寒假作業”視頻，經官方調查，該視頻事件系為吸引粉絲引流策劃、編造，一方面傷害到其粉絲情感，另一方面對網絡環境造成惡劣影響。當人們的生活與互聯網捆綁越來越緊密，我們的價值觀潛移默化地受到不同程度的影響。對于“偶像化”的討論也不再停留于高流量、高曝光，保持客觀、理性的角度去分析這一現象，更有助于凈化互聯網環境，引導用戶正確站位。

綜上所述，在媒介技術、數字技術逐步成熟的環境下，短視頻內容生產和產業發展呈現出爆炸式增長，全民共創蔚然成風。短視頻像是承載多元文化的容器，一方面，基于內容，網友隨時響應“號召”，他們集合在大大小小的事件下，被打動、被感染、被影響，無論是戲謔、悲情還是憤怒，都成為動員網友釋放現實生活壓力與情緒的宣泄廣場。另一方面，情緒感染和情感共鳴是促進網友進行網絡動員的原動力，不同的情感促進網友以各種形式、方法加入社會議程中。

短視頻行業的發展是傳統媒介轉型的主戰場，也是各行各業必爭之地，在狂歡理論的影響下，短視頻出現的“審丑”浪潮、虛假內容、拜金主義等都不同程度負面內容，影響網絡空間良性發展，社會主義意識形態逐漸失衡。在未來，短視頻行業發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在為廣大網友提供內容交流、情感交互的更多可能下，也要建立行業道德，為社會精神文明建設貢獻力量。

（作者單位：山西傳媒學院。本文系2023年度山西省社會科學聯合會項目課題“山西休閑娛樂類景區全媒體傳播創新發展路徑研究”階段性研究成果，項目編號：SXSKWC2023038）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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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白淑英，肖本立：《新浪微博中網民的情感動員》，《蘭州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1年第5期。

[3]馮莉：《網絡戲謔化話語表達對主流話語體系的影響研究》，《新聞愛好者》，2023年第8期。

[4]費嘯天，張文：《狂歡理論視角下“審丑”視頻走紅現象分析》，《新聞傳播》，2023年第1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