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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唐天文學說的演進與辭賦書寫

2023-12-29 00:00:00印志遠

摘要:漢代到唐代是中國辭賦文學發展最為繁盛的一個時段,而這個時間段也是中國傳統天文學說成型的時間,即由五宮體系逐漸演變成三垣二十八宿體系。辭賦文學從誕生的初期就與天文密切相關,這種獨特的文學現象既反映出古人獨有的知識結構,同時也體現了古人對于天人關系的重視。然而,天文學說并非一成不變,隨著天文學說的演進,辭賦中的天文書寫也會出現變動。因此,辭賦的天文書寫會涉及到不同的學說以及概念,文本背后的知識面貌也不盡相同。這就意味著,掌握相關的天文學說以及知識是理解辭賦的先決條件,而文本背后的縱深仍需要文學研究者不斷努力探索和研究。如此,回歸歷史語境,才能把握和體會古人的文化、思想以及觀念。

關鍵詞:漢唐時期;辭賦;天文學說;文學書寫

DOI: 10.13734/j.cnki.1000-5315.2023.0612

在中國古代眾多的文學體裁中,辭賦文學與天文學說的關系相當緊密,《西京雜記》載司馬相如答盛覽問作賦事,曰“賦家之心,苞括宇宙”。辭賦文學從出現伊始就與天文密切相關,加之鋪陳的特性,其書寫的范疇會旁及天地宇宙,因此,天文也就成了辭賦繞不開的話題。對于現代的研究者而言,辭賦中的天文內容屬于自然科學和人文科學的交叉領域,但是對于古人而言,他們并沒有嚴格的學科分類觀念,甚至很多辭賦家都有著相當豐富的天文以及歷法知識。

從目前學術史來看,有關天文類辭賦的文學研究僅有王巧飛、陳成、薛麗芳、孫嘉明等學位論文,以及張宜斌、趙金平、印志遠等為數不多的學者的單篇論文。這些研究多以靜態的視角審視某篇或者某一類型辭賦中的天文內容,而對于辭賦中有關天文書寫的變動缺少整體上的觀照。漢代到唐代是中國辭賦文學發展最為繁盛的時段,這個時期也正是中國本土天文學發展最為重要的階段。中國古代的天官學說在漢代已經有了大致的雛形,而到了隋唐時期,以三垣二十八星宿為架構的天官體系才最終形成。本文以漢代到唐代為主要考察時間段,解析其間辭賦文學中有關天文書寫的發展和變化,同時也為辭賦研究做出一次積極嘗試,其中不免淺見,以俟專家學者指正。

一 宣游列宿:早期辭賦中的天官書寫與文學思想

將星宿作為文學文本的書寫對象最早見于傳世文獻《詩經》,如《召南·小星》、《唐風·綢繆》、《豳風·七月》等。《詩經》中有關星宿的書寫已經開始出現符號化喻義的特征,但仍和天官學說存在一定距離,由于早期文獻的缺失,所以很難從時間維度上具體考察其形成的始末,只能從先秦零碎的記載中大致蠡測早期的部分天官學說。最早涉及到天官學說的文學作品是屈原的辭賦,劉操南先生最先看出了屈原作品和天官學說之間的關系,其撰寫的《楚辭天官敘說》一文以名詞考訂的形式羅列了東皇太一、北斗、角宿、文昌、玄武等星宿。其后,周秉高先生撰寫的《楚辭星宿考》也是以名詞解釋的方式考訂了屈原作品中的相關星宿,其中辰星、軒轅、太微、咸池等星宿是《楚辭天官敘說》一文并未涉及的。結合兩家學者的研究,可以大體看到屈原作品中涉及到的全部星宿,這對于了解《楚辭》中具體的星宿大有裨益,但仍有不少文學內部的問題是無法通過星宿考訂所能解決的。

天官學說是支撐屈原文學寫作的重要知識背景,透過《楚辭》中的星宿記述可以看到,天官學說應當在戰國晚期就已經比較成熟了,并且在文學文本中承擔著重要的意象功能。第一,《楚辭》文本中的星宿書寫已經具備了天官體系中的喻義。《九歌·東君》:“青云衣兮白霓裳,舉長矢兮射天狼。操余弧兮反淪降,援北斗兮酌桂漿。”洪興祖補注引《晉書·天文志》云:“狼一星在東井南,為野將,主侵掠。”“弧,九星,在狼東南,天弓也,主備盜賊。”可以看到,在先秦時代,狼星主寇和弧星主備盜的喻義就已經成型了。當然,這段話若繼續引申,依照早期的分野學說,狼星所主之地乃是西方的秦國,“舉長矢兮射天狼”這段話則蘊涵了屈原除滅強秦的政治意圖。

第二,《楚辭》作品中某些星宿屬于明顯的地點標識,可見文本中的星空世界已經具備天官圖的性質了,由此,《離騷》主人公在天界的飛行路線便有跡可循,《離騷》“飲余馬于咸池兮,總余轡乎扶桑”,“吾令帝閽開關兮,依閶闔而望予”,“朝發軔于天津兮,夕余至乎西極”,依據閶闔、天津、咸池等地名,可以準確描繪還原出《離騷》主人公在天界的飛行路線,這種路線并非任意為之,而是有一定謹嚴的知識秩序。

第三,一些重要的星區已經出現在了《楚辭》中,并承擔著重要的意象功能,如《遠游》:“召豐隆使先導兮,問大微之所居。”“大微”即“太微”,《史記·天官書》:“太微,三光之廷……門內六星,諸侯。其內五星,五帝坐。”太微宮是早期的重要星區,因為日、月以及五星皆從這一區域經過,所以有“三光之廷”的別稱。此處的“大微”乃是代指上天最高的主宰,引申義則是宇宙間恒常的天道。

正是基于一定的天官知識體系和星象寓意,《楚辭》作品中游歷天外、朝求夕索、參訪星宿的方外文學場景才得以展開。《離騷》是現在能見到的第一個將游歷天界作為書寫對象的文本,但是《離騷》中涉及到的天官內容并不多,昆侖神山仍是文本方外世界的主要書寫對象。真正系統性將天官世界作為書寫對象的文本則是《遠游》,而這兩個文本所開創的范式為后來擬騷類的辭賦奠定了重要的基礎。從《楚辭》以及擬騷類的文本作品來看,這些作品中涉及到的星宿依然帶有明顯的早期天官學說的特征,如《遠游》:“召豐隆使先導兮,問大微之所居。集重陽入帝宮兮,造旬始而觀清都。”此處的“大微”即“太微”、“帝宮”,但這里的太微只是太微宮,與后世的太微垣仍有很大區別,陳遵媯先生指出,“實際三垣的名稱,在隋丹元子的《步天歌》才出現”。在先秦兩漢時期,三垣的概念并未形成,而后世太微垣的星區要比《遠游》中“大微”的范圍更加廣闊。東方朔《七諫·自悲》:“哀人事之不幸兮,屬天命而委之咸池。”王逸注:“咸池,天神也。”洪興祖補注:“《淮南》云:‘咸池者,水魚之囿也。’注云:‘水魚,天神。’”《七諫·自悲》中的“咸池”是《淮南子·天文》中的六大星區之一,也是《史記·天官書》中的西宮咸池。早期的天官體系中西宮的說法有兩種:一種以參宿象征的白虎形象為主,與東方蒼龍、北方玄武、南方朱雀構成四象;另一種就是《史記·天官書》中記載的以咸池為西宮的指稱。《七諫·自悲》中記述的“咸池”,也正是基于早期天官學說體系下的文學書寫。

早期辭賦的天文書寫有一定的思想語境,這與當時的哲學思潮有密不可分的聯系。如《遠游》:“經營四荒兮,周流六漠。上至列缺兮,降望大壑。下崢嶸而無地兮,上寥廓而無天。視倏忽而無見兮,聽惝恍而無聞。超無為以至清兮,與泰初而為鄰。”這段文字描述主人公飛升得道的最終境界。然而,在先秦莊老道家的語境中,“道”是不可名、不可狀、無處不在的事物,到了戰國中后期,“道”出現了“太一”這一新的稱謂,而這一稱謂也與北天極的北極星太一發生意義上的重疊。“道”不再僅僅是一種精神境界上的追求,同時也具備了特殊的空間形態,而這一思想的變動在辭賦文本中表現得尤為明顯。《遠游》對于擬騷文學的意義不單是將游歷星宿納入到文學書寫的范疇中,更為重要的是,《遠游》主人公飛升北天極就是為了追求終極之道,這是最先開創這一書寫模式的文學文本,而這一主題思想也在后世擬騷文學中也往往可見。在后來的擬騷作品中,可以清晰地看到《遠游》的影響,如《惜誓》、《九懷·危俊》、《九嘆·遠游》、《九思·傷時》以及楚辭佚文等。賈誼《鵩鳥賦》中的“釋智遺形兮,超然自喪;寥廓忽荒兮,與道翱翔”一句亦可渙然冰釋:“道”本身不會翱翔,基于當時的天文學說以及文學思想,在賈誼觀念中,“道”處于具有空間形體的北天極太一中,而達成這一終極目標后,自然可以與“道”一起翱翔于天際了。

綜合上述,早在先秦的時候辭賦家就已經將星官納入到文學的書寫范疇中了,辭賦對于星官的書寫拓寬了文學的空間場景,并開創了一種新的文學書寫模式。辭賦中展現的天文場景也不僅是作家個人學識的具體表征,凝聚著辭賦家游歷天界的奇瑰想象,還包含著古人對于個體生命在宇宙中如何自處的終極關懷,體現出早期辭賦家對于天人關系的探索與哲思。屈賦借游歷星空以抒情志的文學形式常為后世的辭賦所借鑒,如司馬相如《大人賦》、張衡《思玄賦》、黃香《九宮賦》等,這些作品在屈賦原有的軌轍上繼續拓宇,一方面,辭賦中關于紫宮和太微附近星官的描寫踵事增華,作者可以根據自身的書寫意圖自由編排和構組這些內容,這也使得這些辭賦文本中天文意象的也愈加繁密且系統;另一方面,天文最終的關懷仍是人文,而不同的作者凝結在天文中的心緒和情志也并不一致,因此,雖然在形式上與屈賦相類,但這些辭賦蘊涵的精神與思想也早與“屈賦流露的茫無歸宿判若涇渭”了。

二 星空與政治:統一帝國下的星官學說與辭賦書寫

到了漢代,統一的漢帝國的形成帶來了秩序更為嚴謹的天官學說,星空也不再簡單地只是客觀意義上的星空,其政治的附加喻義則更加凸顯,而辭賦關于星宿的書寫也出現了新的變化。以《大人賦》為例,為諷諫漢武帝求仙問道,司馬相如以《遠游》為藍本創作了《大人賦》。若僅從文字比勘來看,《大人賦》與《遠游》確實有文辭相類似的地方,但是兩個文本想要表達的內容和思想是各不相同的。結合文本語境來看,二者最大的不同在于,《遠游》講述的是個體生命游歷星空世界,而《大人賦》則是司馬相如根據當時的天官知識,描繪了漢武帝飛升天界的奇幻圖景,前者意在求道,后者重在游仙。以往方外世界都是以客觀的他在空間面貌出現在辭賦文本中,而《大人賦》的方外世界則是將人間的政治秩序移植到天上,天界與人間形成一個完美對照的鏡像,賦中有關星空的書寫都凝結和統一于君王的政治秩序之中。

《大人賦》“乘絳幡之素霓”,“建格澤之長竿兮,總光耀之采旄”,“垂旬始以為幓兮,抴彗星而為髾”,“攬欃槍以為旌兮,靡屈虹而為綢”,素霓和屈虹屬于天上的云氣,而格澤、旬始、彗星以及欃槍為星名,司馬相如取其形象之義,根據人間君王的出行儀仗,并結合既有的天官學說,新構擬出一套適用于天界的禮儀秩序。這套禮儀秩序的構擬原理是將人間帝王出行儀仗的名物與天上的星宿齊等,使得原本的自然空間被賦予了強烈的政治意義。更為重要的是,在《大人賦》的書寫模式中,漢武帝代替了天上唯一的主宰帝星太一,其乘坐以斗杓為原型的帝車,以東南西北(春夏秋冬)的方位順序在天界巡游。換言之,在司馬相如塑造的文本語境中,漢武帝是宇宙中超越太一的至高無上的神格。所以,正是基于這樣的語境,從《大人賦》“部乘眾神于瑤光”,“使五帝先導兮,反太一而后陵陽”,“廝征伯僑而役羨門兮,屬岐伯使尚方”,“祝融驚而蹕御”,“使句芒其將行”,“召屏翳誅風伯而刑雨師”,這些文辭表述可以看到,諸神只不過是供漢武帝驅使的奴隸,甚至可以任意誅戮刑殺,而不必有絲毫顧忌。司馬相如的《大人賦》開創了一個重要的范式,即星宿不再只是詩人想象中游歷問道的方外場域,在統一帝國的語境中,被賦予了強烈的政治內涵,更是權力和話語的特殊象征。這一新的范式也為后來的辭賦家所沿用,由于天官體系勾連了天界與人間,所以辭賦中關于星宿的書寫也不單局限于方外世界,而同樣也適用于現實世界,而這一文學場景的實現往往和政治語境密切相關。

漢代對于郊祀之禮極為重視,漢初董仲舒在《郊事對》中就已經總結指出:“所聞古者天子之禮,莫重于郊。郊常以正月上辛者,所以先百神而最居前。禮,三年喪,不祭其先,而不敢廢郊。郊重于宗廟,天尊于人也。”祭祀本就是古人以一系列儀式和典禮溝通神鬼的重要手段,尤其是國家層面的祭祀,這一行為的背后不僅有著溝通天人的訴求,還包含著對于政治權力的強調。郊祀類辭賦是漢賦的重要書寫題材之一,辭賦家在創作這類辭賦時,需要考慮到祭祀儀式背后的天人關系,以彰顯出統一帝國的意識形態,如揚雄《甘泉賦》“于是乃命群僚,歷吉日,協靈辰,星陳而天行。詔招搖與太陰兮,伏鉤沉使當兵”,“配帝居之懸圃兮,象泰壹之威神。洪臺崛其獨出兮,北極之嶟嶟”,“左欃槍而右玄冥兮,前熛闕而后應門”。《甘泉賦》中出現了大量的天文內容,然而這一文學場域看似是天界星宿物象的鋪陳,實際是將天上的天官與星象移植到人間,用以構建帝王的儀仗以及威嚴。揚雄以星宿鋪陳排比漢成帝祭祀場面的辭賦寫作技巧就是因襲自司馬相如的《大人賦》,而《甘泉賦》營造出的天界場景既符合甘泉祭祀通天的儀式氛圍,又彰顯出漢成帝德配于天的政治內涵。

在西漢,郊祀最重要的兩個祭主是汾陰后土與甘泉太一,后土以象征地,太一以象征天,而這兩地的祭祀活動也往往是漢代賦家的寫作主題。在這些賦家創作的辭賦中,可以看到許多有關星宿的書寫,如《大人賦》、《甘泉賦》、《河東賦》等。由于星宿寓意指向的可變性,辭賦中的天界與人間往往難以區分,郊祀祭神儀式的神秘感也愈發突顯。所以,郊祀類辭賦中的星宿書寫既可以營構出天人相合的禮儀場景,又能夠與帝王的政治身份相匹配。

除了郊祀祭天,帝王的宮室與都城往往也是政權的重要象征,客觀地理上的形勢只是其功能的一個層面,其背后同樣凝聚了相當深遠的政治與文化意義。漢代的宮室建筑多象天而設,無論是西漢長安,還是東漢洛陽,都城設計與宮室形制都體現出古人天人合一、時空一體的觀念。對于這一文化心理,東漢王延壽在《魯靈光殿賦》就已經點出:“規矩制度,上應星宿,亦所以永安也。”宮室的建制法象星宿,目的是與永恒的天象相協,以保求永久的安寧。漢代兩京都城建制法象星宿的意義遠不止于此,天命、德運與正統才是重點所在,辭賦家深諳這一道理,因而在辭賦中不斷宣揚宮室和都城乃是天之所象、法統所在。班固《西都賦》:“其宮室也,體象乎天地,經緯乎陰陽。據坤靈之正位,放太紫之圓方。”此處“太紫”是太微和紫宮,班固點出,長安宮室的建制是象仿天地的杰作,既能體合陰陽之道,又是人間地理中正之所在。

然而,問題的癥結在于,漢代分為東西兩漢,建都長安或洛陽都城一直是東漢人爭論的焦點,所以,辭賦家常會寄言星象以論證正統所在。對于“洛邑褊小”之譏,東漢崔骃在《反都賦》指出:“建武龍興,奮旅西驅……潛龍初九,真人乃發。上貫紫宮,徘徊天闕。握狼狐,蹈參伐。陶以乾坤,始分日月。”在《反都賦》中,崔骃將光武帝劉秀塑造成手握乾坤、上應天文的真人,以此來說明建都洛陽乃是有天命庇佑的。這種以天文來論正統是漢賦的重要書寫模式,所以,即便到了東漢末年,漢獻帝移駕許縣,漢祚已經相當式微,楊修撰寫的《許昌宮賦》依然指出:“于是儀北極以遘撩,希形制乎太微。”許昌宮只是漢獻帝的臨時避難所,其建制根本無法和長安以及洛陽相比,然而,楊修依然以天帝所居的太微之宮比擬許昌宮,意謂漢獻帝仍然是天下的共主,正統依然在漢。

也正是基于天文和政治的密切聯系,漢代辭賦中的天文和星象往往是京城和權力中心的指代。劉歆《遂初賦》:“昔遂初之顯祿兮,遭閭闔之開通。跖三臺而上征兮,入北辰之紫宮。備列宿于鉤沉兮,擁大常之樞極。總六龍于駟房兮,奉華蓋于帝側。”《遂初賦》的開篇全用星宿作為典故:以天門閶闔比喻通向仕途之路,三臺星比喻進入朝廷的階梯,紫宮比喻政治權力的中心。劉歆以星官學說中的內容表明自己曾經顯赫的仕宦經歷,并借以隱喻和指代現實政治。

綜上所述,可以看到,隨著統一帝國的形成,星官學說也相對固定下來,星宿的含義不再只是客觀天象的代表,更重要的是其與政治掛鉤,構筑起了漢代天人學說的主要知識框架。其中,紫宮和太微區域構成了星官學說中的核心區域,這兩個星區不僅是重要的天文場域,同時也是政治權力中心的象征。這種學說的變化也同樣影響到了辭賦家的文學創作,司馬相如的《大人賦》改變了以往《楚辭》作品中宣游列宿、求道于天的辭賦主題,開創了新的辭賦書寫范式,即將天上的星宿與人間的政治相聯系,這一書寫模式亦為后來的辭賦家沿用。因此,漢代辭賦中的星宿書寫多帶有強烈的政治語境,且包含著辭賦家重要的現實寄托。通過了解這一文化背景,可以更好地理解漢代辭賦的文學特質以及內在思想。

三 從五官到三垣:天官學說的定型與天文專門類辭賦的出現

從先秦到兩漢,雖然辭賦中有不少內容與星宿有關,且這些與星宿有關的內容對于辭賦的句義甚至是整體文義的解讀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但并沒有出現通篇專門記錄天上星官的辭賦。然而,到了六朝以至于隋唐,出現了許多專門記錄天上星官的辭賦,如《觀象賦》、《天文大象賦》、《渾天賦》等,這些辭賦詳細記載了天上的星官及其方位,其性質與史書中的《天官書》、《天文志》十分相似。值得注意的是,從南北朝到隋唐,是中國天文學發展相當迅速的一個時間段,許多星宿的名稱在這一時間段得到了明確的定義,而中國古代的天官學說由五宮四象發展到三垣二十八宿也是在這一時間段。

二十八星宿是先秦以來傳統天官學說的共識,而三垣這一概念則是后來出現,其形成經歷了相當漫長的時間。紫宮和太微這兩個名詞出現的時間相當早,因為從星象實際觀測的角度來說,天空中這兩大區域是十分容易注意到和觀察到的。早期典籍中的紫宮和太微二宮與后世紫微垣和太微垣有很大差別,且三垣中的天市垣是當中最后才形成的星區。從張淵《觀象賦》的記載來看,至遲到北魏時期,天市垣仍沒有最終形成。但是,從張淵《觀象賦》的記述可以看到,此時的天市與以往史書中的天官記載已經大有區別了,《觀象賦》:“天市建肆于房心,帝座磥落而電燭。”自注:“天市二十四星在房心北,帝座一星在天市中心。”《史記·天官書》中記載的天市僅是房宿東北區域下旗星中的四顆星,到了《漢書·天文志》中則增多了“天市中星眾者實,其中虛則耗”的記述,而到了《觀象賦》中,天市星區有了明顯的擴大,可以看到天市宮有向天市垣轉化的趨勢。所以,張淵的《觀象賦》是研究由五官四象轉向三垣二十八星宿的重要文獻。

在隋代丹元子的《步天歌》中,已經可以看到紫微宮、太微宮以及天市宮三宮并列的情況了,只是“宮”的稱謂還沒有完全轉為“垣”。《天文大象賦》是研究三垣二十八宿的重要材料,而對于這篇作品的作者說法眾多。這篇賦被收錄到南宋陳普的《石堂先生遺集》中,而在《漢魏六朝百三家集》、《歷代賦匯》中的作者署名則是漢代張衡,在《續古文苑》、《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中又變成了隋代李播。同一篇文獻,作者有多種說法,且年代相差巨大。也就是說,作者的身份其實決定了這篇文獻的年代,而《天文大象賦》中記載的天官體系就會被加之于作者的時代上。因此,確定《天文大象賦》的作者則是相當重要的,清代學者顧廣圻《隋李播天文大象賦后序》云:

嘉慶庚申歲,淵如先生在浙中,得晴川孫之騄手抄本《大象賦》并《注》一帙,題云張衡《大象賦》,苗為注。因考《困學記聞》云:《大象賦》,《唐志》謂黃冠子李播撰,《李臺集解》:“播,淳風之父也。”今本題楊炯撰,畢懷亮注。《館閣書目》題張衡撰,李淳風注。愚觀賦之末曰“有少微之養寂”云云,則為李播撰無疑矣。播仕隋高祖時,棄官為道士。張衡著《靈憲》,楊炯作《渾天賦》,后人因以此賦附之,非也。故改定題為《天文大象賦》,李播撰。

《天文大象賦》文末內容為:“有少微之養寂,無進賢之見譽。參器府之樂肆,掌貫索之刑書。恥附耳之求達,方卷舌以幽居。且扃扉而絕駟,奈臨河而羨魚。望天門而屏跡,安知公卿之所如。”顧廣圻認為,這段文字反映出的作者心態與李播的歷史事跡相吻合,所以《天文大象賦》的作者是李播。實際上,以賦流露出的心態和情感考論作者的做法是相當不嚴謹的,這篇賦仍有頗多可注意之處。首先,《崇文總目》、《新唐書》、《楚辭補注》等文獻就已經著錄或引用《天文大象賦》了,這些文獻都在南宋陳普以前,故可將這篇賦作從《石堂先生遺集》中剔除。其次,這篇賦已經出現了“垣”的稱謂,如“中有崇垣,厥名天市”,“長垣崇司域之備,少微彰處士之懿”,“奮槍棓以示慝,峙樓垣而表戾”等,尤其當中出現了天市垣的稱謂,而漢代天市垣尚未成型,這說明這篇賦絕不會是張衡的手筆。再次,《天文大象賦》中對于某些星官功能的描述有一定的知識來源,如:“尚書咨諏以納言”,《開元占經》引《甘氏贊》:“尚書納言,夙夜咨謀。”“柱史記私而奏職”,《開元占經》引《甘氏贊》:“柱下史記過,密移東廚。”“陰德周給乎其隅”,《開元占經》引《甘氏贊》:“陰德惟惠,周民賑撫。”“大理詳讞乎其側”,《開元占經》引《甘氏贊》:“天理執平,首鞫魁頭。”“天柱司晦朔之序”,《開元占經》引《甘氏贊》:“天柱立政,朔望懸書。”從這些舉例可以看到,《天文大象賦》中關于天官職能的描述與《甘氏贊》中的記載基本吻合。《隋書·天文志》載,“三國時,吳太史令陳卓,始列甘氏、石氏、巫咸三家星官,著于圖錄。并注占贊”。由此可知,《甘氏贊》應當是陳卓所作,而《天文大象賦》乃是依據陳卓的天官體系而來,其中對于星區的劃分反映出的是隋唐時期的特點。由此可知,李播應當是《天文大象賦》的作者。

這一時段出現如此高度專業化的天文類辭賦并不是偶然,這與辭賦文學本身的發展以及時代背景緊密相連。首先,辭賦文學的一個重要特點就是鋪陳排比,即在一段文句中大量羅列同種類型的事物,無怪乎清人認為辭賦有近似于類書的功能。天文一直組成辭賦的重要內容,《遠游》、《大人賦》、《甘泉賦》、《遂初賦》等文本就已經有關于星宿的大段描寫了,只是沒有單獨成篇。并且,辭賦中四方五位的地理格局和星官圖十分類似,以往辭賦對于實際地理的描寫已經相當成熟,天文類辭賦的出現是結合了既有的辭賦模式而衍生出的最新題材。

其次,這些天文類辭賦的作者都有相當深厚的天文歷算類的知識背景。《魏書》記載:“張淵,不知何許人。明占候,曉內外星分……又仕姚興父子,為靈臺令。姚泓滅,入赫連昌,昌復以淵及徐辯對為太史令。世祖平統萬,淵與辯俱見獲。世祖以淵為太史令,數見訪問。”《渾天賦序》記載:“(楊炯)始以應制舉補校書郎,朝夕靈臺之下,備見銅渾之儀。”從這兩段記載可以看到,張淵和楊炯都曾供職于靈臺,靈臺本就是古代觀測天文的機構。《續漢書·百官志》載:“太史令一人,六百石。本注曰:掌天時、星歷……靈臺掌候日月星氣,皆屬太史。”李播事跡史籍罕征,據《舊唐書·李淳風傳》記載:“李淳風,岐州雍人也……父播……淳風幼俊爽,博涉群書,尤明天文、歷算、陰陽之學。”李淳風自幼熟習的天文、歷算、陰陽之學應當有相當深厚的家學淵源,從側面可以推知李播在天文方面應當涉獵頗深。

天文往往與一個朝代的政權密切相關,西漢時期就有齊人甘忠可偽造《天官歷》、《包元太平經》稱言“漢家逢天地之大終,當更受命于天”,此后,漢代圖讖之學大為盛行。到了晉代,晉武帝正式頒布政令,禁止“星氣讖緯之學”,而這一禁令也為后來的統治者所襲用。天文類辭賦的出現看似與時代背景相悖,其實不然,統治者所禁忌的不是客觀意義上的天文,而是由天文引申出來的讖言、符命、災異等,這些內容會蠱惑人心,進而撼動統治者的政權。天文類辭賦僅是客觀意義上的對于星宿的記錄,不存在推算歷法、占驗天象、預測征兆等事宜。并且,以辭賦的形式描寫天官,可以將抽象難懂的天文學說簡易形象化,例如張淵《觀象賦》:“陟秀峰以遐眺,望靈象于九霄。睹紫宮之環周,嘉帝坐之獨標。瞻華蓋之蔭藹,何虛中之迢迢。觀閣道之穹隆,想靈駕之電飄。”《觀象賦》從天官圖的核心區域紫宮開始寫起,以韻文的形式構筑出氣勢恢宏的天官圖景,如此,更利于讀者理解、記憶以及背誦。

由六朝至隋唐,中國天文學的發展相當迅速,三垣二十八宿的天官體系逐漸形成,天文類辭賦是研究這一知識體系形成的重要文獻材料。值得注意的是,星官書寫固然是構成此類辭賦的主要內容,但天文類辭賦并非沒有文學思想,如張淵《觀象賦》:“尋圖籍之所記,著星變乎書契。覽前代之將淪,咸譴告于昏世。桀斬諫以星孛,紂酖荒而致彗。恒不見以周衰,枉蛇行而秦滅。諒人事之有由,豈妖災之虛設。誠庸主之難悛,故明君之所察。”結合典籍中的天文記載,張淵指出夏商周秦世代滅亡之前,都有災異的天象示警,這就意味著人間的君主必須要洞察上天的示警,否則就會亡國滅身。而想要知道上天示警的先決條件,就是必須要對天官有所認知,否則,即使出現異常也無法通曉天象背后的原理。可以看到,古人對天象關懷的背后不僅僅是想要認知天上的各類星宿,更重要的是由天道引申出的人事規律。所以,天文類的辭賦雖然有大量的星宿描寫,但其實蘊涵著作者的美政思想。無論是《觀象賦》,還是《天文大象賦》、《渾天賦》,抑或是其他天文類辭賦,無不是作者心中完美天道的反映。整飭而嚴謹的天官體系其實是一種完美的職官構筑,星官構筑的天官體系所映射的對象是人間的官僚體系。天官體系象征的政治秩序是理想,官僚體系象征的則是現實,現實和理想的落差會使得人們更加關注頭頂的永恒星空,因此,天文類辭賦會寄托作者更為幽微和深刻的思考以及心緒。

四 漢唐辭賦中的天文書寫及相關問題

從上文的分析可以看到,在唐代以前,中國的天官學說主要有三個重要的時段,隨著天官學說的演進,不同時段的辭賦所展現出的天官知識也不盡相同。當然,這只是一種非常理想的狀態,即辭賦中的天文書寫會根據天官知識的演進而發生變化,兩漢辭賦反映的就是兩漢時期的天文思想,而沒有先秦時代的孑遺;六朝的辭賦中一定有關于四象演變到三垣的知識材料;唐代以后的辭賦中涉及的天文內容應當與《五行大義》、《開元占經》以及新舊《唐書·天文志》中的天體體系相近。實際上,辭賦中的天文書寫確實會隨著天官學說的演進而變化,但文學有自己的表達方式以及語境體系,因而,辭賦中涉及到的天文內容是相當復雜的,尤其當天文類的語匯成為文學典故的時候,追問其背后的知識和思想來源是非常必要的。縱觀隋唐以前辭賦中的天文書寫,仍有不少獨特的現象值得注意。

其一,由于早期典籍亡逸散失,一些古代的天文知識、典故以及學說有賴于辭賦文學保存。劉向《九嘆·遠逝》:“合五岳與八靈兮,訊九鬿與六神。”王逸注:“九鬿,謂北斗九星也。言己忠直而不見信用,愿合五岳與八方之神,察己之志,上問九鬿六宗之神,以照明之也。”在一般的認知觀念中,北斗是由七顆恒星組成,《九嘆·遠逝》中卻出現了九星的說法。在先秦兩漢的文本中,僅有《素問·靈樞經》中的“九星懸朗,七曜周旋”可以與之相互參證。這一說法看似無稽,實則有一定的天文學原理,竺可楨、陳久金等學者指出,招搖和玄戈二星應當是北斗九星的最后兩星,在距今六千年前至三千六百年前的黃河流域,當時的人是可以觀察到北斗九星的,只是由于歲差的緣故,這兩星便不再綴于七星之后。因而,后世有些學者提出,北斗九星中的最后兩顆星是隱藏的陰星,如《史記·天官書》司馬貞《索隱》引徐整《長歷》:“北斗七星,星間相去九千里。其二陰星不見者,相去八千里也。”

其二,對于辭賦家來說,其辭賦為了避免與前人重合,往往會刻意采取陌生化的表達方式。因此,前人辭賦中出現過的典故和名物常常以另一種新的面貌和形式出現在新的辭賦中。劉向《九嘆·思古》:“鐘牙已死,誰為聲兮?纖阿不御,焉舒情兮?”王逸注:“纖阿,古善御者。”王逸的注釋十分淺顯簡略,這里的“纖阿”用典其實比較復雜。月御為望舒是先秦以來就有的典故,《離騷》中就有“前望舒使先驅兮”的記述,相比于望舒而言,纖阿出現的時間較晚,《初學記》引《淮南子》逸文:“月一名夜光,月御曰望舒,亦曰纖阿。”一些漢代辭賦家在文學創作時,為了避熟就生,不采用“月御為望舒”的說法,而是采用纖阿,司馬相如《子虛賦》“陽子驂乘,纖阿為御”即是如此。《九嘆·思古》中的用典則更為繁復,此處既拋棄了常見的“月御為望舒”的用法,又融入了新的文學意象,《史記·司馬相如列傳》司馬貞《索隱》引服虔注:“纖阿為月御,或曰美女姣好貌。”推敲《九嘆·思古》的語境,這里的纖阿結合了《離騷》、月御以及美女的三種疊加含義,表達的是詩人沒有心意匹合的先驅者可供訴說衷腸。

這種避熟就生的天文書寫模式在辭賦文學中相當常見,而這種寫作技巧也往往會反映出文本背后相當復雜的知識語境。王褒《九懷·昭世》:“使祝融兮先行,令昭明兮開門。馳六蛟兮上征,竦余駕兮入冥。”這段內容說的是詩人讓祝融為天界的先導,命令昭明為其打開天界之門,這段文辭顯然是脫胎自《離騷》“吾令帝閽開關兮,依閶闔而望予”以及《遠游》“祝融戒而還衡兮,騰告鸞鳥迎宓妃”。在《九懷·昭世》中,王褒將天界的守門者“帝閽”改換為了“昭明”,對于“昭明”一詞的解釋,王逸和洪興祖沒有注釋,后來學者如王泗原、湯炳正也只是指出昭明為星名,并沒有交代昭明星為天界守門者的背后原理。《史記·天官書》:“昭明星,大而白,無角,乍上乍下。”司馬貞《索隱》引《春秋合誠圖》:“赤帝之精,象如太白,七芒。”裴骃《集解》引孟康注:“形如三足機,機上有九彗上向,熒惑之精。”昭明星可以上下移動,這一特點與連接人間和天地的使者十分類似。同時,根據《索隱》以及《集解》的引述可以看到,昭明星為赤帝之精或熒惑之精,而赤帝與熒惑皆是五行中的火的象征,在《國語》、《山海經》、《呂氏春秋》等典籍記載中,祝融為火神。所以,《九懷·昭世》中將“帝閽”替換成“昭明”看似只是名詞變化,但其背后是有一系列知識以及思想在支撐運作的,而理解這些辭賦中出現的天文名詞不僅需要具備一定的天文知識,更需要結合文學文本的語境進行具體分析。

其三,天官知識在變動和演進的過程中,與之相關的天文思想和概念也在改變,當時的辭賦家在進行辭賦創作的時候未必會意識到這一問題,但是站在后世研究者的角度上,需要看到辭賦中思想和觀念的變動以及其背后的學術原因。太一是自先秦就已經出現的天神,如宋玉的《高唐賦》“醮諸神,禮太一”。然而,隨著時代的變化,與之相關的學說以及思想也在發生改變,而辭賦中的用典也隨著發生變化。王褒《九懷·危俊》:“望太一兮淹息,紆余轡兮自休。”注:“觀天貴將止沉滯也。”。王逸將此處的“太一”解釋為“天貴”,這一稱謂是來自于《史記·封禪書》“天神貴者太一,太一佐曰五帝。古者天子以春秋祭太一東南郊”。到了東漢,由于讖緯符命學說的影響,出現了許多新的與天文有關的概念和思想,仍以“太一”為例,班彪《覽海賦》:“通王謁于紫宮,拜太一而受符。”此處太一受符的典故是來自于讖緯文獻,《太平御覽·方術部》引《黃帝出軍訣》:“昔者,蚩尤總政無道,殘酷無已。黃帝討之于涿鹿之野,暴兵中原。黃帝仰天嘆息,愀然而睡,夢西王母遣人披玄狐之裘,以符授之,曰:‘太一在前,天一備后。得兵契信,戰則克矣。’”可以看出,隨著時代的改變,古人對于太一的理解也在發生改變。這也就意味著,某一相同語匯的含義在不同時期的古人觀念中可能千差萬別,而今人在理解和研究時需要格外注意其中的變化。

更為重要的是,太一主神的地位隨著時代變化,在不斷下降,到了六朝時期,太一就已經不再是天界的主神了。《晉書·禮志上》:“明帝太寧三年七月,始詔立北郊,未及建而帝崩。及成帝咸和八年正月,追述前旨,于覆舟山南立之。天郊則五帝之佐、日月、五星、二十八宿、文昌、北斗、三臺、司命、軒轅、后土、太一、天一、太微、句陳、北極、雨師、雷電、司空、風伯、老人,凡六十二神也。”在漢代典籍中,五帝為太一之佐,但是到了隋代,太一的地位甚至還不如五方天帝。太一地位的下降應當與北天極變動有關,而取代太一的是勾(句、鉤)陳中的耀魄寶,《晉書·天文志上》:“鉤陳口中一星曰天皇大帝,其神曰耀魄寶,主御群靈,執萬神圖。”這一思想變化也同樣體現在辭賦當中,如唐代劉允濟《天賦》“分泰階而立極,光耀魄以司尊。懸兩明而必照,列五緯而無言”,楊炯《渾天賦》“天有北辰,眾星環拱,天帝威神。尊之以耀魄,配之以勾陳”,可以明顯看到漢唐辭賦之間的變化與差異。

其四,漢唐時期的天官學說雖然在不斷變動,但有時候辭賦家的辭賦創作未必需要緊跟最新的天文學說以及思想,文學本就經常脫離于現實,因而,辭賦中出現的一些天文書寫和用典也就會與真實天文學說產生錯位。唐裴度《二氣合景星賦》:“嘒彼躔次,行諸歲時。昏在昴中,示春物之將蠢爾。”在傍晚觀察南中天的星宿位置是古人確定時間和季節的重要手段,此處“昏在昴中,示春物之將蠢爾”指的是當昴宿在黃昏時分的南中天出現的時候,季節將會從冬季轉為春季。這里的“昏在昴中”并非唐代的真實天象,而是取典于《逸周書·周月篇》:“惟一月既南至,昏,昴、畢見,日短極,基踐長,微陽動于黃泉,陰慘于萬物。”《周月篇》是以周正建子為歲首,若換算成夏歷則應當是十一月,十一月昏昴見也只是《周月篇》學術體系中的天象,因為在《禮記·月令》中十一月黃昏所見的星宿為東壁。所以,裴度《二氣合景星賦》此處僅是取典于《逸周書·周月篇》中十一月昏見的記載。

再以太一之神為例。上文已經提及,太一之神在六朝以后已經讓位于耀魄寶,但是很多后世的辭賦依然是將太一視為最為天界的最高神,如晉成公綏《天地賦》“統群生而載育,人托命于所系,尊太一于上皇,奉萬神于五帝”,唐趙蕃《眾星環北極賦》“是知統太一而為眾,處天心而稱極。故能總懸象之綱,作垂光之則”,唐劉允濟《明堂賦》“表至德于吹萬,起宏規于太一”等,可以看到,天文學說以及相關概念與文學書寫之間有時是存在一定錯位的,這種錯位也就意味著,在處理這些辭賦中的天文內容時,追問其知識、思想以及觀念的構成和來源是必不可缺的。若是跳過這一環節,便無法深入到文學文本背后的語境中,如此,則無法把握文本的內涵與思想。

其五,歷來的天官學說都是文字配合圖像,文字無法精細地描述各種星宿的形狀以及分布位置,因而對于研習者而言,圖像的輔助更利于掌握復雜的天官系統。無論是出土的早期的《天文氣象雜占》,三國時期陳卓依據甘氏、石氏、巫咸氏繪制的三家星官圖,還是后來的敦煌星圖,都是圖文相配,相輔相成。同樣,辭賦家在進行辭賦創作的時候,心中也會有這樣一幅知識圖景,但這一圖景不是恒成不變的,而是流動變化的。從《離騷》、《遠游》,到漢代張衡《思玄賦》、晉代成公綏《天地賦》、隋代李播《天文大象賦》,再到唐代楊炯《渾天賦》,雖然書寫的對象都是頭頂上的天空,但其背后的天官圖景是完全不同的。不僅人間的地理會發生改動,天體的位置也會發生變動,因此,辭賦中展現出的天界空間也就各自有別。不僅如此,辭賦中方位順序敘述的不同,也昭示出作者知識觀念的不同。在《遠游》中,主人公游天的方位順序是中-東-西-南-北-中,對于天界中部區域的離開與回歸,可以看到《遠游》主人公對于中宮天極的重視。并且,由東至西的游歷順序,也與《離騷》“朝發軔于天津兮,夕余至乎西極”的方位敘述暗合。在司馬相如的《大人賦》中,作品主人公“大人”游天的方位順序是東-南-西-北,這種游天的方位順序既與北斗在天空中的方位變化順序相合,又與春夏秋冬的節令變化相應。《渾天賦》中對于天界方位的描寫順序是東-北-西-南,則是來自于《晉書·天文志》二十八舍東方-北方-西方-南方的順序排列。當然,星官圖的不斷變動歸根結底是由于星象積歲有差,實際觀測和天文歷法也隨之發生變化。

其六,《晉書·天文志》總結古代天體學說有蓋天、渾天和宣夜三種,其中,宣夜說并無典籍資料流傳下來,傳世文本所體現的天體學說仍以蓋天和渾天為主。蓋天和渾天二說是唐以前學者爭論的重要話題,因而漢唐辭賦文本中體現的天體觀念也不盡相同:屈原的《天問》、托名賈誼的《惜誓》、司馬相如的《上林賦》等,這些文本背后的天體觀念都是戰國以來流行的蓋天說;而張衡的《思玄賦》、李播的《天文大象賦》、楊炯的《渾天賦》等,這些文本昭示出的天體觀念乃是后來興起的渾天說。無論辭賦所體現的天體觀是蓋天還是渾天,這些觀念都與當時的歷史背景以及作者的學術思考密切相關。不同的知識系統決定不同的認知,而這些認知會直接影響辭賦家的宇宙觀和天道觀,辭賦中蘊涵的天人之思亦會迥然相異,對于這部分內容的辨析和研究也是為歷來學者所忽視的。

綜上,可以看到辭賦中的天文書寫是相當復雜的,文本內容的背后交織著各種觀念、思想以及知識,而將這些概念梳理清楚只是辭賦研究的先決條件,只有回歸和貼近文本的語境才能把握作者想要表達的思想內涵和隱藏語義。

五 余論

古書的分類與排序往往能體現出古人的觀念,許多類書性質的典籍都將“天”部列在篇首,以突顯出其無可比擬的地位,如《藝文類聚》、《初學記》、《太平御覽》等。對于天的思索凝結著古人深刻的哲思,辭賦中有關天文的書寫是承載這一思想的重要途徑之一。可以看到,以賦類作品為聚的文章總集也多將“天部”置于卷首,《事類賦注》、《歷代賦匯》、《歷朝賦格》等皆是如此。值得注意的是,辭賦中有關天文的書寫現象是相當復雜的。一方面,從先秦以至隋唐,人們對于天的認知和觀念在不斷變化,與其相關的學說、思想和觀念也在不斷演進。并且,中國古代的三垣二十八星宿體系基本在這一時間段內形成,而辭賦中的天文書寫恰好可以作為一面鏡子,能折射出其中的變動。另一方面,掌握相關的天文學說以及知識是理解辭賦語境的必要條件,而文本背后的內涵仍需要文學研究者不斷努力探索和研究。

值得注意的是,辭賦中的天文書寫并不止于隋唐,唐以后的辭賦依然可以看到這一現象,也就是說,這一獨特的文學現象是貫穿中國古代歷史的。更為重要的是,六朝時期,印度天文學傳入中國,明清時期,西方天文學傳入中國,這些外來的學說對古代天文學產生了不小影響。那么,本土的知識變動是否對辭賦文學表達帶來影響,如果有影響,又體現在哪些方面?辭賦文本是一個各種知識、思想以及概念等合力下的產物,而涉及到天文的內容或許是時代思想變遷的反映,或許只是用典的文學表達,這都需要從長時段的角度仔細尋繹和考察,才能看到其中的異動。目前有關這部分內容的研究并不多,本文只是獻曝之作,由于年代跨度之大、涉及文本之多以及相關知識的復雜性,結論未必熟思精深,相關的問題仍有待學者繼續深入研究。

Evolution of Astronomical Doctrine and the Writing of Ci and Fu in the Han and Tang Dynasties

Yin Zhiyuan

Department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200241, China

Abstract: The Han and Tang dynasties were the most prosperous period for the development of Ci and Fu literature, and was also the time when the traditional Chinese astronomical doctrine took shape, i.e., from the system of the five palaces to the system of the three enclosures and the twenty-eight lunar mansions. This unique literary phenomenon reflects not only the unique knowledge structure of the ancients, but also the importance they attached to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heaven and man. However, astronomical doctrines are not immutable, and as they evolve, the astronomical writing in Ci and Fu also change. Therefore, the astronomical writing in ci and fu involves different doctrines and concepts, and the knowledge behind the texts varies. This means that relevant astronomical doctrines and knowledge is a prerequisite for understanding Ci and Fu, while the texts still need to be constantly explored and studied by literary researchers. In this way, the culture, thoughts and ideas of the ancients can be appreciated.

Key words: Han and Tang dynasties; Ci and Fu; astronomy; literary writing

[責任編輯:唐 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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