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宋代茶詩中的北苑貢茶

摘要：宋代是一個承前啟后的時代，是中國歷史上經濟、文化、科技、創新繁榮昌盛的時代，當時茶業經濟規模迅速擴大，宋代采取貢茶等政策以加強對茶業的管制以增加財政收入。相較于唐代，宋代貢茶不但求早求量，而且注重品質。北苑茶詩是我國詩歌史的重要組成部分之一，稱得上是宋代茶文化興盛的標志。文章研究了宋代茶文化著作和相關文獻資料，探討了北苑茶詩與貢茶及二者之間的聯系，提出貢茶的發展促進茶詩進步的初步結論，以期為我國優秀傳統茶文化的傳承提供參考。

關鍵詞：宋代；北苑；貢茶；茶詩；茶文化

中圖分類號：G124" " " " " " " " " " " "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 " " " " " " " " " " " " "文章編號：1000－3150 （2023）04-69-6

Discussion about Beiyuan Tribute Tea from Famous

Tea Poem in Song Dynasty

LUO Hao

Longyan Institute of Agricultural Sciences， Longyan 364000， China

Abstract： Song Dynasty， inheriting the past and ushering in the future， is an era with thriving and prosperous economy， culture， science， technology， and innovation in Chinese history. At that time， the economic scale of tea industry expanded rapidly. The government managed to increase the financial revenue by strengthening the control of tea industry with the policies such as tribute tea. Compared with Tang Dynasty， Song Dynasty's tribute tea not only demanded early and quantity， but paid attention to quality. Beiyuan tea poetry is one of the important components in Chinese poetry history， which deserves to be called the symbol of prosperity of tea culture in Song Dynasty. In this paper， the connection between the unique Beiyuan tea poetry in Song Dynasty and the tribute tea history was emphatically discussed and studied by analyzing numerous works and literatures about tea culture in Song Dynasty. In conclusion， the development of tribute tea promoted the progress of tea poetry， and this paper provided a certain reference value for inheriting excellent traditional Chinese tea culture in modern society.

Keywords： Song Dynasty， Beiyuan， tribute tea， tea poetry， tea culture

宋代是一個文化繁榮旺盛、百花齊放的時代，雖然北宋后期國力空虛，南宋時期整個社會積貧積弱，但國學大師陳寅恪還是如此評價宋代的文化：“歷數千載之演進，華夏之民族文化，于趙宋之世造極。”而茶文化則是宋代蓬勃文化叢中一朵奇葩。結合有關宋代的茶學專著，從茶葉產地、采摘、制造，茶事中的斗茶、點茶、分茶等方面，闡述宋代北苑茶詩與貢茶史的聯系，通過茶詩去了解和理解貢茶，總結茶詩中各方面所體現的貢茶文化和歷史，為我國優秀傳統茶文化的傳承提供參考。

1" 宋代茶詩概況

中國是茶的故鄉，也是詩的國度。我國自兩晉朝代開始就有茶詩的蹤跡，當代茶書或是以左思《嬌女詩》為首，或是從張載《登成都白菟樓》發軔。茶詩是中國茶文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對了解我國古代歷史和文化具有重要的價值，不但可觀察到時代的演變和進步，而且啟發后人對禪茶一味真諦的領悟。

宋代茶文化之所以比唐代更為繁榮，一個重要之處便是茶書專著和茶詩的大量出現。據統計，宋代茶書專著的數量約占古代茶書總數的四分之一，有趙汝礪《北苑別錄》、熊蕃《宣和北苑貢茶錄》等23部，宋代茶詩詞收錄5 000余首，是歷代茶詩詞數量最多的朝代，遠遠超過唐代的600余首，這足以說明宋代茶文化較之唐代更為興盛和繁榮[1]。茶詩的創作內容或吟詠名茶，或反映茶事，或描寫物態，或書寫茶韻雅趣。詩仙李白流傳至今的名篇近千首，也不乏有描寫茶的佳句名篇，如“茗生此中石，玉泉流不歇。叢老卷綠葉，枝枝相接連”。

宋代寫茶詩的文人墨士不在少數，名篇佳作也數不勝數，如杜耒《寒夜》、陸游《烹茶》、朱熹《茶灶》等，其中吟誦北苑貢茶的茶詩也不少，如林逋《烹北苑茶有懷》、劉著《伯堅惠新茶》等。宋代茶詩內容亦豐富多彩，既有飲茶、煎茶，如蘇轍《和子瞻煎茶》、曾鞏《嘗新茶》等；也有茶之產地、制造，如蔡襄《采茶》、張擴《均茶》等；既有以詩寄托茶道精神，如蘇澈《同遲賦千葉牡丹》、李之儀《滿庭芳》等；也有賦詩訴說品茗藝術，如李虛己《建茶呈使君學士》、黃庭堅《和答梅子明王揚休點密云龍》等，這些茶詩為后人研究宋代茶事提供了可靠的依據。

2" 北苑貢茶歷史背景

2.1" 緣起與發展

自唐伊始，茶葉便廣為熟知，“落日平臺上，春風啜茗時。石闌斜點筆，桐葉坐題詩”。詩圣杜少陵在何氏山森的平臺上飲茶，興之所至作詩。唐盧仝亦云“一碗喉吻潤，兩碗破孤悶……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靈”[2]。可見唐代的文人墨客們都以飲茶為風流儒雅之事。到了宋代，飲茶風俗已相當普及，茶會、試茶、斗茶之風盛行，茶成為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飲品。

關于“北苑”這一名稱由來，多數認為始自南唐李氏，沈括覺得“李氏時有北苑使，善制茶，人競貴之，謂之‘北苑茶’，如今茶器中有‘學士甌’之類，皆因人得名，非地名也”。所以，北苑是園以茶名，茶以使名，而使以禁苑名也[3]。至于北苑茶成為專供皇室之茶，《北苑茶錄》載：“太宗興國二年，遣使造之，規取像類，以別庶飲也。”顧名思義，“規取像類”就是用特殊的模具壓制茶餅，熊蕃《宣和北苑貢茶錄》載：“太平興國初，特置龍鳳模，遣使即北苑造團茶，以別庶飲。”龍鳳模就是帶有龍、鳳圖案的棬模，帶有這類標記的茶餅從此成為皇室專供。

古代帝王嗜茶，尤其是宋徽宗趙佶，愛茶之深數歷代最甚，其撰寫的茶書《大觀茶論》深刻地影響了傳統中國茶文化的觀念與習俗。他將自己愛茶的嗜好與皇帝的權力相結合，使北苑貢茶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宣和北苑貢茶錄》中極大部分貢茶名目都是徽宗在位時添創的，“乙夜清供、承平雅玩、玉除清賞”等無不體現了宋徽宗的奢靡揮霍[3]。

北宋太平興國初年，朝廷遣使臣丁謂前往建安北苑茶園制造龍團、鳳餅，“色瑩徹而不駁，舉之則凝結，碾之則鏗然”[4]。茶餅外圍周邊裝飾著種類繁多的花邊圖案，以區分俗飲之茶，而后蔡襄任福建路轉運使，首創小龍團。繼小龍團之后，北苑貢茶密云龍、瑞云祥龍等精品層出不窮，宋徽宗宣和二年（1120），福建路轉運使鄭可簡創制“銀絲水芽”。之后，“龍園勝雪”的制作精美達到古代茶葉制造的極致。

北苑貢茶的制造技術不斷改進，茶葉愈加細嫩，茶餅愈加小巧，茶餅上的花紋圖案愈來愈精益求精，整個北宋王朝167年間，先后創造出的貢茶品目將近50種。北苑茶園的范圍越來越廣，如石坑茶焙中的烏石高、高尾、蓮湖等原本不屬于北苑茶焙的茶園在慶歷年間（1041—1048）都歸屬了北苑茶園。到南宋淳熙年間（1174—1189），除去那些廢止的茶園，宋代北苑茶園最初時只有25處，到了高峰時期則增加至46處，如橫坑、猿游隴、張坑、龍游案、小苦竹、苦竹里、大小焊、中歷、九案十二隴、麥案、壤園教練隴、鳳凰山等[4]。這些都是對照現在也可以查得出的地名，此時的北苑御茶園范圍與先前對比已經增加了很多。

2.2" 宋代貢茶制度的評價

今人多認為茶葉入貢肇始于商末，發展于唐代而興盛于宋代，到明清時期貢茶才逐漸衰弱直至消亡。貢茶對古代茶葉生產和茶文化的影響是巨大的，是古代君主體現皇權形象，維持地方統治的象征，是古代社會落后的政治制度的產物。隨著皇室飲茶規模擴大，從唐代開始，建立官營督造的“貢茶院”專門從事茶葉生產，以保證皇室貢茶需求，興盛600年的顧渚貢茶院直到明洪武八年（1375）才被朱元璋革除。宋代貢茶的制造工藝極度精致，使得原本對茶葉愛不釋手的文人墨客們更加關注與鉆研，一定程度上推動了我國茶文化的發展。據現有資料統計，宋代以來流傳下來的茶書中關于北苑茶事的記載超過半數。

對于古代茶農來說，貢茶這項制度是皇朝強加的一副沉重鐐銬，無論是自下而上選送的“土貢”，還是朝廷指定的“官焙”，都是對茶農的政治壓迫與經濟榨取。盡管這個變相的“稅制”使茶農茶商深受其害，不利于茶業經濟的進步發展，但是從客觀的角度看，之所以古代貢茶品目隨著時代的發展而增加，就是因為歷代皇朝對茶葉品質的苛求，因而促進了古代制茶技術的提升和改進。從某種意義上看，北苑貢茶的進步發展也為我國歷史名茶的產生和發揚光大夯實了基礎。

3" 茶詩中的貢茶采制

茶與詩，自古就有不解之緣，宋代茶文化的發展離不開北苑茶詩詞的豐富多彩，從茶詩中也能深入了解北苑官焙貢茶的制造特點，宋人流傳至今的文學作品也是記錄中國茶文化史的重要資料，具有極高的學術價值。

3.1" “雪飛一片茶不憂，何況蔽空如舞鷗”——采摘之早

茶之所產，無處不有，品質亦有好壞之分，“北苑龍團，江南鷹爪，萬里名動京關”。然宋人最為推崇的產地非建安北苑貢茶園莫屬。

宋代詩人王禹偁詩曰：“樣標龍鳳號題新，賜得還因作近臣。烹處豈期商嶺外，碾時空想建溪春。香於九畹芳蘭氣，圓似三秋皓月輪。愛惜不嘗惟恐盡，除將供養白頭親。”詩中所言龍鳳茶是當時名貴貢茶，除了皇室外只有親近大臣才可被賜予[5]。詩人因受宋太宗賞識獲賜，感動之余寫下這首《龍鳳茶》，詩中不止一處在吟誦貢茶的珍貴，“愛惜不嘗惟恐盡，除將供養白頭親”。詩人嘗過貢茶后不舍得吃，要把茶珍藏起來準備孝敬父母，忠臣孝子之心暗藏詩中，可見北苑貢茶對宋人影響之大。

貢茶的采摘以早為貴，“凡采茶，應于清明之前后，大概在二月、三月、四月之間”[6]。特別是宋代貢茶的表現尤為突出，“蔬甲初肥雨潤，茶槍小摘春明”“建溪早芽細如針，來春喊聲徧山嶺”，均反映貢茶采摘之早。以建安北苑茶為代表的宋代貢茶，比唐代顧渚、蒙頂茶的采摘時間至少提前半月甚至1個月以上。

陸游的《建安雪》說明品味北苑貢茶最好的時候就在下雪的時候，北苑貢茶即詩中所說的“建溪官茶”“銀瓶銅碾春風里”“香味欲全須小雪”“雪飛一片茶不憂”，這足以說明宋代北苑貢茶采摘時間之早[7]。再者，宋代貢茶采摘時間與唐代相比更具體、更嚴格。

《御園采茶歌十首》的其中一首是詩人為記錄北苑貢茶采摘情況所作：“紛綸爭徑蹂新苔，回首龍園曉色開。一尉鳴鉦三令趨，疾持煙籠下山來。”詩人親身經歷北苑貢茶制造流程，詩歌突出了對采摘時間嚴格要求，點明了北苑貢茶采摘不允許見日出的苛刻要求。出生在福建建陽的南宋茶專家熊蕃，人稱“獨善先生”，平生極為嗜茶，熟知茶事及茶葉生產，著有《北苑別錄》《宣和北苑貢茶錄》等茶書。黃庭堅的《碾建溪第一奉邀徐天隱奉議并效建除體》表達了詩人對北苑茶的喜愛，表述了品質好的茶有助于詩人創作，詩人甚至要“平斗量珠玉”，可見宋人對北苑貢茶的推崇或許到了瘋狂的地步[7]。

3.2" “規呈月圓正，勢動龍初定”——制造之精

茶葉采摘之后便是制造，“自采至于封，七經目；自胡靴至于霜荷，八等”[8]。說明貢茶制造之精準以及貢茶制造要求的嚴苛。在宋人不斷提早采摘時間的前提下，宋代貢茶品目更是以驚人的速度頻頻更迭，只為了滿足歷代皇帝對貢茶精益求精的追求。太平興國二年（976）宋代皇室開始設置龍焙（官焙）制作大龍鳳茶。

宋太宗時中書門下章事丁謂對茶葉極為喜好，所寫的《北苑焙新茶》對北苑貢茶進行了詳細描述，“北苑龍茶者，甘鮮的是珍”。本詩首句就稱贊龍茶，“四方惟數此，萬物更無新”。緊接著就突出北苑貢茶采摘之早和難度之大：“才吐微茫綠，初沾少許春。”指出春天剛到，是茶葉的最佳采摘時機和季節。“顧渚漸投木，宜都愧積薪”。生動地描述了北苑貢茶新茶的采制和烘焙，制好的貢茶為宋朝宮廷所推崇，所以就連顧渚紫筍茶和宜都陽羨茶在北苑茶面前都黯然失色。

其實大龍團茶早期的制造還較為一般，由蔡襄首創的小龍鳳團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精妙絕倫、獨領風騷，其品質與大龍鳳團相比更勝一籌，古人云：“金可有，茶不可得。[9]”可見當時小龍鳳團茶名聲可謂躁動一時。“屑玉寸陰間，摶金新范里。規呈月正圓，勢動龍初起。焙出香色全，爭夸火候是”。蔡襄的這首《造茶》既有小龍團的精致玲瓏和茶香的芬芳馥郁，也突顯了小龍團的珍稀寶貴。

3.3nbsp; “碾細香塵起，烹新玉乳凝”——茶色貴白

唐人偏愛紫茶，陸羽《茶經》中載：“陽崖陰林，紫者上，綠者次。[9]”然而宋人卻以白茶為貴，蔡襄《茶錄》言：“茶色貴白。[10]”這樣的審美取向決定了宋代貢茶的一個基本特質——茶色須白。作為朝廷任命的“茶使”，陸游對貢茶茶色的標準自然是再清楚不過，他在《試茶》一詩中對“茶色貴白”的寫照很有代表性：“蒼爪初驚鷹脫韝，得湯已見玉花浮。”將茶的顏色渲染而出。北宋著名現實主義詩人梅堯臣亦云：“碾為玉色塵，遠及蘆底井。一啜同醉翁，思君聊引領。”詩句中“碾為玉色塵”就很好地詮釋了當時世人對白色之茶的偏愛。郭祥正《謝君儀寄新茶二首》全詩都在夸贊北苑茶乃絕品茶，尤其是“點處成云蕊，看時變雪花”，點茶時茶湯像云朵般，過后再看又像雪花般，這正是北苑貢茶湯色貴白的真實寫照，飽含著宋人對茶湯以白為美的極致追求。

宋人對“白茶”的喜愛造就“建盞”的大力發展，蔡襄《茶錄》中有“茶色白，宜黑盞”“其青白盞斗試家自不用”。建盞釉面紋路多樣，具有兔毫、鷓鴣斑的茶盞，受到時人的珍賞[10]。宋徽宗《大觀茶論》“盞色貴青黑，玉毫條達者為上”，蘇軾《送南屏謙師》“忽驚午盞兔毛斑”，梅堯臣《次韻和永叔嘗新茶雜言》“兔毛紫盞自相稱”，楊萬里《以六一泉煮雙井茶》“松風鳴雪兔毫霜”。黑與白原本對立，但建盞的黑與北苑貢茶茶湯的白相互映襯與融合反而衍生出一種和諧感，二者交相輝映，成為宋代茶文化的標志性符號。

4" 茶詩中的貢茶藝術

宋人不僅在茶葉的制造上推陳出新，在茶事上也與眾不同。在北苑貢茶基礎上產生的點茶、分茶和斗茶就是當時3個代表性的茶事活動，推動了北苑貢茶文化向審美化、藝術化發展。

4.1" “斗茶味兮輕醍醐，斗茶香兮薄蘭芷”——斗茶

斗茶又稱“茗戰”，是一種鑒別、品評茶葉品質的活動，是我國古代品茶藝術的最高表現形式。宋人“斗茶”一詞和“試茶”意思大致，和唐人的“試茶”有些許差別，如楊嗣復《謝寄新茶》“石上生芽二月中，蒙山顧渚莫爭雄”，只看得出詩人品嘗春茶之意，而“朱欄碧甃玉色井，自候銀缾試蒙頂”，卻可看出宋人試茶詩的內容大多寫斗茶。宋代的貢茶最開始的時候大都是北苑官焙制造，宋代貢茶制度的發展很大程度上影響了宋人斗茶風氣，蘇軾的《荔枝嘆》常被看作諷刺和抨擊群臣為爭寵上位而勞民傷財獻媚帝王的力作，但也記錄了因貢茶而斗茶的客觀事實。

斗茶是產茶地區盛行已久的茶事活動，許多文人墨客也喜好斗茶。陸游《四月旦作時立夏已十余日》詩中所提到的“斗旗槍”就是“斗茶”。其實，現在的福建產茶地區，如武夷山產茶區依然保留著“斗茶”的習俗。范仲淹的《和章岷從事斗茶歌》描寫了斗茶的精彩場面——斗味、斗香和斗色的情景等，詩人認為茶勝過酒，茶的品級高低之所以自由公正，是因為比斗在萬眾矚目之下公開進行。宋人的斗茶又有一系列的程序如碾茶、羅茶、候湯等，然后就是宋代最為特色的點茶，點茶在斗茶過程中是重中之重，點茶的成功與否關乎斗茶之勝負。

4.2" “野徑遍穿人借問，僧茶旋點客先嘗”——點茶

“宋代點茶法”是宋人一個獨特的斗茶手法，“茶筅”是其專用的茶具。點茶的手法和效果很不一樣，緊隨著調膏進行“以湯注之，二湯自茶面注之，三湯多寡如前，四湯尚嗇，五湯乃可稍縱，六湯以觀立作，七湯分輕清重濁”[11]。點茶法是宋人主流茶飲技藝和方式，是斗茶由單調的品飲上升到高端賞玩格調的關鍵所在，點茶時茶人細膩極致的感官體驗和藝術審美是斗茶的高潮之處。

梅堯臣的《嘗茶和公儀》描述了詩人與友人品茶吟詩的情景，用茶具將貢茶碾碎后香氣迷人，再用名泉煮水，火候合適，茶花不散，品嘗后“口甘神爽味偏長”[12]，抒發了作者對茶的喜愛、贊美之情。歐陽慶甫的《刻石》、鄭清之的《湖上口占》等都表達出點茶閑適自在的情調，是招待客人、自我品鑒的主要方式。

4.3" “二者相遭兔甌面，奇奇怪怪真善幻”——分茶

分茶是宋代流行的一種“茶道”，又稱為水丹青，宋徽宗《大觀茶論》、蔡京《延福宮曲宴記》都有描寫。點茶與分茶的關系密切，點茶法是分茶產生的基礎。分茶是點茶技藝進一步發展演變的結果，是流行于宋代表現力豐富多彩的茶藝，它通過點茶的技藝使得茶湯表面形成圖文、物象[13]。宋代分茶不但與當時的點茶、試茶、斗茶之風相聯系，更與北苑茶園之發展關系甚密。

僧福全《湯戲》詩曰：“生成盞里水丹青，巧畫功夫學不成。卻笑當時陸鴻漸，煎茶贏得好名聲。”僧人福全是一位能注湯幻茶的分茶高手，此詩首句便道出茶戲的精妙，它能變幻出各種圖案，不是隨意就能學會的，詩人又對陸羽的好名聲提出了不同的見解。

陳與義的《與周紹祖分茶》寫出詩人與好友在閑暇時光表演分茶藝術來打發時間，“摩挲蟄雷腹，自笑計常短”，表明詩人因為對分茶并不熟練而自嘲。此外，南宋“四大家”之一楊萬里的《澹庵坐上觀顯上人分茶》云：“分茶何似煎茶好，煎茶不似分茶巧。二者相遭兔甌面，怪怪奇奇真善幻。京塵滿袖思一洗，病眼生花得再明。”詩人被分茶高超的技巧所折服，用茶比喻藥物，洗凈京都的塵土，受傷的眼睛變魔術般獲得新生。

宋代貢茶制度下的茶葉品評，產生了試茶、斗茶等茶事，斗茶的藝術化孕育出了點茶藝術，而點茶藝術自我超越又發展了分茶藝術，宋人對茶求新求變的追求，對宋代茶事的不斷創新蓬勃，對我國茶文化發展貢獻了不可估量的價值。

5" 結語

茶文化是以茶為載體，人們在發現和利用茶的過程中表達人與自然、人與人之間的理念形態。“慕詩客，愛僧家。碾雕白玉，羅織紅紗”。大文學家元稹把茶性淋漓盡致地描寫出來，被后人譽為經典，至今流傳。茶詩，萌芽于晉代興盛于唐代，是宋代詩歌的大宗。據資料統計，茶詩占宋代茶文化作品總數的50%甚至更多，而我國古代的茶詩有幾千首，宋代就有5 000余首。宋代的茶詩種類琳瑯滿目，幾乎涵蓋了種茶、采茶、煎茶、飲茶、貢茶藝術等宋代茶事的方方面面。其中寫建安北苑貢茶的茶詩內容之豐富、意蘊之深刻，不僅向我們展示了宋代地方的茶事活動，而且也為我們帶來宋代北苑貢茶的大量信息，更重要的是使我們領略到了古人的茶藝表演——分茶，這稱得上是一場精神上的“饕餮盛宴”，可見宋代茶詩便是宋人社會生活的“記錄簿”，成為我們探究宋代茶文化的重要窗口。

我國古代貢茶史的初始到發展，興盛到頂峰，恰好是古代帝王皇權不斷加強的另一個體現，韓邦奇《茶歌》云：“魚肥賣我子，茶香破我家。”做好貢茶工作對當地官員升遷好處頗多，實際上歷代貢茶制度給勞動人民造成了沉重的負擔。地方官員為了取悅皇帝，想盡一切辦法在茶葉上制造花樣，僅宋徽宗在位期間北苑貢茶新增名目就超過40余種。

任何事物都具有其兩面性，各地為了制造貢品極盡精工巧制之能事，客觀上又使我國古代的茶葉加工技術取得了長足的進步。無論是貢茶的采制還是點茶的藝術化，宋代茶文化的發展對當今社會傳承我國優秀傳統文化有很大借鑒意義。總之，宋人通過其獨特的審美和品味，將普通平凡的茶文化提升到一種藝術的境界，更具儒雅的深度，文人墨客們通過茶詩詮釋了宋代文學藝術的崇雅黜浮，不僅全面呈現出豐富精彩的茶事生活及貢茶藝術，也得以把采制工藝精致繁雜的北苑貢茶展現給后人觀摩與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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