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新媒體時代紀錄片的發展趨勢

［摘 要］ 傳播學者曼紐爾·卡斯特爾認為，社會正在經歷信息技術領域的革命。以科學技術為根基的互聯網已成為當下社會的重要組成部分，正在改變著社會的形態，使現代社會再結構化。從紀錄片的演變和發展中可以發現，紀錄片具有明顯的“功能驅動”特質，在新媒體時代，人工智能技術、虛擬現實技術、超高清顯示技術等新興傳媒技術正在改變著傳統紀錄片的制作模式、種類樣貌以及播出版圖，逐漸呈現出以平臺融合、技術融合為方向的融合化發展趨勢和以類型多元、感知多元為格局的多元化發展趨勢。

［關" 鍵" 詞］ 新媒體時代；紀錄片；信息技術

一、新媒體時代紀錄片的發展機遇

1967年，“新媒體”概念由美國哥倫比亞廣播電視網（CBS）技術研究所所長戈爾德·馬克提出，指利用數字技術和網絡技術，通過互聯網、衛星等渠道以及電腦、手機、電視等終端向用戶提供信息和娛樂服務的傳播形態和媒體形態。

虛擬成像技術、三維立體建模技術等多種新媒體技術相繼為紀錄片行業注入新鮮活力，新的創作方式促進了紀錄片類型的多元化。手機、平板等設備的后置攝像頭不斷優化，使社會構建起參與式文化格局，令全民記錄生活、發布個人生活紀錄片成為普遍現象。紀錄片攝制門檻降低，由專業制造轉向全民制造，之前的紀錄片受眾逐漸向創作者、傳播者的角色轉變，角色融合構筑起全民共創紀錄片的創作格局。新媒體客戶端的普及消解了紀錄片觀看場所的局限性，紀錄片播放媒介從傳統電影院、電視機大屏逐漸轉向電腦、手機小屏，促進了紀錄片生產規模的擴大，使內容構思更為多元，也引發了營銷發行策略的轉變。

二、紀錄片發展趨勢

（一）融合化趨勢

紀錄片行業全面整合廣播、電視、互聯網等各類差異互補的媒介，將科技與傳統制作范式相融合，通過“多維度視角+數字化視野”格局和“技術融合、產業融合、傳播融合”的融合體系為紀錄片良性發展帶來動力，同時也積極應對新媒體時代新興技術對傳統視聽產品所帶來的沖擊和挑戰。

1.制作過程呈現融合趨勢

制作技術的融合創新了紀錄片的樣貌。三維立體復原技術、虛擬現實技術等技術令敘事空間由傳統二維空間轉變為可由觀眾參與的三維立體空間，改變了過去將受眾當作信息接收者的單向傳播模式。根據蘇珊·桑塔格的“新感受力”觀點，技術融合使不同藝術形態擁有更加豐富的渠道來互相引用，新藝術形式產生，進而全新塑造受眾的感知。VR紀錄片《游牧民族》通過數字虛擬技術構建了十分真實的場景，展現了游牧民族的日常生活，使觀眾擁有強烈的參與感，這是視覺藝術在現代科技驅動下產生的文化潛能。

在觀眾對紀錄片的需求逐漸提升的背景下，紀錄片制作機構呈現出融合互助態勢，形成傳統制作機構與新媒體互助聯動的融合制播格局。20世紀70年代，美國麻省理工學院教授尼葛洛龐蒂曾預言“媒體融合”的發展設想。以中國紀錄片行業為例，現已經形成以專業紀錄頻道、衛視綜合頻道為主力，以新媒體為重要支撐的基本格局。紀錄片制作機構融合的關鍵在于加強資源共享，通過“共享資源、互通信息、互融優勢”的全面融合格局激發紀錄片發展新動力。例如，由嗶哩嗶哩與中央廣播電視臺科教頻道聯合制作的《極地》融合了央視總臺與嗶哩嗶哩等互聯網媒體平臺的多方優勢，通過高超的光影藝術展現極地秘境之美，將科教性與藝術性完美結合。

2.內容構思呈現融合趨勢

新媒體時代，用戶對視聽產品的喜好產生了以“快節奏和碎片化”為特征的傾向。在此背景下，紀錄片將自身紀實形態與其他類型的節目形態相融合，形成“紀實+X”模式。如通過“紀實+商業”模式打造出《風味人間》《人生一串》；通過“紀實+歷史舞臺劇”模式制作出《如果國寶會說話》，這一系列模式融合產生出的新形態作品收獲了較高話題度以及新型商業模式?！凹o實+X”融合模式拓寬了紀錄片的邊界，突破了紀錄片與專題片、故事片、綜藝片等類型片的界限，在滿足用戶審美需求的同時，拓寬了自身的發展空間，提升了競爭砝碼，“紀實+X”模式形成的產業格局具有可觀的經濟前景。

觀眾身份與文本建構者的身份呈現融合趨勢。新媒體技術的發展使紀錄片創作逐漸依賴產銷雙方的協同，藝術家的身份帶有越來越多的“兩棲”色彩。觀眾被邀請到文本構建過程中，既是消費者，也是創作者，這在互動紀錄片中的體現尤為明顯。2010年，YouTube邀請全世界網友記錄自己一天的生活，由觀眾參與創造產生了參與式互動紀錄片Life in a Day。這類紀錄片的出現與法國思想家羅蘭·巴特提出的“作者之死”論斷相符合，傳統意義上創作者與作品之間的“父子關系”漸趨瓦解，紀錄片創作開始向角色融合式的關系轉變。2017年圣丹斯電影節上展示的VR紀錄片Chasing Coral，通過虛擬現實技術呈現海底世界，并邀請觀眾發揮個人主觀能動性，以參與者的身份在海底徜徉，參與紀錄片構建過程。VR紀錄片利用角色融合讓觀眾通過個人操作來“親歷”事件，通過建立協同性生產機制來形成融合性生態樣貌，實現故事構建和主旨傳播的功能。

3.營銷發行呈現融合趨勢

新媒體時代，觀眾觀看習慣發生改變，屏幕使用呈現出靈活性、多變性表征，標志著進入“注意力經濟時代”。全媒體媒介融合趨勢不可忽視，紀錄片播放平臺通過打造“全平臺融合傳播”，利用傳統與新興媒體間的融合實現互利共贏。

一是電視端頻道間的融通。中國廣播電視總局要求各綜合頻道每天必須播出至少半個小時的紀錄片。這改變了傳統播放制度，增加了國產紀錄片播出量，拉動紀錄片的產量，也抬升了紀錄片的交易價格。

二是電視端與互聯網端的融通。電影紀錄片和電視紀錄片可以登錄互聯網端，在互聯網媒體平臺播出。這種融通可以擴大電視劇和電影在觀影時間、觀影地點等方面的局限，以更加包容的觀影要求面向更廣泛的群體。2016年《我在故宮修文物》于中央電視臺首播，礙于播放時段固定和電視受眾萎縮的情況，收視率并不可觀，但隨后該片登陸嗶哩嗶哩，廣受追捧，短時間內點擊量突破數十萬。在國內外市場上，騰訊視頻與BBC合作播放《藍色星球2》，收視率突破2.2億次，創造了紀錄片在線收視率的紀錄。

三是互聯網平臺向電影、電視臺和其他新媒體輸入紀錄片。隨著互聯網平臺紀錄片自制水準的提高，一些優質作品受到電視臺的青睞，形成多線聯播格局。如樂視視頻與北京視襲時代聯合出品的《傳家》由于在播出后好評如潮，因此被CCTV-9收購，后在樂視平臺和央視頻道聯合播出。

（二）多元化趨勢

借力全面融合格局，紀錄片在內容構思和制作方式方法等方面呈現出遍地開花的多元化趨勢，形成多元的紀錄片樣貌。紀錄片在科技推動下，產生了新的文化藝術潛能，形成了紀錄片文化內涵多元、攝制方法多元、傳播傾向多元、體驗感知多元的多元化趨勢。

1.文本建構過程的多元化

在文化發展背景下，紀錄片文化內涵呈現出多元化趨勢。紀錄片不再局限于主流文化，而是出現了多元文化，如大眾文化、草根文化、亞文化等，紀錄片的社會演員會在一個闡釋框架中呈現自己，影片創作者獨特的視點直接把影片塑造成一種看待歷史世界的方式。如《灰熊人》表現出鮮明的個人主義傾向；《歸途列車》以務工農民為拍攝對象，具有明顯的“草根”感。與此同時，紀錄片文化內涵多元的趨勢促進了全民共創紀錄片態勢的形成，話語權不再僅僅掌握在精英階層手中，而是開始下沉輻射到廣大群眾，展現出多元的文化內涵。

紀錄片類型及選題逐漸呈現出“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多元格局。以中國為例，各媒體平臺擁有獨特的自身定位，與同行業其他競爭對手相區別，呈現出多元的紀錄片選題傾向和自身特點，滿足不同用戶的需求。騰訊視頻秉承精品大片策略，與BBC合作同步播出《藍色星球2》等紀錄片精品大片。愛奇藝與Netflix合作播放紀錄片，此外還傾向于圍繞熱門影視劇、大熱話題推出衍生紀錄片。嗶哩嗶哩傾向于打造“文藝青年聚集地”，收購大量文藝氣息表征明顯的紀錄片，并推出“尋找計劃”，扶持上傳者自制紀錄片，關注優質紀錄片并對版權進行提前收購。

2.創作過程呈現多元化

紀錄片所運用的技巧并非一成不變，所采用的形式和風格也不拘一格。維爾托夫攝制的《持攝影機的人》中對“自我暴露”法的應用體現出早期紀錄片創作者對紀錄片多元創作方式的探索。到了新媒體時代，動畫制作技術、游戲制作技術等先進技術應運而生，為紀錄片提供了更加多元的創作方法。法國、德國、以色列合拍的動畫紀錄片《和巴什爾跳華爾茲》用動畫展示城市的瘡痍與創傷，看似“虛構”的文本表達方式卻達到了與實景拍攝同等震撼心靈的效果，人們在戰爭中遭受的苦難與折磨并未因動畫片的形式而削減。此外，用手機拍攝短視頻的記錄方式日益流行，像YouTube、Tiktok、小紅書等媒體軟件正在改變人們的觀影和記錄習慣，任何人都可以使用手機拍攝Vlog等微型自傳紀錄片，而短視頻平臺也借力多元的創作方式，乘勢而上推出微紀錄片，占領巨大的市場份額。

在多元創作方式的影響下，紀錄片的形態樣貌也呈現出多元化態勢。從敘事結構角度分類，有線性紀錄片與非線性紀錄片，線性紀錄片《歸途列車》以三年春節節點為時間線索連貫拍攝，而非線性紀錄片Bear 71則毫無敘事時間邏輯。按照紀錄片體量可分成傳統長度紀錄片、超長紀錄片和微紀錄片，如講述日本水俁病事件的紀錄片《水域曼荼羅》長達6小時，而《早餐中國》每集則只有5分鐘，適應了互聯網用戶碎片化的觀影習慣。按照紀錄片的呈現形式亦可以分為動畫紀錄片、VR虛擬現實紀錄片等，紀錄片在生產傳播過程中有意識地將“交互”作為一種再現真實的手段進行深耕。

3.傳播過程的多元化

多元的作品引發觀眾的多元感知。作為本雅明思想的繼承者，桑塔格所提出的“新感受力”認為藝術和科技的合流能夠激發出新的感知。在新媒體技術影響下，藝術對觀眾所產生的“新感受力”可以幫助人們以新的方式認識世界，從而建立更加符合現代社會運行的邏輯，產生多元感知。紀錄片可以將抽象的心理以具象的方式表現，從而形成日?；c細節化、抽象化與心理化、虛擬化與拓展化等多維視角、多元感知的表達。如張以慶的紀錄片《英和白》通過構建大熊貓視角強調特殊性，隱喻普遍性，呼吁關注人類對世界認知的復雜性。

此外，觀看的媒介渠道更加多元。手機、電腦、電視、投影儀等多種媒介工具均可用于播放紀錄片，多元的媒介工具在滿足觀眾觀影需求的同時，還應注意開發種類各異的紀錄片以適應各類媒介的特點。觀看平臺也呈現多元化，各類媒體平臺興起，供用戶所選的觀看渠道種類繁多，平臺之間的競爭加劇，促使對紀錄片的內容營銷方式進行改變。以往節目播放是否處于黃金時段的上星頻道，是關系收視率的重要因素。而在互聯網媒體平臺日益增多的情況下，用戶可以隨時點播想要觀看的內容，是否位于首頁的醒目位置已經成為影片播出能否獲得高收視率的關鍵要素，因而各大媒體平臺的側重點也從時間策略轉向空間策略。

三、新媒體時代紀錄片面臨的挑戰

目前，傳統媒體和網絡媒體間的融合局限于播放渠道的互動合作，這容易令紀錄片制作機構因搶奪資源而產生惡性競爭。這提醒紀錄片行業要盡快推進新老媒體的合作以及各頻道之間的信息互通、優勢互融，最大限度地實現資源共享、更深層次的結構性融合，這將更加有利于紀錄片行業的長足發展。

傳播媒介的多元化意味著紀錄片的適應性應當增強。如投影屏上播放的紀錄片重在展示超高清像素，互聯網端播放的紀錄片側重互動感與話題度，虛擬現實技術紀錄片應側重用戶的參與感與體驗感。對此，應當根據不同媒介的特點，設計符合相應要求的紀錄片，以更好地滿足受眾需求。信息化時代，紀錄片面臨真實性和倫理問題之間的矛盾，如何將紀錄片中飽受爭議的倫理問題進行合理展現，已成為亟待解決的問題。這提示著紀錄片創作者應當關注倫理性問題，堅守從業者的道德規范，在沖突之中找到平衡。

四、結語

新媒體時代，科技與社會環境的變革激勵著紀錄片進行延伸創作，為紀錄片內容構思、攝制創作、傳播營銷等各方面帶來新智慧與新動能。在多方面刺激下，紀錄片正在借助智能技術的融合與多元樣貌來拓寬邊界與開發市場。值得注意的是，紀錄片仍面臨諸多挑戰與危機，如對技術的依賴、對內涵探索的缺乏。對此，紀錄片創作者應當把握機遇，積極利用媒體融合態勢進行多元創作，在紀錄片領域搭建起更為堅固的全平臺融合體系和多元創作格局。

參考文獻：

［1］曼紐爾·卡斯特.網絡社會的崛起［M］.牛津：布萊克威爾出版社，1996.

［2］韓飛.中國紀錄片的話語變遷與功能演進［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21.

［3］黎小鋒，賈愷.紀錄片創作［M］.北京：中國國際廣播出版社，2017：214.

［4］何蘇六.中國電視紀錄片史論［M］.北京：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05：148.

［5］比爾·尼克爾斯.紀錄片導論［M］.王遲，譯.北京：中國國際廣播出版社，2020.

作者簡介：

郭雪南（2002—），女，漢族，山東青島人，重慶大學廣播電視編導專業本科在讀，研究方向：新媒體。

作者單位：重慶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