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討敦煌壁畫的色彩應用手法

摘 要：敦煌文化是中華傳統優秀文化的杰出代表，其中敦煌壁畫對我國現代藝術史發展的影響與價值不可磨滅，深入研究敦煌壁畫具有重大意義與深遠影響。隨著時代變遷發展，敦煌壁畫逐漸在色彩應用上呈現出端莊典雅而又絢麗多彩的藝術效果，形式多樣，設色對比鮮明又熱烈濃麗。文章總結了不同階段敦煌壁畫的色彩應用特征，分析探討了敦煌壁畫的色彩結構及具體色彩應用，并簡要闡述了敦煌壁畫中常用的色彩技法。

關鍵詞：敦煌壁畫；色彩應用；手法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3.13.027

0 前言

敦煌壁畫的內容、數量和規模巨大且豐富，是一座傳統藝術寶庫。敦煌壁畫的形式多樣，畫面內容豐富，自20世紀初被發現以來，人們對敦煌壁畫的研究越來越深入，但更多的是對畫面本身進行考證研究，對其色彩表現的重視極為有限①。敦煌壁畫的色彩是其中最具吸引力的內容，具有極高的審美價值與歷史價值，同時豐富多樣的色彩也是呈現畫面內容的重要因素。因此研究敦煌壁畫色彩應用手法尤為必要。

1 不同階段敦煌壁畫的色彩應用特征

1.1 北魏時期敦煌壁畫色彩應用特征

北魏時期的敦煌壁畫用色淳樸，色彩鮮明且色調統一和諧，雖然繪畫技術尚未成熟，但已呈現出較高的色彩美感效果②。莫高窟第257窟是最具北魏壁畫特色的洞窟，通過俏麗的色彩和深沉濃烈的色調，形成了溫馨和諧的色彩氛圍。壁畫底色為土紅色，與石青和石綠形成鮮明冷暖對比，黑白灰三色的配合使用也構成了深沉樸實、單純明快的暖色調③。北魏壁畫使用的鮮明色彩并不多，表現出單一拙樸的色彩應用特征。莫高窟第257窟壁畫中僅使用了十多種顏色，主要包括土紅、黑白、青蓮、淺肉等，但其色彩效果依然非常絢麗。

1.2 隋唐敦煌壁畫色彩應用特征

隋代敦煌壁畫中使用了更多新穎色彩，如青靛、藤黃、灰色及各式復色等，顏色鮮明度大大增加，整體表現出了混合絢麗的色彩應用特征。隋代壁畫中大量使用了兩至三種色調調配色彩，色彩成分更加豐富，令壁畫色彩從單一色發展至復合色④。隋代壁畫中的黑色是使用紅黃藍綠多種顏色調配而來的，使黑色成為墨綠色、紫黑色等具備冷暖色彩的深重色，也令黑白灰具備了相應的色彩趨勢，與色彩結構融合一體，整體壁畫更顯和諧統一。第420窟西壁的維摩詰是典型的隋代敦煌壁畫色彩應用案例，用層次不同的灰綠、粉綠、墨綠形成對比，利用強對比黑白色展現人物形象。第420窟西壁在用色方面，維摩詰弟子多著綠色服飾，文殊弟子多著土紅和青蓮色服飾，色彩明度呈現效果突出。畫面背景為土紅色，竹林為灰綠色，飛天為褐色，灰綠色的運用使暖紅色背景呈現出奇妙的視覺效果。深褐色骨架也是隋代壁畫的顯著特征之一，人物面部皮膚和荷葉等均使用了黑色和深褐色，襯托出了絢麗的對比色效果。

唐代敦煌壁畫表現出了高雅華麗的色彩應用特征，展現了當時社會繁榮發展的面貌。第220窟壁畫東壁南側和北側最具代表性的唐代敦煌壁畫，繪畫技術高超，構圖章法、人物性格表現均具有極高藝術水平。第220窟壁畫色彩結構中，底色為有溫馨感的茶褐色，凸顯出了深褐色、乳白色的深淺對比，土紅色、石綠色的補色對比，淡綠與黃褐色的冷暖對比；通過色彩深淺對比凸顯了文殊菩薩的主要地位，通過紅色的大面積使用凸顯了帝王的重要地位；墨色渲染增強了畫面明暗層次的豐富性，并與茶褐色、土紅色和黃灰色形成統一和諧的暖色，與石綠形成冷暖對比，展現出高雅文氣的色彩效果⑤。以第444窟南壁的中央說法圖為例，佛陀坐于須彌座上，觀音菩薩立于左側蓮臺，大勢至菩薩立于右側蓮臺，供器放于佛座前，上有花樹、寶蓋，下有蓮池，與整體壁畫色彩相呼應，也表現出了唐代中期敦煌壁畫雍容高雅和富麗堂皇的色彩格調。

1.3 宋元敦煌壁畫色彩應用特征

宋代起敦煌壁畫整體色彩風格漸趨平淡溫和，受中原文人畫家和宮廷畫苑繪畫風格的影響，更重視墨色的變化，對鮮明色彩的應用漸漸減少，多使用明度較低的顏色，逐漸形成了以和諧為主導的壁畫用色觀念⑥。以宋代第61窟壁畫與元代第3窟千手千眼觀音、元代第465窟密宗教壁畫為例，色彩富麗堂皇，工筆重彩技法細膩工整，但整體來看，這一時期敦煌壁畫的色彩已表現出淡化傾向，渲染、筆墨逐漸替代色彩的作用，整體色彩風格淡雅清新。以莫高窟第61窟五臺山圖為例，主色調為較低純度的黃褐色，在此基調上青磚白墻呈現的色彩對比也不強烈，給人安詳平和的視覺感受。

2 敦煌壁畫的色彩結構

2.1 對比色

在傳統配色規律之下，敦煌壁畫主要采取強對比色配置，色環上180度距離的對比色配置最為常見，對比也最強烈，以此彌補明度不足⑦。北周第290窟平頂飛天使用了藍紫色和橙黃色的配置色相，與白色、黑色、淺灰形成明暗差異明顯的高長調，呈現出了活潑、艷麗的效果。從北周第290窟平頂飛天整體畫面看，采取了較弱刺激度的兩種色相配置手法：一是在強對比色彩之間配置無彩色，且無彩色并未影響互補色的相接；二是作為強對比色的藍紫色和橙黃色在畫面上的應用面積有差異，藍紫色使用面積較大，但兩者的色相對比度依然很大，明度、彩度均為對比強烈的高長調和鮮強調，整體畫面對比效果明顯，但調和效果略有欠缺。

初唐第322窟室頂南側飛天采取了紅綠對比的色相配置，明度為中長調，以深沉的土紅色搭配鮮艷的綠色、白色，彩度為中調，以灰調土紅搭配淺綠，給人溫馨舒適、光彩奪目的感覺，同時也營造出沉穩、生動的氛圍。首先，這幅壁畫在大面積土紅色的底色上搭配少量明亮白綠色，通過面積改善方式展現泥底地仗的同時，使單調的底色具有更多層次變化，呈現出光彩奪目的視覺效果。其次，采取削弱法緩和明度與彩度的對比強度，通過融合較暗明度的土紅色和高明度的淺綠、灰白色，拉開了配色的明度距離，形成一深一淺的色彩配置，呈現鮮明閃爍的畫面效果。

2.2 底色

敦煌壁畫底色多為泥底、粉底，在其上配以紅、綠、藍三色，最為常見的是紅、綠色彩配置。紅、綠色為互補關系，紅、藍色為對比關系，紅、綠、藍三者共用則為強對比色相，表現出多彩艷麗的色彩效果。西夏榆林第4窟天王圖以粉色為底，天王身著紅色鎧甲，配以綠色和藍色彩帶，色彩沉著鮮艷，盡顯強壯威武。敦煌壁畫中也會使用亮麗的藍綠色搭配深沉的土紅色，呈現顯著的光效應和絢麗華貴的色彩效果。如中唐第231窟東壁門上繪制的侍女像，侍女皮膚為泥底深褐色，其身著土紅色長袍，上印淺藍花朵，腰飾鮮艷的綠色腰帶，頭戴綠色頭繩，服飾雖然簡單，但藍綠色和紅色的色彩配置富貴華麗，表現出了絲綢長袍的光澤與質地。

2.3 類似色

色相環上相距約90度的色彩搭配即為類似色配置，色彩對比既有力度，又有相應的調和感，應用于壁畫能呈現出威嚴沉穩、活潑、明快、飽滿的畫面效果。敦煌壁畫配色主要遵循“五色之變”規律，故此類色彩配置相對發現較少⑧。中唐第158窟卷草圖案采用了黃綠配的類似色配置，明度為高長調，在高明度粉底上配以較淡的黃色、綠色，并點綴低明度的黑色，彩度為灰中調，無彩黑色與粉底搭配中彩度的黃色、綠色，整體畫面效果豐富，明快不失雅致。

3 敦煌壁畫的具體色彩應用

3.1 藍綠應用

紅綠藍配置在敦煌壁畫中最為常見，前文已有分析，而藍色色感沉穩淳樸，石綠色色感清雅，藍綠搭配可融合清雅與沉穩之感。敦煌壁畫中的青山綠水之景即用石綠色繪于赭石底之上，石青點苔，沉穩又不失靈活清新。如五代十國第61窟內的山水畫，在泥底上繪制了大面積的青山綠水、粉墻藍瓦，營造出一片清雅平和的田園之景。

3.2 黑白應用

在運用暈染、勾線等技法的基礎上，敦煌壁畫主要利用黑白灰色調節壁畫的色彩明度，營造神秘感氛圍。榆林窟第3窟普賢便為白色底色，以黑色線條繪制水墨山水，整體形成灰調彩度。敦煌莫高窟北周第428窟壁畫飛天畫面色彩采取中長調明度配置和中強調彩度配置，以中明度土紅色為底色，搭配低明度黑色和高明度白色、淺灰，黑白灰顏色令整體畫面呈現雄偉粗獷且活潑的氛圍。

另外，敦煌壁畫多繪有宗教圣獸，搭配應用黑白灰色，以白色繪制神獸，黑色繪制人物，更能增強畫面神秘感和民眾對佛教信仰的忠誠度。為解釋說明壁畫內容，敦煌壁畫中也會在整體明亮的畫面中涂抹黑色方塊，用于題寫說明文字，同時也有利于穩定畫面，使整體畫面形成強明度對比的高強調，呈現活潑鮮明又明亮安寧的效果。

3.3 黃色與純紅應用

早期敦煌壁畫的底色多為土紅色，之后多為泥底和粉底，黃白搭配會導致明暗對比不足，降低色彩光感與清晰度，因此除唐代敦煌壁畫之外，黃色的應用比較少。根據現代色彩理論，黃白兩色配置使用缺乏對比效果，可采取間隔法對黃白兩色加以分隔，通過在黃色與白色之間嵌入低明度色彩，即可消除黃白兩色因過度統一導致的模糊、軟弱視覺效果。敦煌壁畫中可以看到很多土紅色的大面積使用，但是朱砂等高純度紅色很少，具體原因則有待進一步研究。

3.4 金色應用

金色在敦煌壁畫中多以小面積出現，有畫龍點睛之意，通常和藍綠類、紅黃類顏色搭配。在不同光線條件下，金色呈現的視覺效果也不同，受光時為鮮亮的黃色，背光時從不同角度看則為冷暖不同的昏暗顏色。敦煌壁畫創作之初，旨在利用金色凸顯佛教題材壁畫的神圣性，但金色具備的色彩性質也調節了畫面對比度，令沉悶灰暗的畫面看起來光彩生輝⑨。五代第61窟中的二十八宿和十二宮便使用了金色填充衣袖邊飾，令整幅壁畫看起來神秘莫測又有神圣之感。

3.5 調和色應用

調和色在敦煌壁畫中的應用十分廣泛。首先，通過將白色與其他顏料混合，調配出各種色調的顏色。以晚唐第9窟中窟頂藻井為例，通過添加分量不同的白色顏料，使石綠色表現出多種明度，進而令畫面呈現出了絕佳的空間立體感。其次，敦煌壁畫中使用的灰藍、棕黑、黑藍、棕色和黑色等顏色均由鉛丹和其他顏料調配而來。如初唐第335窟主室北壁上的說法圖，除了石綠色外，人物的服飾與皮膚上均有斑駁的棕色，或偏紫和黃色，或偏棕和黑色，這種現象很可能是繪畫時使用的調和色發生變色導致。最后，敦煌壁畫使用的泥金、石青、石綠、朱砂和金箔等不會變色，既因其性質穩定，又因在繪畫創作時獨立使用這些顏色，未將其與其他顏色混合調配⑩。

4 敦煌壁畫的色彩技法

4.1 勾線填色

勾線填色是用筆重新勾勒初步完成的壁畫中不夠清晰的線條，增強線條立體感，業內也被稱為醒筆，但醒筆時不能使用過深的墨色，避免和整體壁畫有分離之感。同時也要注重線條勾勒的力度、美感和自然性，保證和壁畫色調和諧一致。線條勾勒后，對畫面人物輪廓之外的背景區域使用小筆填充背景色，然后再單獨填充輪廓內的顏色，填色時也要特別注意不能染錯色塊或覆蓋周邊形象k。敦煌壁畫屬于工筆重彩畫，對勾線填色技法的應用十分廣泛，如北魏第201窟和第302窟等，均采取了勾線填色的繪制技法。

4.2 沒骨畫法

敦煌壁畫多為工整風格，但也有很多寫意風格的壁畫，這類壁畫主要采用了沒骨法的設色技法。第154窟西壁佛像北側的屏風上繪制的山水畫就采取了沒骨畫法，在橫點塔式的景物構圖之外，使用線條描繪云霧，既有裝飾性，又令整體畫面更具寫意性。第290窟壁畫中的卷草紋飾用筆簡潔，葉片與花瓣的描繪手法簡單卻又呈現出了寫意效果。雖然第290窟壁畫也是工筆重彩畫類型壁畫，但也傳承凸顯了傳統藝術的寫意性藝術理念。

4.3 暈染法

色彩暈染法也被稱為凹凸法，能夠具體呈現色彩的明暗濃淡，在敦煌壁畫中被用于創作兼具立體感與裝飾性的人物形象，是主要的畫面著色方法。暈染法在染色時需要同時使用清水筆和著色筆，先用著色筆填色，再用清水筆把色塊暈染開，從深到淺直至無，使畫面色彩表現出更強的層次感l。莫高窟北周第428窟南壁飛天圖中，人物形象的面目鼻眼最高處均為白底，顴骨、額頭等處主要是淺灰色，衣領和其他凹陷處則以黑灰色為主，通過在不同高度使用不同顏色，呈現出了色彩的明暗變化，也增強了人物面目的立體性。敦煌壁畫中的人物膚色多使用朱丹或朱丹、白色調制成的與膚色相近的色彩進行疊暈，使用淡紅色疊染人物眼睛、關節、鼻骨和顴骨等外圍，對面部色調進行調和，使用白色疊暈眼睛與鼻骨以突出立體感，使用黑白色階表現膚色凹凸感，增強整體造型立體感。

4.4 平涂設色法

平涂法是敦煌壁畫中極為常見的一種設色手法，多用于大面積著色，通常只需使用毛筆和刷子來回涂抹。朱砂、石綠和石青等壁畫常用顆粒顏料因材質較粗，故不做暈染。此外，單線平涂法也被用于繪制物體形象，如莫高窟北魏第132窟壁畫便采用了平涂設色法。在運用平涂法設色時，要注意色調必須調和均勻，著色也必須沿相同方向涂抹，確保顏色不留縫隙、壓線或漏出筆痕。

4.5 堆金瀝粉法

北魏至元代，金色在敦煌壁畫中的應用始終最為廣泛，常用堆金瀝粉、描金、涂金等方法。堆金瀝粉包括兩個步驟：先將白堅粉、石灰等和膠水以適當比例混合攪拌為黏稠狀裝入固定有細管的專用皮袋，再沿勾勒好的壁畫線條擠壓繪制均勻線條，以凸顯圖案立體性m；線條勾勒完成后再涂上泥金。堆金瀝粉能夠令畫面色彩更具光澤度和華麗度，是沿用至今的一種壁畫色彩技法。描金是指使用泥金進行圖形繪制，涂金則是使用膠水與金粉調制細泥，然后用筆蘸細泥進行平涂描繪。

5 結束語

敦煌壁畫是中西方文化的融合產物，也是不可替代的民族遺產，中國畫在壁畫中的融入表現為更加重視色彩感情表達和主觀色彩表現、色彩對畫面的裝飾。壁畫中運用了大量原色，對比強烈且明快單純，注重畫面色彩和諧統一，給人以神圣超脫和華麗濃烈的視覺觀感。探討研究敦煌壁畫的色彩應用手法，能夠更加深入地認識壁畫色彩發展歷史，了解其折射的時代文化藝術特點，從中發掘吸取傳統藝術文化的營養與精髓，學習創新敦煌壁畫色彩應用手法，進而傳承發揚傳統藝術文化。

注釋

①張麗霞.敦煌壁畫色彩藝術特點探析[J].美術文獻，2022（3）：57-59.

②李成斌.敦煌壁畫和藻井圖案的色彩藝術研究[J].黃河·黃土·黃種人，2022（1）：16-17.

③邵寧.唐代敦煌壁畫山水色彩初探[J].流行色，2021（11）：51-53.

④王修琪.族際互動中的敦煌壁畫色彩變遷動因研究[J].藝苑，2021（5）：60-64.

⑤薛孟秋，蘇云龍.盛唐時期敦煌壁畫色彩表現研究[J].美與時代（中），2021（6）：123-124.

⑥王玉冬.青綠大地的誕生：敦煌壁畫色彩演變探賾[J].文藝研究，2021（6）：123-137，2，161-165.

⑦蘇嘉琪.從魏晉畫論窺敦煌壁畫色彩觀念[J].牡丹，2021（10）：155-156.

⑧杜星星.唐代敦煌壁畫色彩的觀念體現、視覺呈現與情感表達[J].敦煌學輯刊，2021（1）：115-128.

⑨徐光宇.敦煌壁畫魏晉時期色彩和造型元素探索[J].藝術大觀，2021（3）：49-50.

⑩張雪怡.敦煌壁畫中的色彩特點[J].文化月刊，2020（11）：164-165.

k劉書含.淺析敦煌壁畫不同時期的色彩[J].明日風尚，2020（7）：57-58.

l王繼偉.敦煌壁畫色彩的藝術特征研究[J].藝術研究，2019（1）：80-81.

m楊奇超.敦煌壁畫色彩結構分析[J].傳播力研究，2018（30）：1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