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甘青寧地區多民族共有文化符號看中華民族交往交流交融

【摘"要】一部中華民族史，就是一部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匯聚形成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歷史，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共構了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培育了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花兒”是甘青寧地區多民族共創共有共享的民歌符號，充分體現了甘青寧多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歷史事實，對于“花兒”這一西北多民族共有文化符號的解讀，既是從文化本位的角度對于西北花兒的本質屬性進行正本清源，更能從經驗案例中提供一個各民族在不同領域不同層面交往交流交融的地方知識，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提供必要的學理依據。

【關鍵詞】甘青寧地區；共有文化符號；中華民族；“花兒”

【作"者】楊文筆，寧夏大學民族與歷史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寧夏銀川，750021。

【中圖分類號】C957""【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4-454X（2023）04-0030-0009

一、問題的提出

一部中華民族史，就是一部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匯聚形成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歷史。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推動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就必然要以促進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為路徑，拓展各民族廣泛交往交流交融的廣度和深度，夯實各民族廣泛交往交流交融的社會基礎，加強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學術研究。推進各民族廣泛交往交流交融，既要從歷時維度中華民族共同體形成的宏觀歷程中提煉共有歷史經驗，也要從共時維度在微觀層面推動開展各民族共創共有共享的多樣性活動載體，更要挖掘一些各民族共享的中華文化符號，集中展現各民族在文化上的交往交流交融以及共創中華文化的歷史事實，這對于各民族增強對中華文化的認同、構筑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和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至關重要。2019年9月27日，習近平在全國民族團結進步表彰大會上提出：“樹立和突出各民族共享的中華文化符號和中華民族形象，增強各族群眾對中華文化的認同。”^［1］9如何突出和樹立各民族共享的中華文化符號，就需要深入到各民族群眾共同經歷的社會生活中去，深入挖掘和展現在各個層面各民族共享的一些現有文化符號，利用民族學、人類學、歷史學、社會學等多學科理論視角對這些各民族共創共有共享符號的文化意義進行解讀，觀照中華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多元路徑，為當下推進各民族廣泛交往交流交融及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提供有經驗借鑒價值的鮮活案例。

從學理上深度開展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和中華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研究，不僅要從宏觀角度的理論闡釋與分析，更要從微觀視角，在深入的個案研究中挖掘客觀存在的多樣性地方知識，可以為此項工作有形有感有效的開展提供一個可資參考的路徑，也能有效填補當前中華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研究中存在的研究成果學科視角單一、多宏觀而少微觀、多理論而少實證、多歷時而少共時、多技術操作而少故事敘事的研究空白。有學者以西北河湟地區多民族共有的牡丹符號為個案，深度闡釋河湟地區各民族如何將作為植物的牡丹共塑為具有一定文化意義的“各民族共有的符號”，以及在多民族共享共賞這一象征符號中展現出中華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一般規律，為當下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提供了一個生動案例。^［2］實質上，這樣的共享文化符號在多民族匯聚的民族走廊地帶存在于社會生活的各個層面，學界對這些共享文化符號的意義闡釋明顯不足，對其中包含的中華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學理價值還是不夠關注。基于此，我們嘗試從人類學的學科視角，在多民族匯聚的甘青寧地區繼續尋找一些被多民族共有的文化符號，其中“花兒”是解讀中華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最為典型的多民族共有的中華文化符號。“花兒”，又稱“少年”，是流傳于我國甘肅、青海、寧夏、新疆等省（自治區）的一種民間口頭文學，在甘青寧地區被當地的漢族、回族、藏族、土族、東鄉族、保安族、撒拉族、裕固族、蒙古族等九個民族共同傳唱，是甘青寧地區最具代表性的多民族共有、共享文化符號之一，有學者甚至指出：“花兒是一種跨民族、跨省區、跨國度流行的民歌。”^［3］學界對于甘青寧地區“花兒”的研究成果數量較多，多以“花兒”產生的源流、不同地域“花兒”藝術特點、“花兒”藝人的培養、“花兒會”活動的運行等為研究對象，而較少從中華民族共同體的角度，對“花兒”中包含的中華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歷史事實進行闡述分析。因此，對于“花兒”這一甘青寧地區多民族共有符號的解讀，既是從文化本位的角度對于甘青寧地區“花兒”的本質屬性進行正本清源，更能從經驗案例中提煉出各民族在不同領域和層次交往交流交融形成的地方知識，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提供必要的學理依據和經驗鏡鑒。

二、“花兒”生長的自然人文環境

“花兒”是流傳于甘青寧地區的一種富有地方特色的民歌類型。在中國的民歌類型中，“花兒”無疑具有其特殊性，“花兒”是一種跨地域（甘青寧新四省區）的民歌，更是一種在甘青寧地區被多民族共創共有共享的民歌。但凡文化都生長于特定的自然地理空間，文化千姿百態的多樣性詮釋了人與自然的依存與制約關系，理解一種文化的存在樣態和特點，必須觀照其生長空間的地形、氣候、土壤、河流等自然地理條件，以及人們生活的特定地域中具有的人文環境，文化的創造行為其實就是特定空間“人地關系”在社會實踐中的展演。解析“花兒”為何成為甘青寧地區多民族共有的民歌符號，需從多個角度去尋找答案，其中“花兒”生長的特定自然與人文環境是一個重要的切入口，需要把握這一空間特有的“人地關系”即人類社會與地理環境的動態關系。誠如有學者指出：“在一定地域內，自然地理環境是區域文化形成、發展的基底；區域文化又影響著人們對環境的種種行動，使環境發生著不同程度的變化。”^［2］

“花兒”主要流傳于西北甘青寧地區，并形成河湟“花兒”、洮岷“花兒”、六盤山“花兒”等三種類型，其中河湟地區不僅是“花兒”傳唱的中心地區，更是“花兒”的發源地，要理解甘青寧地區“花兒”的特質，必須要重點理解“花兒”為何最早孕育、生長在河湟地區。河湟地區又有“河湟谷地”或“河湟民族走廊”等多種稱謂，關于河湟地區的區域范疇，學者們見仁見智，縱觀已有的學術觀點，雖在表述和側重上略有差異，但所指區域范圍大致相同，河湟地區所處的區域空間范疇隸屬于甘肅和青海兩省，由大通河、湟水與黃河上游流域共同構成“三河”流域輻射區域。從更廣闊的空間來看，河湟地區地處于我國的青藏高原、黃土高原、蒙古高原之間，向南延伸就是農耕區，向西則為高原游牧區，這也決定了河湟地區自然地理環境的特殊性。這里有黃河、湟水、大通河等多條河流形成的縱橫交錯的河谷地帶，同時這一地帶地形高峻，地勢復雜，崇山峻嶺，溝壑縱橫，處于中國地理第一階梯與第二階梯的分界線，積石山、太子山、蓮花山等山脈縱橫交錯，山地自然景觀隨處可見。這一區域在地貌形態上有高山草原區、高山森林區、丘陵低山區等三類，其平均海拔在3000米以上。在“花兒”盛行的洮岷地區和六盤山地區也都具有這一共同地理環境，洮岷地區群山環繞，高寒陰濕，有名的二郎山“花兒”會就在洮岷地區。寧夏六盤山地區地處寧夏南部的黃土高原，平均海拔在2500米以上，處于這一地區的寧夏南部山區亦是群山環繞，山大溝深，是名副其實的山區地帶。

“花兒”作為一種民間口頭文學，其以口頭創作和口耳相傳為存在形態，帶有山歌特點并生長于甘青寧山區地帶。高原和山地是孕育山歌的天然土壤，位于西北隴中黃土高原的河湟地區，是生長“花兒”這種民間山歌的最佳土壤。有學者指出，“花兒”傳播區的地理、地形風貌，完全是一幅高原景致：高山大川縱橫交錯，登高山而望平川，頓生蒼茫寥廓之感。^［4］更重要的是，“花兒”產生的河湟地區“維雍州之西陲”，從中原大傳統的文化視域來看，歷史上的河湟地區乃屬華夏文化的邊地，歷史學家王明珂稱之為相對于華夏中原帝國的一個生態、社會、意識形態的“邊緣”^［5］76，是文字書寫的“文明難以上山”的地帶，而這一歷史境遇是孕育山歌的最好土壤，“民歌被認為小家碧玉，僅存于農人牧人的唇邊”^［6］35，作為民歌的“花兒”必然生長在孕育民歌的山區搖籃里，“花兒產生于河州，洮州等地，其主要歌唱者為勞苦大眾，所謂上流階級者多不曾一聞”^［6］36。“花兒”是屬于小傳統范疇的山歌，是不登大雅之堂的“野曲兒”“山曲兒”，多傳唱于田間地頭、山間溝壑、空曠野外，內容以表達男女之情、對困苦生活的訴苦、日常生活和勞動等為主，表達男女愛情的“花兒”尤其多，青年男女唱這類“花兒”，如遇長輩須回避。

如果說甘青寧地區特有的自然地理環境是生長“花兒”的土壤，這塊土壤之所以會生長出“花兒”這種多民族共享的民歌符號，也是受這一地區特有的人文環境影響而必然產生的文化創造。正是甘青寧地區所處的自然地理和生態環境，決定了甘青寧地區在中國經濟文化區中的特有類型。西北河湟地區位于中國農耕與游牧兩大經濟文化區的過渡地帶，學界對游牧與農耕經濟文化區的劃分，一般以長城為生態分界線，即長城以內是農業發達人口眾多的農耕文化區，長城以外是人口較少居民稀疏的游牧文化區。^［7］16在這一分界線的兩側分布著農牧交錯地帶，是將兩大經濟文化區銜接起來的“過渡地帶”，“過渡地帶”在拉鐵摩爾邊疆學的視野中就是防御和隔絕游牧群體的帝國邊界。^［7］164在歷史上“過渡地帶”發揮的邊界阻隔功能向來有限，更多是在空間上起到了銜接內地與邊疆的橋梁紐帶作用，因此，不能從“邊疆—內地”二元對立的視角來理解“過渡地帶”，這一地帶正是兩大經濟文化類型交匯頻度較高的核心地帶，其鮮明特點在于，經濟文化類型上帶有農耕與游牧等多元性特征。“河湟地區的民族及民族關系的形成發展與地理位置、環境亦有密切的聯系。從地理環境看，河湟地區西倚青藏高原，并與之連為一體，是黃土高原和青藏高原過渡地帶，處于農業文化和草原文化的結合部。”^［8］經濟文化類型的多樣性既是河湟地區文化多樣性的體現，更是當地文化多樣性的基礎。河湟地區作為“過渡地帶”，必然是多元文化匯聚交融的天然空間。

人類對于文化的創造，不能脫離其所生存的自然環境，必然在適應生存環境基礎上實現。河湟地區多樣性的自然地理環境，以及作為兩大經濟文化區的交匯地帶，也是“一條成分復雜、犬牙交錯的民族地帶”，這一空間必然演繹出的是一部多民族群體遷徙流動、文化上交往交流交融的歷史，河湟地區也被形塑出了民族走廊地帶的人文特征，即多民族的遷徙流動與匯聚，形成了多民族聚居、交融、互動的人文環境，各民族共同創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文化共生關系，“族群的混雜，乃使這里的文化顯現為多元、兼容、開放的形態”^［9］7。一部河湟地區的歷史，就是一部生息于河湟地區多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歷史。先秦時期，河湟地區就是古代西戎長期繁衍生息之地，及至秦漢時期，隨著大量內地移民遷入河湟地區戍邊屯墾，河湟地區漢、羌、氐等多民族的交錯雜居就開始形成。^［2］魏晉南北朝時，漢、羌、吐谷渾、鮮卑等多民族共居于河湟地區，各民族在社會文化等層面的交往與交融持續不斷。隋唐時期，吐蕃王朝興起和不斷的內擴，河湟地區一度被吐蕃人占據，原先居住于此的鮮卑人、羌人和部分漢人漸漸融入到了吐蕃之中，杜牧《河湟》一詩中的“牧馬驅羊雖戎服”就是當時歷史事實的反映。及至宋代，形成了之后河湟地區的藏族。元代大量的蒙古人和色目人等族群進入并定居河湟地區，再一次改變并重構河湟地區的多民族結構，及至明清之際，又有大量的漢人遷入河湟地區，開始形成了以漢族為主體，藏族、回族、東鄉族、撒拉族、保安族、土族、裕固族、蒙古族等多民族交錯雜居的多民族文化格局，共同創造了內容豐富、形式多樣的河湟文化。誠如有學者指出，河湟文化特點體現出鮮明的地域性、多元性、互融性、時代性等特征，^［10］其中多民族的交往交流交融，使得各民族文化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互融性較為顯著。總之，河湟地區自古以來多民族的繁衍生息，創造出了豐富多樣的文化類型，各民族基于分布上的互嵌、經濟上的互補，必然在社會生活上交往交流交融，多民族間的文化共同性逐步增多，體現在文化的多個層面，并且創造出了一些被多民族共有、共享的文化符號，“花兒”只是其中之一，并最大限度體現了多民族文化共享的特性。

三、“花兒”是甘青寧地區多民族共創的民歌類型

“花兒”作為甘青寧地區九個民族共同傳唱的民歌，這在我國各地現有的民歌類型中是少有的現象。有學者指出，現有的大多數民歌一般只流行于一個民族間，即使有特例，也是兩三個民族共唱一種民歌，且以共同的宗教信仰、共同的語言文字、共同生活于一個小地區內等條件為前提，唯獨“花兒”突破了這一條件，廣泛流行于甘青寧地區的九個民族中。^［11］2“花兒”在甘青寧地區之所以被多民族所共有和共享，其原因在于，在“花兒”的形成與發展歷程中，甘青寧地區各民族都以主體性的角色參與了“花兒”創作，都將各自的文化模式有機融入，這些元素相互交融從而塑造了“花兒”的民歌類型，共創了甘青寧地區“花兒”的存在形式、獨特魅力、藝術價值。

（一）“花兒”的形成是多民族共同參與創作的一個歷史過程

關于“花兒”形成的歷史，不能局限于某一個特定的歷史時期，必須要整體性觀照“花兒”形成的全過程，才能理解“花兒”何以成為現有的甘青寧地區多民族共創的存在形式及藝術風格。張亞雄認為，“花兒”是“漢語、回調、藏風的優秀民間文學”^［6］，這種見解并不全面，但也指出了“花兒”是多民族文化及藝術風格相互交融的產物，彰顯了多民族共同參與創作的歷史全過程。

第一，“花兒”風格的形成是一個歷史過程。關于“花兒”的淵源，有原始說、《詩經》說、北朝說、唐代說、宋代說、元代說、明代說、清代說等多種觀點，^{［11］53～59}趙宗福等學者綜合各家的觀點，認為明代說更加客觀。實質上，對這一問題的討論，本身很難做出確信無疑的時間界定。這里需要明確兩點，一是“花兒”的創作不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而是縱向層面的對中華大地上早期已有民歌藝術的繼承，亦有橫向層面的對不同地域民歌藝術的主動借用與融合。趙宗福指出：“我們認為，河湟花兒雖形成于明代，但其源頭卻是久遠的，而且是多源的，詞曲分別來自不同的方向，并有一個融合為一體的過程。”^{［11］70～71}二是“花兒”本身是一個不斷創造完善的過程，這一過程經過不同時期多民族的主體性參與，給“花兒”賦予了全新的民歌藝術特色，并隨歷史發展使花兒不斷趨于藝術風格的成熟。總之，對民歌藝術傳統的歷史繼承，使得“花兒”的創造和演變經歷了一個漫長的歷史過程，同時多民族的主體性參與，使得“花兒”具有不同民族一般民歌的共有特性。在這一歷史過程中，伴隨著甘青寧地區多民族的交往交流交融，“花兒”無疑是多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載體與紐帶，多民族的共同參與創造，最終培育形成了“花兒”豐富多彩的存在類型及特色鮮明的藝術風格，如此“花兒”不屬于哪一民族所專有，是多民族共有并共享的民歌類型。

第二，“花兒”是多民族民歌藝術綜合的產物。現在一般以甘青寧地區9個民族為“花兒”創造的主體，其實從歷時維度來看，“花兒”的源頭是多元性的，這種多元性決定了花兒是以多種民歌資源為母體，經由歷朝多民族的共同創作，最終形成一種具有甘青寧地區鮮明地域特色的民歌形式。趙宗福指出，從歌詞之淵源，河湟“花兒”的源頭可以上溯到唐代；從曲子之淵源，可追溯到唐代甚至更早時期西北地區的少數民族音樂，如羌人和藏族古樂。^［11］75可以看出，古代西北地區的民族音樂其實就是“花兒”創作的源頭活水，只是在傳承中創造性地吸收了其他民族音樂的風格元素。張亞雄曾認為，“所謂‘花兒’者，實際上等于漢語的蒙藏歌，是接近蒙藏的部落所開創，仿蒙藏的音節，制漢語山歌。藏民男女熱情，酒醚耳熱，載歌載舞，保持古代部落原始情調，而鄰近漢回習之，雖社會組織與風俗習慣之不同，‘對少年’‘漫花兒’之風，則近似之。”^［6］52在洮岷地區二郎山唱“花兒”的大多是漢族，但其韻律聽上去卻和當地藏族民歌多有相似之處，都具有奔放粗獷的特點。這也是因為歷史上這一地帶藏族與漢族雜居，漢族民歌受藏族民歌的影響，逐漸發展成漢語藏風的一種民歌。^［12］421需要指出的是，以上觀點只是從多民族民歌藝術交融的角度追溯了“花兒”的淵源，但并不全面，我們要看多民族是如何借助當地漢語方言為表述工具，綜合多民族民歌資源進行有益創造，并最終形成被多民族所共有的民歌形式的，這是“花兒”形成的實質性階段。

（二）共享的語言符號是各民族共創花兒的共有基礎

一種語言被一個民族所創造，是能被其他民族所接受和共享的，誠如語言學家索緒爾指出：“語言始終以波浪形式并遵循其自身規律而傳播，人類中都有兩種力量同時朝著相反的方向不斷起作用，一方面是分立主義的精神，鄉土根性，另一方面是造成人與人之間交往的交際的力量。鄉土根性使得一個語言共同體始終忠誠于它自己的傳統，而交際卻使他們不能不相互溝通，并最終實現語言的擴張和內聚。”^{［13］286～287}“花兒”是甘青寧地區多民族共創的民歌類型，我們的問題在于，為什么本身存在文化差異的各民族能夠最終都成為“花兒”的創造主體，除了對“花兒”這一民歌類型的接受和認可，一個最為重要且必備的條件就是共有的語言媒介，正是有了對于同一種語言的接受和使用，多民族的交往交流行為才能具備發生的基礎，并具有在深度和廣度上實現交融的可能性。語言是一種表達觀念的符號系統，不同民族共享一種語言，其實這一種語言已超越了其作為民族間交流的工具的性質，本身已凝結和表達了一種各民族共有的文化認同，有力增強了各民族間互為一體的共同體意識。在甘青寧地區，漢族、回族、藏族等民族使用的語言屬于漢藏語系諸語族，蒙古族、土族、東鄉族、保安族等民族的語言屬于阿爾泰語系蒙古語族，撒拉族語言屬于阿爾泰語系突厥語族，多種語言的存在是客觀事實，但隨著各民族交往日益密切，漢語方言成為各民族交往、交流的“共同語”和“交際語”，這種“共同語”是當地漢語方言與少數民族語言相互影響而形成的具有地方特色的漢語方言（如河州話），最大的特點在于，這種語言是以漢語方言為基礎與多民族語言長期交融的產物，有學者稱其為“一種有別于漢語普通話的特殊方言”^［12］26。一方面，在河湟漢語方言中就有大量的當地各民族語言中的借詞，這種語言的借用現象，是河湟各民族交往深度的一個集中體現；另一方面，各民族將本民族的詞匯及語言特色融入并實現了對河湟漢語方言的再創造。所以，各民族對于河湟漢語方言的接受與使用不是一種文化傳播的產物，而是各民族的共同創造使這種地方漢語方言本身已成為大家共有的語言符號，各民族具備了共創“花兒”的語言基礎，注定了“花兒”必然是多民族共有的民歌類型。有學者指出，“花兒”歌謠被回族、漢族、東鄉族、撒拉族、保安族、土族、藏族等多民族所共同傳唱，使用的語言都是漢語，更具體來說，是被稱作河州話的一種漢語方言，可以說，漢語河州話是“花兒”歌謠產生的語言文化基礎。^［12］21

各民族以河湟地區漢語方言為工具共創“花兒”，花兒在語言特色上必然會鮮明體現出這一區域的特點，尤其是被稱為“風攪雪花兒”的現象，即河湟漢語方言與當地少數民族語言交混使用而出現的一種特殊的語言現象。語言接觸產生的文化交融現象在河湟地區非常普遍，尤其是在漢族、藏族、回族等民族共同生活的區域，這種漢語與藏語間的相互影響與彼此交融司空見慣。詞匯交混使用，而且發音也是非漢非藏、亦漢亦藏的，從而產生了一種漢藏合璧的韻味。^［14］這種現象集中體現在以河湟漢語方言為媒介的“花兒”創作與傳唱實踐中，當然“花兒”創作的語言使用是一種雙邊或多邊影響：有漢語和藏語對當地撒拉族、保安族、東鄉族、裕固族等語言的影響，也存在著藏語等民族語言對漢語的影響，各少數民族語言之間亦有互相影響，如語言混合結構的“花兒”詞語較為常見，各民族歌手嫻熟的語言使用能力，展現出了漢藏語言混用、漢土語言混用、漢蒙語言混用等花兒表達形式。^［15］同時河湟漢語方言（如河州話）里存在較多表達語序上的“倒裝句”現象，如漢語表達的習慣性語序是“主-謂-賓”式結構，但河湟漢語方言的表達語序存在較多“主-賓-謂”式結構，這種漢語語序的“倒裝”結構，不是對漢語正常語序的顛覆，而是兩種語言文化接觸時出現的“語言嫁接”現象，表明不同民族語言的交流是以不同程度的相互影響、彼此借鑒為常態的，在組成語言的三要素即語音、語法、詞匯上都呈現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文化交融性。在甘青寧地區的花兒歌詞中這種“主-賓-謂”式結構比比皆是，并成為一種語言表達的特色。有學者在初次接觸“花兒”時，從漢語一般使用邏輯覺得“花兒”歌詞中病句很多。^［12］21有學者認為，河湟漢語方言中的“主-賓-謂”式結構，是受了阿爾泰語系的撒拉語、蒙古語、東鄉語、保安語、土語的影響。^［9］214也有學者認為，河州的倒裝句法是漢語受河湟地區藏語使用習慣的影響，在藏漢鄰近地區較為常見，這也是藏族、漢族、回族等民族交往中相互影響的產物。^［6］106無論是甘青寧地區“花兒”具有的“風攪雪花兒”的語言現象，還是“花兒”歌詞中的“倒裝句”現象，這些人類學家所謂的“文化殘存”，體現的都是甘青寧地區多民族的語言接觸和文化交融現象，彰顯了多民族共創“花兒”的歷史事實。

（三）“花兒”的多樣性特色

甘青寧地區多民族共創“花兒”，這種多主體的參與，不同空間的根植，使“花兒”在甘青寧地區形成了不同的地域分支，大致上有河湟“花兒”、洮岷“花兒”、六盤山“花兒”等三個地域分支，也有學者將六盤山“花兒”包含在河湟“花兒”中，分為河湟“花兒”、洮岷“花兒”兩個分支。河湟“花兒”主要流傳于甘肅臨夏回族自治州諸縣、青海東部諸縣、寧夏西海固地區；洮岷“花兒”分布在甘肅的岷縣、康樂、臨洮、臨潭等縣。“花兒”內部有著更為細致的地區和民族間的風格差異，總體上來說，河湟“花兒”與洮岷“花兒”間存在著一定的差異，有學者指出，他們在唱詞格律、曲調構成、歌唱方法、對歌方式及音樂風格方面都有一定的差異。^［4］也有學者指出，河湟“花兒”曲令多（目前記錄出來的曲令有150多首）、傳唱民族多、流布區域廣；洮岷“花兒”曲令少、傳唱民族少、流布區域小，尤其是它們曲令調風差別非常大。^［16］可以看出，在多民族共同創造的基礎上，形成了“花兒”內部具有多樣性特征的藝術風格。

“花兒”類型及風格的多樣性，可以從多個維度來理解，這種差異性的存在，根源在于多民族在不同時空中的藝術創造，不可避免地形成“花兒”多樣性的演唱方式和藝術風格。如“花兒”名字、歌詞都含有一個“令”字而且一律以“令”旋律為主，像河湟“花兒”和洮岷“花兒”歌詞里面所出現的“令”字，如撒拉令、保安令、土族令、東鄉令等，成為了各民族共創“花兒”的一個顯著特點。但是個性中更多彰顯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共性，不僅在花兒的形式，更在花兒的唱曲、曲調、旋律、題材等方面，如各民族“花兒”詠唱的題材，都包含著天文、地理、山川、草木、蟲鳥等大自然景物的元素。這些題材，都是民間知識的表達。^［8］67有學者對漢族、回族、藏族、土族等四個不同民族“花兒”歌手演唱同一曲《河州三令》的曲譜進行分析，發現它們之間的共性頗多，但是各個民族的歌手在演唱“花兒”時都融入了本民族演唱的特色。^［15］這說明“花兒”作為甘青寧地區多民族共有的一種藝術符號，其內部包含著多樣性的藝術風格，這符合民歌藝術創作的一般規律，證明了各民族所共有的“花兒”，不是哪一個民族具有藝術創造能力的體現，也不是被動傳播的結果，而是基于各民族的文化傳統和藝術風格，在兼容并包的相互學習借鑒中，各民族在藝術題材和演唱風格等方面都對“花兒”進行了有益的再創造，為“花兒”藝術貢獻了各自的人文類型，共同創造了“花兒”民歌藝術風格的區域類型。

四、“花兒會”是甘青寧地區多民族共享“花兒”的舞臺

甘青寧地區多民族共創“花兒”，使得“花兒”能夠成為多民族共有和共享的民歌符號。任何一種符號的存在意義不僅在于其象征性，更在于其使用中的存在價值，例如人們通過以共有符號的交換來實現整體性的社會整合。社會存在的表征在于不同人群間的符號互動，符號互動彰顯了人所具有的社會性。作為各民族共創、共有、共享符號的“花兒”，其實就是甘青寧地區各民族在社會文化層面交往互動的實踐結果，實現各民族對于“花兒”這一民歌形式的共享，“花兒會”作為一種“傳統的發明”是多民族共同打造的民歌藝術共享平臺。在甘青寧地區，“花兒會”是一種周期性舉行的大規模多民族群眾共同參與的民間集會活動，是甘青寧地區多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活動載體。在甘青寧地區定期舉行的大型“花兒會”有蓮花山“花兒會”、松鳴巖“花兒會”、二郎山和老爺山“花兒會”、丹麻土族“花兒會”等，據郝蘇民統計，僅洮岷“花兒會”就有53個之多^［17］423，這些“花兒會”多分布于甘青兩省多民族匯聚的河湟地區。多民族群體的集體參與，以大型花兒會的形式周期性地呈現花兒的藝術價值，成為遠離主流社會的邊緣區域民間大眾實現文化共享的一個平臺。這種在大傳統視域中的俗文化空間，為各民族群眾提供了族群互動的機會，參加“花兒會”成為了一種底層民眾表達情感的舞臺，只有基于文化持有者的內部眼界才能予以主位的理解，“一年一度蓮花山，不唱花兒心不甘；娃娃不引門不關，油缸跌倒也不管。”^［18］4

甘青寧地區的“花兒會”是一種自發式的民間性活動，從其產生的淵源來看，“花兒會”在甘青寧地區歷史悠久，從現有的史料來看，早在清朝這種大規模的群眾性藝術活動就已有之，并在甘青寧地區周期性舉行，尤其以河州地區和洮岷地區為“花兒”文化盛行區。清初詩人吳鎮（1721～1792）“花兒饒比興，番女亦風流”的詩句足以證明。理解流行于甘青寧地區的“花兒會”，一定要深入“花兒會”存在的空間，更要在其存在的歷時維度，才能夠看到一個內部類型多樣，并具有不同起源的“花兒會”。從二十世紀六十年代以來，學界比較公認的觀點是，“花兒會”起源于廟會等祭祀活動，如過去青海地區的“花兒會”都不叫“花兒會”，而叫作“朝山會”“浪山會”。^［11］250二郎山“花兒會”和老爺山“花兒會”則最早出現于明代，主要以祭祀為主，后來則發展為當地有名的“花兒會”。青海土族“花兒會”起初是當地群眾為祈求風調雨順、期盼五谷豐登而舉辦的朝山、廟會性質的民間性集會，經過歷史的演變，這些祭祀活動又被增添了一種新的內容，實現了河湟地區“朝山會”民間傳統活動內容、存在形式、承載功能的重構，遂有了“花兒會”這種多民族共同參與的民間活動。盛大的廟會與大規模的“花兒會”并行不悖，如一體兩面，互為表里，相依共生。應該說，從河湟地區多民族宗教信仰和文化習俗等角度來看，這些民族并不屬于同一祭祀文化圈，但是文化差異并沒有阻隔各民族間的交往意愿，在對這種傳統文化習俗的創造性改造和更新中，為“花兒會”賦予了各民族共享的“族群敘事”形式，將一個民族的文化習俗發展成為多民族共有的一種儀式活動。

“花兒會”作為一種地域性的共享民歌平臺，無疑為花兒從個體走向群體乃至多民族在更大范圍的共享提供了一種可能性，使儀式活動的社會整合功能得以最大發揮，儀式活動的舉行提供了河湟地區多民族文化間的互動形式，打造出了一個多民族共享的文化邊界，在“花兒會”的儀式展演中各民族跨越族群邊界，“花兒”的共享最大限度實現了各民族在共有地域層面的文化共性，各民族共同參與創造的地域文化具有了彰顯共同地域人群的象征意義。復合的多族群系統，其價值必定在一個特定時空性、知識性和策略性場域建立在多種族群間的互動關系。^［19］103“花兒會”的社會價值就在于其作為儀式活動本身的文化功能體現了一種構建社會關系和族群交流與整合的價值。這種功能在多民族參與主體的儀式展演中強化了一種共有的社會身份，使“花兒會”本身成為一種人類學家視域中的“過渡禮儀”，在這一儀式活動中，對于參與活動的各民族群體，營造了一種近于“閾限”的狀態，在“花兒會”上參與活動的各民族群體原有社會結構被消弭，大家都共有了“花兒”藝人和“花兒”共享者的身份。參與活動是在共享一種藝術盛宴，更是在活動氛圍中培育新的身份認同。大家雖是不同的民族，有自己的文化，但是此時大家共聚一處，用共同的漢語方言唱“花兒”，這是各民族追求與其他民族交流、尋求和諧的文化心理。有學者觀察指出：“在農民群體中，更有來自不同地域的漢族、回族、土族、藏族、撒拉族等多民族群眾。他們二三十人一圈，或圍坐樹下，或臨水而歌，氣氛熱烈而融洽。用漢語方言表達的愛情觀念和生活理想充滿著泥土的氣息和‘草根’的智慧。”^［20］“花兒會”的社會功能就在于這里，它可以超越時空，可以跨越民族和地域界限，是甘青寧地區多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一個舞臺。有學者在甘肅蓮花山“花兒會”采風中，看到在三三兩兩的唱“花兒”人群中，有由三位漢族、回族、藏族的中老年婦女組合在一起的唱班子，三位不同民族的農家婦女其樂融融，自由自在地在山上唱“花兒”的景象在蓮花山并不少見，人們早已經司空見慣。^{［12］413～414}儀式中的“反結構”其價值在于強化結構的合理性，通過“花兒會”這樣一個群體性的儀式活動，各民族群眾交流了情感，共享了藝術魅力，增進了認識，拉近了距離，強化了共有的文化認同，更是在周期性的儀式活動的場景中反復強化了作為區域共同體的群體意識，他們對于“花兒”的情感認同上升為民族間的認同，“花兒”不僅是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媒介，更是各民族誰也離不開誰的“黏合劑”，各民族對于“花兒”的共創、共有、共享、共傳，使甘青寧地區各民族有了你來我往的互動契機并實現最大程度的群體聚合。從這個意義上來說，“花兒會”是甘青寧地區一個共有文化展演的舞臺，更是甘青寧地區一種維系多民族群體的精神紐帶，使得“花兒”在超越民歌的范疇之外，更具有了一種溝通多民族的橋梁和媒介的功能，讓不同民族群體有了交往交流交融的契機，使多民族群體的文化交流成為一種常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各民族最終凝結成為一個關系緊密、密不可分的共同體，“花兒會打破了河湟各族群宗教不一、語言相異的界限，為各族群的進一步交流提供了一個難得的場域，從而強化了這一地區不同族群的文化認同”^［9］8。

五、“花兒”是中華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文化見證

以上從歷時與共時的兩個維度，論述了“花兒”在甘青寧地區如何生成演變，以及如何成為甘青寧地區多民族共創共有共享的一個民歌符號。創造符號是人類自身能力的體現，賦予符號存在的人文意義更是人類社會性的彰顯，對于人類所共有的一些符號的解讀，可以看出不同民族群體歷史上的族際互動與文化親緣關系網絡的構建事實。甘青寧地區多民族的互嵌式分布格局與共生關系，必然在文化層面體現出多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歷史事實，蘊含在了那些被人類學家視為文化遺存的“共有符號”中，甘青寧地區的“花兒”無疑只是一個側面，卻展現了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中，共構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各民族同舟共濟、守望相助、人心歸聚、精神相依的歷史事實，進一步培養和增強了各民族的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誠如有學者所說，“花兒”這種山野之歌，作為中國各民族文化關系史實的一種沿襲和本體上可謂經久不衰的民間文化形貌，成為“多元一體格局”中國民族關系的生動詮釋。^［15］

一部中華民族的歷史其實就是一部中華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歷史，除了從歷時的角度去追尋幾千年來各民族交往的宏大歷史，更應該基于底層的視角，回歸到中華民族大家庭成員生存的具體時空，以各民族共創的大量的中華文化符號為線索，從共創共享共有的角度，打開一扇理解中華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從多元最終融匯為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歷史事實的大門。“花兒”作為甘青寧地區多民族共享的中華文化符號，其所彰顯出的中華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一個側面，給予我們的歷史啟示是，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是形成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的基礎，更是中華民族共同體形成的歷史路徑，符合社會歷史發展的自身規律，是培育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重要土壤。因此，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必然要從歷時與共時的維度，從中華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層面尋找最為有力的經驗，當然中華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歷史更需要一種底層的視角，從復雜多樣的多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具體生活場景中增強切身體悟；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體現在最為日常的生活中，其形式既有你來我往的相互學習，更有文化接觸中的創造共有文化符號的事實，各民族對一些共有文化形式的接納并主動創造共有的文化符號。文化符號的共創共有共享，詮釋的是民族間互動的自然規律，在共有文化認同中，以文化紐帶將各民族緊緊聚合成一個共同體，并在文化共享共傳中不斷培育和增強共同體意識。甘青寧地區各民族共創共有共享花兒，其實就是中華民族共同體形成的一個區域經驗，展演了基于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為路徑的中華民族共同體形成的一般規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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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AMINING ETHNIC CONTACT，COMMUNICATION AND INTEGRATION IN CHINA FROM THE SHARED CULTURAL SYMBOLS IN GANSU-QINGHAI AND-NINGXIA MULTI-ETHNIC REGION

——Taking the Folk Song “Hua'er” as a Case

Yang Wenbi

Abstract：The history of the Chinese nation is a history of the Chinese nation community converged and formed by various ethnic groups'contact，communication and integration，and ethnic groups'contact，communication and integration have constructed a shared spiritual home for the Chinese nation and have cultivated a sense of community for the Chinese nation.The “Hua'er” is a folk song symbol created，enjoyed and shared by multiple ethnic groups in the Gansu-Qinghai-Ningxia regions，and it demonstrates fully the historical facts of ethnic people's contact，communication and integration in these regions.The interpretation of the “Hua'er”，a shared cultural symbol by various northwestern ethnic groups，not only clarifies the essential characteristics of the Hua'er in northwestern regions from a culture-orient perspective，but also provides a local knowledge regarding various ethnic groups'contact，communication and integration in different fields and at different levels from this empirical case，which serves to provide a necessary theoretical basis for forging a strong sense of community for the Chinese nation.

Keywords：Gansu-Qinghai-Ningxia region；shared cultural symbols；the Chinese nation；Hua'er

〔責任編輯：農世杰〕